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莫宵懶洋洋地靠著身下那張玫紅色的舊沙發,懷里摟著軟若無骨般的蛇纓,指尖把玩著蛇纓的幾縷發絲,瞇眸斜看虞凰,道出她這樣做的真實動機,“你懷疑大道安插在時空管理局中的眼線,還未完全拔除干凈,想要趁機引魚兒上鉤,好一起收網?”虞凰頷首說:“是的。”司騁這時也朝虞凰望來,目光格外的復雜。他向虞凰問道:“阿凰,難道你連師祖都不放心嗎?”師祖待虞凰極好,若虞凰連師祖都要戒備,那她的心思未免也太.思及此,司騁心里對虞凰也起了忌憚之心。司騁也知道謹慎行事更穩妥,可神跡帝尊是給了虞凰極大幫助的良師,若虞凰連神跡帝尊都算計,那這孩子的心思未免太深沉了些。她能算計神跡帝尊,也能在背后算計他們。看出司騁心里在顧忌什么,虞凰并不想讓司騁誤會自己,忙解釋道:“我自然是信任師父的。”司騁直視著虞凰那雙清明鎮定的鳳眸,感覺到了虞凰的真誠,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見虞凰沒將神跡帝尊一并叫過來密談,司騁問她:“你讓師祖去時空管理局,難道是另有安排?”還不等虞凰解釋呢,布蕾夫人便搖著手里那把綴著牡丹花的華麗團扇,輕笑出聲來。她問司騁:“咱們要去辦正事,總得派個信得過的人去抓內鬼吧?師祖是滄浪大陸上唯一的帝尊強者,讓他去抓內鬼最合適。”司騁頓時恍然大悟。“倒也是。”注意到師父太虛帝尊也不在此處,司騁問虞凰:“怎么也沒看到我師父的身影?阿凰,你是不是派師父跟師祖一起去抓內鬼了?不過師父如今只有帝師初期修為,怕不是那些人的對手。”司騁一顆心都系在太虛的身上,反而忽略了虞凰眼里一閃而過的遲疑。一直在觀察虞凰的莫宵,自然沒有錯過虞凰這細微的神態反應。莫宵稍稍坐正了身姿,皺眉問虞凰:“阿凰,你在懷疑太虛帝尊?”聞言,大家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司騁趕緊向虞凰問道:“阿凰,難道你懷疑我師父有問題?這不可能!”司騁對太虛帝尊極為信任,他不愿意看到虞凰懷疑太虛,語氣急切地解釋道:“我拜入太虛帝尊的門下已有一百七十多年的時間,這些年我跟師父關系深厚,時常獨處,師父絕對沒有問題。”“若師父真有可疑之處,師祖還能發現不了嗎?”“虞凰,這事或許存在誤會,我不相信太虛帝尊會背叛我們。”布蕾夫人還是蝴蝶藤的時候,便被神跡帝尊撿回了內院,是院長日復一日悉心照料,才令她化出人形。無論是出于私心,還是出于對太虛帝尊為人的了解,布蕾夫人都不相信太虛帝尊會背叛他們。身為旁觀者的荊如酒,反倒成了最冷靜睿智的那一個。“囡囡。”荊如酒溫聲詢問虞凰:“你為什么會懷疑院長啊?我看院長那人為人正直仁厚,不像是會背叛三千世界的惡人。能不能將你心里的疑惑告訴我們?”“是啊阿凰,你倒是說說,太虛帝尊哪里可疑。”莫宵也想聽虞凰仔細解釋解釋。聽到大家維護太虛的言辭,虞凰心里也不好受。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太虛帝尊是可信的。可.虞凰知道司騁與太虛帝尊感情深厚,她不能一錘子敲定太虛帝尊的罪名。虞凰心平氣和,娓娓道來:“昨晚,我故意將所有教授集中到一起,并將諸神隕落的消息告訴他們,也是在趁機窺視他們的過去與未來。卻發現,最受我信任跟愛戴的院長師兄的生命線,竟然斷在了一年前。而我,竟然看不到他的未來。”“什么!”司騁激動地從沙發椅上站了起來。“生命線斷了,就代表我師父已經死了。那這一年里,我們看到的是什么!”司騁腦海里閃過太虛帝尊的一顰一笑,他下意識握緊雙拳,滿臉布滿不甘,他說:“我不相信。”布蕾夫人他們也緊緊地皺著眉頭,對這件事深感懷疑。見司騁反應這般強烈,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話,虞凰也不氣惱。她不疾不徐道:“司騁叔叔,我知道僅憑我單方面的言辭,你是不會相信的。那我問的幾件事,你如實回答,就知道我有沒有在騙你了。”受虞凰態度的影響,司騁也稍稍冷靜了一些。他重新落座,沉聲道:“你說。”屋子里安靜得叫人心慌,窗外風停了,樹葉都停止了擺動。司騁的整個世界里,只有虞凰的聲音響起。“當年我被大道囚禁于復制世界,是盛驍修復了輪回鏡,請太虛帝尊聯合其他強者教授一起將盛驍送去了復制世界,這才將我成功救了出來。