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前鋒一萬騎,宛如白色洪流,奔涌向前。
為首一名白袍女將英姿颯爽,一拉韁繩,駿馬修長的前腿高高躍起,一聲悠長的嘶鳴聲響徹天際。
般若城,已然若隱若現。
無影、煉獄,妖界的陸地神仙妖帝,龍天行、鳳九天,妖界半步陸地神仙妖王,人族二十余萬大軍和龍天行的最后十萬精銳,般若城從未如此熱鬧過,從未聚集過如此眾多勢力,單獨拿出來哪一方跺跺腳都能讓橫斷山脈抖三抖是狠角色。
南宮千白在般若城下,遙望行色匆匆的人群,大踏步走入城中,身后是吳清風、蕭慕容、楊小兵、千尋、管彤、吳浩和赑屃,尤其是赑屃瞧著格外惹眼,身上背著沉重的行李,又牽著一匹高大的瘦馬,瘦馬得意的神色比起赑屃低聲下氣形成鮮明對比。
誠然,哪里有人馱著貨物,讓牲畜悠然自在的,不過在一行人中,確實赑屃的地位還比不上區區啊黃。
龍天行十萬大軍駐扎般若城下,明日將與魔君會面。
人族大軍以六萬大梁鐵騎為先鋒,晉國四萬禁衛鐵騎、西域三萬聯軍、昆侖騎軍六萬為主力,分別在距般若城百里安營扎寨。
錢玥擔任總運糧官,親率一萬吳越大軍協同江南諸國共同運送糧草,運送輜重糧草大軍軍心渙散,尤其以南唐世子李郁最是消極,麾下南唐士卒毫無斗志,主帥無能累死三軍,錢玥眼見李郁難堪大任,立即協同楚國、蜀國、閩國、南平四國將士,將運糧重擔承擔起來。
江南諸國遠離昆侖,與妖族大戰本就不上心,不派兵又怕回頭分不著戰利品,偌大的妖族遍地是寶,只要派兵了,遠遠吶喊助威,天機閣總是要念著情分分一杯羹。
而大梁和晉國卻又不一樣,兩晉爭霸已然愈演愈烈,中原最終歸屬就在梁晉之間,而此番出兵昆侖彼此心中都憋著一口氣,一定要在諸國之前展示自己軍力強盛。
至于昆侖騎軍,妖族都打到家門口了,退一步便是妻兒老小的性命,因此裝備最是薄弱的昆侖騎軍上陣廝殺最是奮不顧身,最是毫不畏死。
當然,祿東贊心里也有所謀劃,此番立下大功,也能借著機會將昆侖諸部一統,再上表天機閣,表達昆侖部落立國的宏愿,若是有著攻伐妖族的功勞,想必天機閣也是會應允的。
昆侖苦寒,部落眾多。
祿東贊的野心可是不僅僅建立一個天機閣掌控下的傀儡國度,祿東贊雖是昆侖人氏,卻喜愛讀漢人典籍,更是對昔年大唐魂牽夢縈,向往能建立一個比肩大唐的國度。
在那樣的國度之中,人民安居樂業,廟堂清明,修士謹守本分,這是祿東贊的理想之國。
龍天行自從珠穆城下一敗,一直避開人族鋒芒,龍天行最后剩下十萬精銳據險以守,擺出要與人族大軍魚死網破的氣勢。
魔君的態度很曖昧,既不與龍天行徹底劃清界限,索性不見。又不與龍天行主動示好,在龍天行立足未穩之際,先給龍天行搭把手,讓龍天行心生感恩。
一時間,整個妖界的目光皆落在般若城,怒江畔,鳳凰一族精銳齊出,鳳凰一族附庸部落大軍匯聚一處,足足十萬大軍開赴般若城。
煉獄在兔精部落開了誓師大會,出征者加上煉獄唯有五人,而另外四人乃是四大妖王,饕餮、梼杌、混沌、窮奇。
青青身為酋長,親自帶領兔精一族歡送遠征的戰士,為他們佩戴花環,煉獄高高興興蹲下身子,讓青青將花環戴在頭上,四大妖王一一照做了,小小花環戴在面容猙獰的四大妖王頭上顯得格格不入,但是,煉獄瞧著倒是很是開心,四大妖王便也很開心。
在四大妖王心中,他們深深知道,在煉獄陛下心里他們四人的性命加起來還沒有眼前這么一只可愛的小兔精值錢。
煉獄也不愿興師動眾,不然以四大妖王背后的部落勢力輕而易舉就能聚攏一支十萬妖族大軍,但是真到了那一刻,手中的底牌可都用盡了。
煉獄前世生而為人,自然知曉人類的那些門道,若是自己派遣了十萬大軍,會引來鳳凰一族的猜忌,到時候出工不出力,反倒引起內部爭斗,得不償失。
般若城一戰注定要載入史冊的血腥,人族勝了,妖族徹底淪為人族的附庸,百年千年之后,妖族之名或許再也不會在天下流傳。
妖族勝了,也必是慘勝,勝利之后究竟是誰主宰了妖族,勝者究竟是無影還是煉獄,誰能登頂妖界,誰能帶領妖族重回往日輝煌?
