徐長安一行人從鐵劍山出發,去往齊城的時候,方入秋。
如今他們離開秋水庵,一輪明月高高懸于頭頂。
徐長安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小鎮子上,這個村子叫做華清鎮,他早在好幾天前便差人去找蚩天行等人了。恐怕這次尋找軒轅劍之旅,必須得有蚩天行幫助。
今夜月兒明,風兒輕。
原本秋雨綿綿的懷天氣,在今夜也變成了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今晚的月兒比綿羊毛都白,比白云都白。但可惜的是,徐長安看不到今晚的月兒。
他只能走出客棧,抬頭望向月亮,雖然什么都看不到,但還是抬起了頭,沐浴著月光。
每當困難的時候,每當他危險的時候,那襲紫衣便會如同黑夜中的月兒一般,給他希望,照亮他前行的路。
對于徐長安來說,汪紫涵便是他的月亮。
有人抬頭望向月兒,卻什么都望不到;有人能把天下美景,都放在眼底,卻偏偏看向了他。
少女坐在了樹上,皎潔的月光給她白皙的腳腕渡上了一層光。
穿著紫衣的她似乎并不在意他海皇少主的身份,雙手撐著下巴,看著穿著青衫的徐長安,一雙比月兒更亮的大眼睛在這襲青衫上巡視著。
“大傻子。”
汪紫涵突然笑著呢喃道。
要是以前的顧聲笙,自然會顧忌自己的身份,持重有禮。但隨著最近腦海里的記憶碎片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很多畫面,一段段往事浮現在腦海里。那位端莊大氣的顧聲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有些古靈精怪有些小刁蠻的汪紫涵。
她本就是汪氏的大小姐,若不是當初因為朝堂的原因,還有海妖一脈的影響,她也是袞州汪氏捧在手心里的人兒,自然古靈精怪,自然有些小刁蠻。
汪紫涵本身便算不得正規的大家閨秀,要她一直端莊著,她可受不了。而且,她的血液便不允許她安份。哪怕是沒有汪紫涵記憶的顧聲笙,也一直克制著自己那古靈精怪的天性,若她真的是大家閨秀,又怎么會出來拋頭露面,又怎么會不管海妖一脈悄悄的跟著徐長安跑到了歸墟之中。
更是不顧海妖一脈中立的態度,多次明里暗里的幫助徐長安,哪家的大家閨秀會做這樣的事兒?
王婆看著汪紫涵的模樣,眼中有羨慕,也有不安。她不敢去想等她們回到南海后,這位小祖宗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坐在樹上的汪紫涵,和站在門口沐浴著月光的徐長安,都進入了王婆的眼簾。
王婆突然覺得這畫面很美,很溫柔。
她的臉上不自覺的出現了一抹笑容,就像看到自己的晚輩戀愛一般。
突然,一陣陣樂聲傳來,三人同時轉向了樂聲傳來的方向。
緊接著,又傳來了蒼涼的聲音,充滿了歲月的痕跡。原本溫馨的畫面此時配上這聲音,卻突然覺得有些凄涼,讓人后背寒毛直立。
李道一在房間里,一把抱住了正在他房間內的張之陵,瞪大了眼睛問道:“這……是不是這鎮子死人了?”
“別瞎說!小心被人家趕出去!”張之陵嘆了一口氣,無語的看了一眼李道一,隨后他又接著解釋道:“這明顯就是祭祀,只不過,不知道在祭祀什么。”
李道一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圓圓的月亮,掐了一下指關節,算了一下日子,頓時一拍腦袋。
“今天八月十五了!莫非他們祭拜的是……”
這兩位道家傳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時脫口而出。
“月光娘娘!”
“太陰日,妖皇出,若無軒轅,無人可誅!”李道一呢喃道,對于這些讖言他天機閣留下了不少,都是前輩們用命換來的。李道一記下了很多條讖言,方才掐算了
一下日子,立馬就想起了這一條。
八月十五,又稱做太陰之日。而這一天,便會有人擊敗月兒中的太陰娘娘,也叫做月光娘娘。世上有沒有這么一個月光娘娘李道一不知道,但他知道,每一年的這一天是修煉魔功和陰柔功法最好的日子。
道家弟子對于這日子很是敏感,但張之陵并不知道讖言。
看得李道一臉色突變,張之陵有些不解的問道:“什么意思?”
“以前我不明白,但現在我懂了。此番我們是來找軒轅劍的吧?”
張之陵點了點頭。
“沒錯,但這有關系嗎?”
李道一深吸了一口氣道:“但凡神兵利器出世,也會有相對應的對手出現,就和光與暗一樣。之前我不明白軒轅什么意思,現在懂了。或許,就在今夜,會有一尊大妖出世,是為妖皇!”
張之陵聽得這話,也認真了起來。
對于天機閣的卜算能力,他沒有懷疑,畢竟這也是道家的能力之一。
“要不,我們兩去問一問鐘靈吧!”張之陵說道。
李道一皺起了眉頭:“問他?”
