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的澡堂,作嘔聲接連不斷。
楊小兵見吳清風臉色不悅,卻仍舊抱著生命不熄作死不止的覺悟,湊到吳清風面前問道:“吳小劍仙,這口水是什么味的?”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吳清風身上。
尷尬在無限放大。
果然,只見一道劍光閃過,劍宗吳清風問劍花間宗楊小兵。
旋即,一襲白衣懸于虛空之中,另一襲白衣化作一朵雪花潛藏在漫天雪花之中,幾乎難以察覺身影。
如此,眾人噤聲不敢言語。
直到白衣小童最后一個出了澡堂,罵罵咧咧道:“把那只叫什么名字大妖給我帶上來,老子要砍死他,狗日的口水竟然是大蒜味的。”
眾人這才同情地看著遠方的那一片雪花,在無數道劍氣之中來回飄蕩,若非吳清風手下留情,只是讓楊小兵受些皮肉之苦,不然恐怖的劍氣早已將楊小兵的身軀撕成碎片。
管彤幽怨地看著白衣小童,原本大家都心有靈犀不提這茬,用口水洗澡已經夠丟臉了,白衣小童這么一說,口水竟是大蒜味,丟臉更是丟到姥姥家了。
尤其,徐天然、吳清風和管彤在澡堂將皮膚搓得快破皮了,乍一看都有點像煮熟的龍蝦一般通紅,但是眾人仿佛總是能聞到一股濃烈的大蒜味。
三人不約而同洗凈了之后,用各式各樣的花香掩蓋身上的大蒜味,誰曾想白衣小童無心一言就讓三人的努力皆白費了。
未來的時日,縱然他們身上的大蒜味已經徹底去除了,但是留在自己心底和別人心底的大蒜味恐怕久久也不能消散。
果不其然,大家伙有意無意或多或少都離大蒜味四人遠了些。
眾人雖遠離,卻也知曉,未來的日子,大蒜這倆字是決不能說出口的,不然就要承受徐天然、吳清風、白衣小童和管彤四人聯手問劍。
江湖之中,有幾人能頂得住,楊小兵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噬魂、奪魄膽戰心驚,主人正在氣頭上,趕忙將罪魁禍首烏龜殼大妖押上來。
大妖靈脈被制住,手腳被粗大的繩索捆縛,哪里有半分名震橫斷的大妖風采,大妖也交出了解藥,對這群來歷不明的修士釋放了最大的善意,他們也沒理由繼續為難自己。
吳清風那股劍氣仍在體內游走,不時劍氣劃過五臟六腑,身體如四分五裂般疼痛。
剛剛揍完楊小兵的吳清風,難得開口道:“你是什么妖,潛藏人界有何企圖?”
大妖也聞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但是避重就輕的說法他也知曉,便娓娓道來,宛如已經徹底被馴服了一般,“我是龍族九大神將之一,排名第六名名為赑屃,既有龍族血脈,又有玄武血脈,因此被龍王選為九大神將。上古龍族統治天下時代,有九大神將,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負屃、螭吻,他們替龍族鎮守天下九州,自然我并非上古神獸赑屃,不然也不會如此不堪一擊,不過龍王懷念往昔龍族的強盛歲月,在龍族大妖之中按照遠古血脈依次選取九頭大妖繼承九大神將名號。”
吳清風冷冷瞥了眼大妖赑屃,卑微求饒的模樣,哪里有半分神將的氣概,不過對龍族的舉動又有些疑慮,龍王悄然收攏各方大妖,明面上是以血脈賦予遠古神將名號,實則是在收攏各族的妖心。
得妖心者得妖界,這淺顯的道理龍王自然也是知道。
昔年,龍王好淫,與九大妖族交合最終產下震驚天下的九子,為龍族霸業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純血龍族早已在萬年人妖大戰中悉數隕落,恐怕這龍王的血脈也相當駁雜,血脈之中的龍族之血已經相當稀薄。不過在眾多妖族之中也是相當有野心且實力強悍之輩,不僅重新將莽荒的橫斷山脈妖族聚攏起來,更是彰顯了自己問鼎人界的決心。