般若城原本就沉寂的末日氣氛愈加凝重。
千白、吳清風一行人剛要將神魂祭出,正要上繳入城靈魂,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轉瞬就丟出八片靈魂,守城傀儡得了靈魂自然就收回割魂刀,讓一行八人入城。
管彤開心得手舞足蹈,“師父”
徐天然瞇眼籠袖,看著一個天真浪漫小女孩蹦蹦跳跳朝自己奔來,很是開心。
管彤抱著師父的大腿,“師父,我想死你了。”
徐天然一眼就看穿了管彤的心思,“我看是一點也不想,有個吳浩給你欺負,你在你干爹身邊可歡樂了吧?”
“師父,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是真的很想師父,而且,我欺負吳浩不也是謹遵師父教誨,師父說過揍晚輩要趁早,越是根骨好的年輕晚輩更要趁他還打不過自己時先把他打怕了,以后他們就像耗子見著貓一樣躲著咱走,江湖地位自然水漲船高了。”
“為師有這樣說過?”
“沒有嗎?”
“有嗎?”
吳清風見師徒二人裝傻充愣的模樣簡直是一模一樣,白虧了自己閨女這么好秉性,遇見了個上梁不正的師父,身上才有了那么多怎么也改不了的缺點。
吳浩眼巴巴看著管彤和一襲布衣青衫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模樣令他心悸,大魔王管彤又有師父撐腰,自己可如何是好?
不過,靈脈通暢的好處開始顯現,吳浩只覺得自己修行一日千里,雖是整日被管彤揍得鼻青臉腫,但是身體卻越來越堅韌了,而且,最痛苦的是每日大師姐揍過之后,師父還要關起門來再揍自己一頓。
話說,師父揍人可比師姐狠多了,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已經變態了,開始享受被師姐揍得快感,似乎師姐拳頭是在喚醒自己的身體,提前適應了挨揍的痛楚,再來承受師父的重拳,似乎就沒那么痛了。
千白見一襲青衫寵溺地撫摸管彤的腦袋,只是,遠遠朝青衫男子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千尋悄然跟在了徐天然身后,唯有在主人身后他才感覺到內心平靜。
吳清風目不斜視,這些日子都在穩固境界,但是愈是想寧靜內心卻愈加騷動,一張娟秀的面容總是在腦海浮現,心里時常一陣陣悸動,終于可以見到那個一直出現在自己夢中,讓自己牽腸掛肚的女子。
楊小兵笑容滿面,直至看見了一襲黑衣的清冷眼眸,立即收斂目光,一行人之中楊小兵最是懼怕沐劍仙,世上最吸引楊小兵的女子便是面上看著清冷,內心又火熱的女子。
譬如阿依古麗,至今令楊小兵最難以忘懷的女人。
沐冷清卻是令楊小兵心悸的女人,清冷絕美的面容令楊小兵總是忍不住想多看兩眼,但是,沐冷清冷如寒風的目光總是無情摧毀楊小兵的愛慕之心。
饒是再給楊小兵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沐劍仙心生邪念,他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多看幾眼,她會毫不猶豫將自己一劍刺死。