“沒錯,陰陽家,對于陰陽之力最為敏感。若是當真有妖皇出世,且伴隨著太陰之力的話,那他必然能夠感應得到。”
而此時的鐘靈,直接把房頂扒開了,讓月光流淌進了房間里。
他正在祭煉幾張黑色的符,上面畫有繁雜的字符,且有光芒流轉。
聽得有人敲門,鐘靈急忙收起了符箓,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
徐長安也聽到了那古老的吟唱聲,還有撞鐘的聲音。
風中飄來了香燭的氣味,徐長安皺起了眉,總覺得這氣氛有些詭異。
他覺得鼻子有些癢,輕輕的咳了咳。
“注意一點,我感覺有些奇怪。他們祭祀的應該是月光娘娘,以前我也聽過,甚至還查探過這月光娘娘,但都沒有結果。”黑袍師傅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徐長安點了點頭,身后突然傳來了小白的慘叫聲。
他急忙轉身,耳中傳來了黑袍師傅的大喝:“別……”
之后的聲音,徐長安便聽不到了。
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月光之下,這月光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
不遠處,站在一個小老頭,佝僂著腰,手里提著一根魚竿,魚線隨意的纏在了魚竿上。而且,徐長安驚奇的發現,他能看見了,只是仍舊看不清這老頭的臉。
徐長安只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一柄看起來樸實無華,卻又內含鋒芒的長劍。
月光似乎有些冰冷,直接穿透了徐長安的心,徐長安只覺得渾身一涼,從頭頂到腳都仿佛被人澆了一盆冷水。
“徐長安!”
一聲輕喝,嚇得徐長安一個激靈。
若是面前這人去刑部審訊犯人,定然沒有人敢隱瞞什么。
“你身負天下氣運,文道氣運,所為何事?”
“為天下求太平,為眾生求生存。”徐長安答得極快,這是他心中所想,自然便脫口而出。
“可曾想過,做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掌天下權柄,掌眾生
生滅,掌榮華富貴!”
“沒有!”徐長安有些惱怒了,同樣喝出了兩個字。
“當真?”這小老頭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徐長安。
“當真!”
“可曾想過,三妻四妾,兒孫成群!”
徐長安當說完,便立馬又有一個問題跟了上來,而且這一個問題和前面兩個問
題不一樣,答案不單單有是與否。
“想過兒孫成群,但沒想過三妻四妾!”徐長安的回答擲地有聲。
“為何?”
“得一心,忠一人!”徐長安的聲音越發的洪亮。
“你所希望的天下是什么樣子的?”
“人人平等,自由。束縛人的不再是律法,而是道德!一朝乃至天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也沒有所謂的‘家天下’,這管理者,為天下人的子民,能者居之,權利更迭不再有流血犧牲;論及資源,合理分配,人族不大肆屠殺動物,妖族也不屠殺人族,和平共處,有序發展。”
徐長安說完這話之后,小老頭點了點頭,便不再問話,反而是說道:“行,那你可要記得你說說的話。今日之后,妖皇將出。此后你的人生可能遇到許多拉攏,遇到許多誘惑。徐長安,記得你今日所說!如今時局越發的復雜,老夫借你三道劍意,當你有危險之時,自然便會出現!”
“自然,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我徐長安之心,天地可鑒!猶如冰雪明月一般可見,絕無半點私心!”
老人聽得這話,身形一閃,伸出了中食二指往徐長安的額頭上一點,隨即便消失了。
同時,徐長安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怎么了,一個人站在原地亂叫。”黑袍師傅急切的聲音出來,徐長安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怎么,夢魘了。”
方才的一切,恍如一場大夢。至于小白,則是正在房間里呼呼大睡。
而此時,一座名為仇池山的山脈中,那一人多高,金黃色的蛋上布滿了裂痕。
同時,在這華清鎮的月光娘娘神廟里,在百姓門的祭拜下,那月光娘娘雕像的額頭上綻放出了光芒,百姓們頓時覺得周身一涼,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而今夜,蚩天行和薛丹晨帶著幾位苗族長老,頂著一輪明月,急忙趕向這華清鎮。
在房間里的鐘靈,也看了一眼李道一和張之陵,皺起了眉頭。
“奇怪,這太陰之力,怎么突然增強了那么多!”
湖邊,黑袍人蹲在了大石頭上,一小老頭拿著魚竿,輕輕一甩,魚鉤在湖面蕩漾起一圈小漣漪,沉入了湖中。
他頗為自得的躺在了湖邊,草帽蓋在了臉上,手里握著魚竿,仿佛從未離開過。
“怎么,你還是放心不下徐長安?”黑袍人淡淡問道。
“你放心么?那家伙選擇的妖皇要出來了,他選的人,定然有梟雄之姿,不像湛胥那般,還會有一絲良知。而且,他們肯定會對徐長安多加誘惑。所以我擔心啊,必須得提醒一下徐長安。他能不能達到更高的境界我不關心,但我就是見不得這人世間吶,變成血肉磨盤。”小老頭拿開了蓋在臉上的草帽,淡淡說道。
“我們布置的夠多了,要是還不能阻止他,也沒辦法,盡力了。”黑袍人嘆了一口氣,想了想繼續說道:“對了,在深淵中的那頭老魔怎么樣了?”
“我們三人之中,他傷得最重,不過最近他收了一個徒弟,徐長安的師兄。哎,徐長安身邊再加上李道一,挺像當初我們三人的,只希望他們別像我們一樣失敗。”小老頭回道。
黑袍人沉默了,似乎不愿提及那場失敗。他站起身來,甩了甩袖子。
他往前走了兩步,應當是要離去。可又突然停下身來,他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不知道,也只能希望了。天命這個東西,我也看不盡,更看不透啊!”
“只能聽天由命了!”
說罷,這才離去,只留下了在湖邊釣魚的小老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祝大家中秋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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