脫困后,在太虛帝尊的一番追問下,我便將圣靈大陸的遭遇,以及我們對大道的懷疑告知了太虛帝尊。”虞凰直勾勾地盯著司騁,沉聲道:“司騁叔叔,我問你,七年前,太虛帝尊是不是去找過你,向你透露出三千世界或將面臨著一場滅世之災的消息。他準備前往黑色之眼去查探實情,而你身為太虛帝尊的徒弟,身為滄浪大陸時空局的局長,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便跟著太虛帝尊一起去了黑色之眼。是不是?”這件事,只有司騁跟太虛二人知道詳情。聽虞凰準確說出這件事的經過,司騁驚疑不定地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虞凰抬起右手,用食指點了點眼尾。“原來是通過亙古之眼看到了那段未來。”司騁在眾人的注視下,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告訴虞凰:“你說的,都對。”虞凰頷首,又道:“你們進入黑色之眼后,太虛帝尊受到大道力量的反撲,還曾受了傷。是不是?”“是。”司騁點頭。虞凰哀傷地嘆道:“.這就對了。”司騁表情顯得
十分疑惑,他爭辯說道:“這事發生在你們出入內院的那一年,都七八年過去了,跟師父有什么關系?你剛才也說了,師父的生命線是一年前短的,可去年我師父根本就沒有受過傷,這一年里的表現也沒有任何異常。”虞凰看司騁的目光充滿了不忍,“司騁叔叔,若我說,太虛帝尊早在當年遭到大道能量反撲時,便被大道盯上了,這幾年里,太虛帝尊一直在跟大道默默地做斗爭,你信嗎?”司騁一愣。虞凰又說:“當初與葉卿塵的那一戰,讓大陸上所有帝尊帝師強者修為衰退,太虛帝尊的修為也衰弱到帝師初期境界。可這些年過去,無論是你,還是布蕾夫人,亦或是其他強者的修為,多多少少都在進步。可是太虛帝尊呢?”“你難道就沒發現,太虛帝尊這幾年修為毫無增長嗎?他的頭發白了,身形也佝僂了,就連臉上的法令紋跟眼紋都長出了好幾條。可一個正常的帝師境界的強者,何至于衰老的如此快啊?”虞凰說的這些,司騁早就注意到了。這些年,他也曾問過太虛帝尊為何修為一直沒有增長,容貌看著也蒼老了許多。但太虛帝尊每次都跟他打哈哈,拿他活了太久修為遇到了瓶頸來搪塞他。難道,師父一直在撒謊嗎?“他一直在瞞著你。”虞凰內心不忍,卻不得不殘忍地揭露真相,“司騁叔叔,太虛帝尊的修為之所以停滯不前,那是因為他日復一日都在同大道做斗爭,他為了保持意識清明,便耗盡了所有精力,又哪里還有精力去修煉呢?”“另外,我昨晚在窺探太虛帝尊過去的時候,看到了他在生命將要隕落前,曾頻繁地前往聚神罩前發呆。他那時便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他擔心自己等不到盛驍成神,這才心中焦急頻繁前去查看情況。”“當親眼看到盛驍成神歸來,看到三千世界真正的希望之光出現了,他便撐不住了,便便徹底被大道控制住了。”說完這些,虞凰已是雙眼通紅。她側過身去擦拭眼淚,悲傷地感嘆道:“其實,師父早就察覺到了太虛帝尊的真實情況,所以在前往末日戰場查看情況時,一直處處保護著太虛帝尊,能不讓太虛帝尊耗費靈力,就不讓他出手。可他還是沒能保護住自己的大弟子”“派師父去時空管理局,并非我的主意,而是師父自己要求的。”昨日,虞凰閉關結束后,剛離開修煉區,便在時空隧道入口前看到了等著她的宋冀。宋冀將太虛帝尊他對我說,太虛帝尊是他從亂世中救活的孩子,他得親手送他離開,否則,我又怎么忍心讓師父親自去誅殺太虛帝尊呢?那可是陪了他幾千年的愛徒啊.”得知真相,司騁已是雙眼模糊。“師父.”司騁腦海里閃過第一次在內院看到太虛帝尊時,對方扮做萌妹子調戲他的畫面來。明明都過去了一百七十多年,可他卻清晰地記得他們見面時說的每一句話,他仿佛還能嗅到那日內院梔子花盛開時,縈繞在他們之間的花香。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屋外的風,又開始吹了。樹葉隨著風浪搖擺,山后的五湖街城區中車聲鼎沸,人聲喧嘩。世界紛紛擾吵鬧,但司騁的世界卻陷入萬籟寂靜。屋內,誰都沒有率先開口打破這份沉默,好像誰第一個開口,誰就有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