啊黃牽著赑屃到徐天然跟前露了個臉,啊黃的頭輕輕和徐天然的腦袋蹭了蹭,徐天然輕聲道:“啊黃,辛苦你了。”
一旁赑屃在心里憤憤不平,它那里辛苦了,明明是自己更辛苦,這么老多的行李都是自己在扛,啊黃大爺除了沒騎在自己身上,啥子沒干過。
徐天然溫和地看了眼赑屃,柔聲道:“你一路辛苦了。”
赑屃旋即感激涕零,幾乎就要淚灑當場。
徐天然又笑道:“再接再厲。”
赑屃心態徹底崩潰了,自己好歹也是龍族神將,怎么聚淪落至此,成了一行人的貨郎擔了。
不過,赑屃回想起來,似乎這是主人對自己眼眸最溫柔的一次,赑屃還是很開心的,挑起擔來愈加有勁了。
烏雷從路邊冒了出來,眼見主人親自相迎的眾人皆氣質出塵、極為不凡,便立即奉上諂媚的笑容,在前頭領路,帶著浩浩蕩蕩一行人徑直前往燕回樓。
吳清風一聽燕回樓,不禁皺眉。
聽這名就不是個正經地。
吳清風匪夷所思地看了眼青衫,見他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難道江湖真是個大染缸,男人一入江湖就變壞,原先那個怕未過門媳婦兒怕到極點的徐天然哪兒去了?
一入燕回樓,蘇燕領著一眾鶯鶯燕燕環繞左右,楊小兵已然醉倒在花叢中,入妖界數月以來,素來潔身自好,再這么壓抑下去楊小冰可真就覺得快出家當和尚了。
徐天然如同回家一般的自在令吳清風側目,看來姓徐的真的變壞了,自己可得離他遠點,說到做到,吳清風下意識離徐天然遠了幾個身位。
迷霧森林,天龍魚一族最后一袋砂石堵住了洞口,舉族搬遷至沼澤之中,原有一些鐵拳幫的妖孽過來尋釁,皆被天龍魚一族擊敗,更是將鐵拳幫一眾囚禁在沼澤之中。
離了陸地和森林的鐵拳幫古猿妖如羊入虎口,只能任由天龍魚一族擺布,天龍王看著數千族人已經遠離了是非之地,心中且喜且憂。
一邊命甲士在沼澤邊界巡查,一邊將老弱婦孺安置在沼澤的中央,以防萬一危險來臨,天龍魚能有效抵御外敵入侵。
誠然鐵拳幫幫主和四大金剛已經被徐天然收拾了,不然上了岸的天龍魚一族修為難以發揮出十之二三,根本無力掌控迷霧森林。
迷霧森林雖然離般若城不遠,好在瘴氣縈繞,沼澤密布,人跡罕至,除去鐵拳幫,并無多少開靈精怪出沒。
天龍王躍上高大樹梢,看向般若城方向,百里外煙塵滾滾,天空烏云密布,只差一聲驚雷,驟雨落下。
梅蘭罌悄然進入魔宗宮殿,魔君端坐于寶座之上,梅蘭罌沒羞沒臊如同水蛇一般纏繞在魔君身上,嬌滴滴道:“魔君殿下,無影陛下的命令可莫要抗拒?”
閻羅端起一杯如鮮血一般紅艷的酒水,小口淺嘗,“還請神使放心,白發魔宗必當服從無影陛下的旨意,白發魔宗志在恭迎白發陛下重返妖界,已經足足等了一千年了,絕不敢半點疏漏。”
梅蘭罌心滿意足伸出魅惑的舌頭,輕輕舔了舔自己的指頭,笑道:“魔君殿下的忠誠,我必將原原本本告知無影陛下,事成之后,無影陛下必有重賞。”
魔君輕聲道:“夙愿成真,不敢奢求賞賜。”
梅蘭罌媚笑道:“無影陛下若是將我賞賜給魔君殿下,魔君殿下可敢奢求?”