妖族自古以來都以血脈為尊,而歷經萬年,各種妖族雜交,血脈早已渾濁不堪,但是龍王以昔年九大神將的血脈為脈絡梳理出九大族類,自然而然將天下殘存龍族血脈妖族分為九大族類,讓龍族一脈漸漸坐大。
吳清風雖時常仙氣飄飄,不問世事,但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對于龍王的那點野心自然也是一清二楚,赑屃自以為避重就輕,說了些無關緊要之事,實則早已將龍王的野心公之于眾。
吳清風稍稍思索,繼續問道:“九大神將可是龍族最強大妖,依在下拙見,你的修為不過化神初境,就能排到九大神將第六,可見龍族已然沉底沒落了。”
吳清風的激將問法,令赑屃都有點掛不住臉面,妖族亦有士可殺不可辱的氣節,這一襲白衣看似如謫仙人一般高貴,怎的說氣話來卻如此沒水平。
赑屃又看了眼吳清風嘲弄的眼神,反駁道:“龍族乃妖界第一大族,我的境界是低微了些,但是不容許你侮辱龍族的高貴血脈。妖族修行比起人類不知要艱辛多少,許多天賦異稟的大妖皆在開靈之際一道天劫落下而灰飛煙滅。區區人類不明真相就妄加指責,難道這就是人類的處世之道嗎?
龍族九大神將之上更有四大妖王,饕餮、梼杌、混沌、窮奇,無一不是飛升境巔峰妖王,不說在妖界是令萬妖臣服的存在,便是在人間也是一方雄主的存在。
我妖族修行確實緩慢,但是一旦躋身飛升境,戰力遠勝人類,因為妖族本身的身軀極為堅韌,可不是人類修士可以比擬的。
而龍王境界更是深不可測,能讓四大妖王臣服的恐怖存在,哪里是你們這些螻蟻能懂的。”
徐天然佯裝站在門口觀看天邊的那一片雪花的哀嚎求饒,聽了赑屃的言語,才慢慢察覺事態嚴重,恐怕人族和妖族相安萬年的景象又將不復存在了。
天機閣鎮守昆侖,必然也知曉了許多其中秘辛,看來需要早日抵達昆侖之巔,珠穆。
詩香雅境的千白,與天道天下的千白,是否一樣?
良久,徐天然雙手籠袖,看向吳清風,輕聲道:“我看楊少俠應該也知錯了,就饒了他吧。”
吳清風自然知道,要辦正事了,放下了玩鬧的心態,心念微動,天際飛濺的雪花緩緩落下,一襲白衣徑直落下,終于不用受劍氣千刀萬剮之苦。
徐天然籠袖瞇眼的模樣頗有幾分先生的模樣,似和藹村頭老大爺和藹可親道:“赑屃大爺,您可是九大神將之一,為何要派你來人界,在昆侖的一條小小洛溪之中一藏就是十余年。”
赑屃看了眼人畜無害的一襲青衫,冷靜道:“我就是嘴饞了,跑到人間界偷幾個娃娃吃。”
徐天然一眼就看破了赑屃的謊言,耐心地繼續問道:“赑屃大爺,您可是龍族神將,龍王貼身愛將,怎會被龍王遺棄在人界,丟在這條小水溝里一呆就是數十年,難不成你是被龍王流放了?”
赑屃一聽,身形搖晃了幾圈,顯然是受了不少的刺激,怒道:“我可是龍族神將,怎會被龍王遺棄,來人界必是龍王親命,所謀之大哪里是你們這些螻蟻能懂的。”
洛洛和洛雨聽了赑屃的一席言語,真是替龍王惋惜,身邊竟然是這般愚蠢的心腹大將,明明徐天然一席話是圈套,而赑屃卻一路都落在陷阱之中,更是一個坑不落全掉。
不過,洛洛美眸遠遠瞧了眼一襲青衫,看似和藹的笑容之下,究竟藏了怎樣一副面孔?
越是城府深沉,越是令人恐懼。
與人相交最怕便是心機雜多、城府深沉之輩,你永遠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與你的一言一語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是,洛洛發覺徐天然一行人似乎對他有極為信任,這又是為何?
一連串疑問在內心冒出。
徐天然不過扭頭救就走,還一邊搖搖頭。
赑屃原以為等待自己的是一場嚴刑拷問,沒想到一襲青衫那副輕蔑的神情,顯然是不信自己在小小洛溪是辦大事來的。
赑屃沉聲道:“站住。”
徐天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何事?”
“你不信我的話。”
“信,當然信,赑屃大爺可是龍王心腹,在這延綿萬里的洛溪之中必是所謀甚大,不過,我們不過是人間小小游俠,可聽不得這天大的秘密,怕遭遇天劫。”徐天然看似真誠的言語,語氣里滿是不屑。
這可徹底激怒了赑屃,“洛溪雖不過是數百里長的小溪,但是你可知他起源于橫斷山脈,流經妖界與人界的河流。”
村長自小在洛溪長大,立即就知道這頭大妖胡說八道,“洛溪起源于珠穆山,徐公子,別聽他胡說八道,他吃了村里十多個孩童,殺了他償命。”
赑屃一聽村長的話,漲得滿臉通紅,“洛溪起源于珠穆不假,你可知他有一條地下河,是從橫斷山脈而來,你們這些螻蟻哪里會知道這條小小洛溪之于妖族和人族的意義有多么重大。”
眾人皆未發出一絲聲響,在場皆是聰慧之人,在關鍵時刻都安靜聆聽洛溪的秘密,而正是此時,赑屃感覺環境出奇地安靜,立即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想套我的話,門也沒有。”
剎那間,徐天然、吳清風和白衣小童同步拍腿跺腳,惋惜不已。
不過,既然赑屃已然交代了不少秘密,恐怕今日所得情報在天機閣都能立下一個大功了,就是不知道天機閣有否年輕漂亮待嫁姑娘,能夠賞賜這一件奇功。
徐天然立即收斂笑意,沉聲道:“既然你已經知曉了我的目的,坦白從寬,饒你性命,讓你安然回妖界,若是不說,那就要讓你忍受難以承受的痛苦。”
徐天然冰冷的言語之中,一瞬間赑屃心頭一凜,后背更是濕透了,仿佛身前俊逸的青衫公子不是人類,而是遠古魔神,渾身殺意如流水傾瀉而出,殺意浸染軀體,神識皆被恐懼支配。
赑屃緊守心神,不為所動,好歹也是妖界大妖,見慣了尸山血海,哪里被這一襲青衫的雕蟲小技嚇壞了,“想讓我開門,門也沒有,有本事殺了我。”
徐天然雙手緊握,掰了掰手指,轉瞬,在場之人皆聽見了清脆的“咯吱”聲。
看來姓徐的要動真格的了。
徐天然笑瞇瞇道:“真是鐵骨錚錚赑屃大神將。”
赑屃立馬知道不好,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家伙要下毒手了,不過自己皮糙肉厚,任你如何折磨我也不會說。
徐天然看著赑屃堅定的眼神,邪魅笑道:“我就喜歡你堅定的眼神,太容易開口了就不好玩了。”
徐天然轉過身子,朝眾人拱拱手,“抱歉了,各位,接下來的畫面太過血腥,怕在諸位心里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暫且離去。”
布衣青衫下了逐客令,洛洛牽著洛雨的手,立即離去了,這事太大,不是她們小小青狐小妖可以摻和的。
村長自然領人離去,管彤本想不走,可憐巴巴看著師父,只是師父眼神堅定,小地龍扯著她的袖口,才將依依不舍的管彤拉走了。
最終留下之人,吳清風、徐天然、白衣小童和噬魂、奪魄。
論折磨人,這五人加起來可頂半座江湖。
吳清風本是名門正派,只是和徐天然廝混久了,似乎在黑化之路上狂奔,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其余之人,本就不是什么好鳥。