魔君大膽在梅蘭罌的豐臀上重重擰了一把,笑道:“若真如此,我就笑納了。”
梅蘭罌難得露出小女人的姿態,伏在魔君強壯的身軀之上,靜靜聽著魔君的心跳,仿佛一伸手就能將閻羅的心臟掏出來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
燕回樓,白衣小童似在耳邊跟徐天然耳語了幾句,猛然,一襲青衫化作一抹青虹劃過天際,在城門上留下十片靈魂,轉瞬直奔城外人族大軍而去。
管彤瞪大了眼眸問道,“徐榮,你跟師父說了啥,這么火急火燎就走了?”
白衣小童雙手抱頭,一雙小短腿高高翹起,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卻不言語。
吳清風一語道破天機,“說媳婦兒來了。”
白衣小童微微一驚,差點掉到地上,贊嘆道:“吳小劍仙果然名不虛傳,比我家大師姐要聰明上許多。”
管彤聽了不樂意了,夸咱爹那是沒錯,沒理由踩自己一腳呀。
轉瞬,白衣小童就從椅子上摔下來了,徐榮朝管彤怒目相向,管彤雙手抱胸,抬頭望天,似乎什么都沒發生過。
蘇燕、烏雷儼然成了燕回樓的老鴇和龜公,二人配合起來天衣無縫,誰也不知原來蘇燕這般其貌不揚之人竟然會走了如此大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吳清風見正玄道長入席,起身問候,正玄擺擺手,示意一切如常即可。
想來是徐天然給吳清風通風報信了,不然以吳清風的榆木腦袋,哪里能猜到正玄的身份,不過,正玄這次真的錯怪徐天然了,吳清風一路上自己琢磨良久,篤定正玄老道著實不簡單,尤其是橫穿大半個妖界,其中兇險吳清風一覽無遺,若是尋常的老道怎么可能安然無恙穿過大半個妖界來到般若城。
大梁中軍大帳,朱孟明沉著臉,一路行來,朱子柒的風頭將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自己私藏了圣旨,冒了如此大的風險也沒能立下多少軍功,回去如何同父皇交代。
想及此處,朱孟明額頭汗珠如珠簾,與左右心腹合計一番,立即遣人宣花主殿下來中軍大帳議事。
徐天然風塵仆仆,御劍如風,三千青絲已經有些散亂。
朱子柒在先鋒營,遠遠便心有所感,走出帳外,看見一襲布衣青衫在整理衣衫和亂發,四目相對,良久,青衫柔聲道:“好久不見。”
說久其實也算不得久,朱子柒笑如春風,“可好?”
“很好。”
帳外,除去巡查的甲兵,還有斷水和轉魄在暗處盯梢,尤其是斷水生怕自己的寶貝徒兒被徐小子占了便宜,徐小子那雙手一瞧就不老實。
徐天然從懷里取出一對紅繩,笑道:“送你的。”
“都是送我的?”
“這是月老廟的紅繩,你一根,我一根。”
朱子柒伸出潔白如玉的左手,“給我戴上。”
徐天然開心道:“好嘞,花主殿下。”
朱子柒掩嘴輕笑道:“這么好用的小廝放任在外怪可惜的,要不一刀咔嚓了送進宮當我貼身宮人?”
“花主殿下恕罪,小的愿意侍奉殿下左右,但是老徐家就我一根獨苗了,不能在我這斷了香火。”
“那怎么辦呢?”
“要不花主殿下給小的當媳婦兒,就兩全其美了,小的既能侍奉殿下左右,又能給老徐家延續香火,可好?”
朱子柒抬起手,看著手腕的一根紅繩,笑道:“想得美。”
徐天然無奈道:“萬一美夢成真了呢?”
兩人相視一笑,徐天然快步上前,就要將朱子柒攬入懷中,朱子柒伸手攔住,只是將另一根紅繩纏繞在徐天然手腕上。
斷水剛要發作,見徐天然發乎情、不得不止于禮,也只能強咽下一口氣。
忽然,一騎從中軍大帳而來,手持秦王將令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抵朱子柒眼前,一名校尉翻身下馬,抱拳道:“花主殿下,秦王有令,請立即獨自前往中軍大帳議事。”
“何事如此緊急?”
“末將不知,秦王只道軍令緊急。”
“好的,我知道了,我隨后就到。”
徐天然只覺得奇怪,一直琢磨獨自二字究竟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