噬魂、奪魄桀桀笑著,將赑屃拖到村長的廳堂之中,緊閉門扉,徹底隔絕了管彤頭盔的視線。
管彤一生氣,一腳踩在小地龍腳上,小地龍疼得不敢言語,仍舊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讓管彤更生氣了,又狠狠踩一腳。
赑屃可憐巴巴看著吳清風,此時發覺原本令他心生厭惡的吳清風似乎并沒有那么可怕。
徐天然一個眼神,轉瞬,在赑屃傷口之中盤踞的劍氣立即亂竄。
赑屃五臟六腑疼痛難忍,這股劍氣若想要他的命,完全可以一劍穿心,徹底了結。了他。
奈何,赑屃察覺自己靈脈的禁止被一襲青衫解除了,而此時這個舉動更令他絕望,他知道,一旦靈脈解開,自己靈力加持之下,肉身的堅韌便會恢復到化神境大妖的水平,不可謂不堅韌。
但是,一襲青衫多此一舉的行為仿佛在告訴赑屃,這伙人根本不在意自己會不會開口,完全就是以折磨為樂。
恢復了修為,亂竄的劍氣在靈力壓抑之下,赑屃還能頂得住。
忽然,青衫取出一柄魔刀,徑直捅進自己的舊傷之中,本就裂開的背部龜殼被冰冷的魔刀插入,赑屃強忍著痛楚,始終不言不語,連呻吟聲都沒有。
徐天然朝白衣小童使了個眼色,白衣小童取出一顆烏黑藥丸,塞進了赑屃口中。
赑屃根本不知自己吃下的藥丸為何物,問道:“無恥之徒,竟是下毒的下作勾當。”
白衣小童搖了搖手指,輕聲道:“非也非也,這顆藥丸的功效是時刻讓你保持清醒,便是被人碾碎了腦袋也能深刻感受腦袋被碾碎的痛楚。”
原來,這顆藥是防止赑屃暈倒過去,一遍遍把折磨暈倒的赑屃叫醒太費精力了,不如一顆藥丸就搞定了。
赑屃一聽,內心徹底涼透了。
忽然,赑屃后背之上,魔刀之上殺意肆意流淌,而魔刀上數十萬冤魂齊鳴,仿佛數十萬只手要將自己拖入深淵之中。
赑屃靠著最后一抹神識,問道:“你們不怕我自碎妖丹而亡嗎?”
徐天然笑道:“你試試。”
忽然,赑屃只覺得自己的靈力已然不為自己所控,而神識被一名模樣詭異的邪魅修士吞食,眼見自己神識在流失,漸漸喪失了對身體的掌控之力,而自己身體之中竟然出現了另外一股神識,似乎要搶奪身體。
赑屃徹底慌了,“你們究竟在干嘛,難道不怕我真的死了,你們就再也不知道洛溪的秘密了。”
在場之人同步攤了攤手,徐天然開口道:“無所謂,我們有法子知道你腦海里的秘密。”
赑屃痛苦道:“妖死如燈滅,你如何能知?”
徐天然指了指立于一邊的耶律良材,轉瞬,耶律良材展露出恐怖的飛升境大圓滿的威壓,赑屃眼眸里滿是驚恐之色。
“看見了吧,這可是飛升境大圓滿,被我們殺死之后,吞食了魂魄,占據了身體,他腦海里的記憶我們皆可讀取,你說與不說有何區別?堂堂飛升境大圓滿最終不過也就是個傀儡,將來把你也制成傀儡,雖然戰力低微了些,不過當個吉祥物端茶送水、洗衣做飯也是極好的。”
赑屃心態徹底崩潰了,跪地求饒道:“我說,我知道的都說,求求你們饒過我。”
徐天然搖了搖頭,“原本我是心軟想留你一命,你已經錯過機會了。”
赑屃苦苦掙扎道:“公子,以后我給你當牛做馬,一切聽你號令,從今往后你就是我主人,我發誓效忠于你。”
徐天然一挑眉毛,噬魂、奪魄立即怒斥道:“妖孽,竟敢跟老子搶飯碗,主人的奴仆是那么好做的,還要我們作甚,速來受死。”
原本赑屃以為無論如何他們不會殺了自己,只要自己守住秘密就能有活路,妖族體魄堅韌,被折磨又如何,再苦能有天劫苦?
沒想到,他們真想殺死自己,更要將自己制成傀儡。
赑屃徹底慌了,跪地求饒道:“主人,我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