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日常的勤學苦練的一夜。
在基本敲定裝備修改方案后,任重在虛擬實境訓練中的表現非但沒有提升,反而下滑了。
新的模擬裝備方案性能超越他當前參數實在太多,但虛擬實境讀取的建模參數卻還是現在的水準,宛如小馬拉大車,吃力也是應該的。
馬瀟凌被他這鐵頭娃的模樣弄得又氣又好笑。
她以過來人的語氣勸道:“我說,任重你的想法是不錯,提前適應新裝備沒毛病。你和鞠經理聯手設計的這套裝也確實不錯,但你心也太大了,參數跨越得也太遠了。少說你都還得要一年才能駕馭得了吧?你這樣提前適應的意義不大啊。”
任重卻不與她多費唇舌,只說道:“多謝馬老師提醒,不過我有自己的規劃。”
馬瀟凌:“什么規劃?”
任重暗翻白眼,本想說你問那么多干嘛,好好當個教學工具人不行嗎。
但念著對方現在好歹是自己的戰斗導師,他收斂了些,只道:“天機不可泄露,等過段時間馬老師你就知道了。”
馬瀟凌聳聳肩,“無聊,賣什么關子。難不成你還能給自己來一針星源注射液?”
任重:“呃……”
“別做夢啦,那東西太珍貴,我也就是聽說過,見都沒見過。”
任重:“呃……”
馬瀟凌再度挑刺,“還有,我從沒見過你這樣設計裝備的。全身上下所有增配零件全是攻擊性的。你整這么極端干嘛?你要和墟獸一換一嗎?值得嗎?保命才是王道啊,人活著才有指望。”
這事兒任重確實沒辦法回答。
倒是旁邊的鞠清濛站出來背了這鍋,“是我的建議,我認為最極致的進攻才是最強的防御。”
馬瀟凌不滿地瞪她一眼,“你出的什么餿主意,那萬一碰到能防得住他招式的對手呢?你這早晚要害死他。”
鞠清濛立馬焉巴了。
她賊委屈。
其實她也就是個工匠,真正的設計師是任重。
裝甲風格當然是任重本人確定的,她稍微提了一嘴,任重說服的原話是最強之矛就是最強之盾。
這話聽起來還蠻唬人,她也就信了,沒想到卻被馬瀟凌這資深高手一語點破缺陷。
任重趕緊站出來打圓場,“馬老師咱們抓緊時間吧,我又要開始了。”
馬瀟凌撇撇嘴,“行,你繼續,我看你這次能在墟獸堆里活多久。超過五分鐘我跟你姓。”
五分鐘三十秒后。
任重:“任老師,點評一下?”
馬瀟凌大怒,“你這人真沒幽默感!”
任重成功岔開了裝備跨越太大的“疑點”。
旁邊的鞠清濛其實心里對此多少也有些疑惑。
但她要盲目很多,倒不開口多問。
反正她已經在任重身上賭上一切,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相信任重的智慧,也盡量自我克制著不去質疑任重的抉擇,那只會徒增困擾。
一夜訓練和為期一小時的股神私家授課結束,早上六點三十五分,任重與鞠清濛在飯桌上吃早餐時,他主動坦白了星源注射液的事。
鞠清濛捂嘴大驚,“整塊一級礦源石煉制的注射液?你打算一個人用?”
任重點頭,“是的。”
鞠清濛想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道:“既然孫苗都說了死亡率高達90,你為什么不把藥稀釋成幾份,給另外一些人服用呢?你是信不過鄭甜陳菡語和于燼他們?”
任重搖頭,“這倒不是。林望的戰斗風格和裝備路數都在追求極致的平衡,這簡直是虐菜絕學。他對綜合實力低他一個檔次的職業者具有碾壓優勢。就算我把我們所有人都提升到全員三級,恐怕也拿全盛狀態的他沒辦法。”
“我的承載功率不可能在短期內追趕上他,那么我就與他反其道而行之。他追求均衡,我就追求極致。無論是戰斗風格,還是實力升階,我都追求極致。我先把自己打造成尖峰武力,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以點破面過了眼前難關,再說別的。”
鞠清濛這次認真想了很久,“好像確實沒別的好辦法。”
吃過飯,任重便又步行走出別墅,他要前往林望的莊園報道。
昨天林望重新訂了三臺浮空摩托艇,今天到貨。
任重行走在白墻內的別墅區里,四處隨意打望。
沿途藍樹如茵,翠藍草甸上掛著露珠,空氣格外清新。
嘩啦啦的噴泉當空噴灑水珠。
清晨的旭日微光斜灑,在噴泉旁帶起一抹七色彩虹。
數個身著便裝的青年公民正悠閑地騎著浮空摩托慢悠悠劃過方塊石整齊堆疊而成的蜿蜒小路。
這幾人一路慢行一路閑聊,言笑晏晏,其樂融融,男帥女靚,透著股悠閑自在。
任重看向這些人的背影,眼里的不屑與厭惡揮之不去。
他開始變得渾身不適。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小鎮里的公民除馬家父女和鞠清濛之外,簡直全員惡人。
正是這些人,將會在普查結束的同時輕描淡寫地投出決定兩萬余荒人性命的選票。
直到走出白墻進入貧民窟,任重身上的不適感才稍微減緩。
成天騎車在街上呼嘯來去,任重已經很久沒慢下來細細感受小鎮里的氛圍了。
潮水般的人流自集中睡眠艙那邊涌出,化作萬千道涓涓細流涌向貧民窟的各個角落。
比起一個半月前任重剛來時,表面上并無太多變化。
無所事事終日混吃等死的底層荒人們臉上依然麻木。
只有少部分拾荒者,或小店主又或是別的什么僥幸得到了工作的荒人臉上寫滿了憂慮。
任重知道這些人在憂慮什么,他們在計算距離普查還有多少天。
他們對未來充滿迷惘。
但任重卻不同,他仿佛在每個人頭頂看到了一面虛懸的倒計時吊鐘。
這個數字是44。
他就仿佛擁有了特異功能,能一眼看穿別人還剩下多少天的壽命。
44天。
他們還能活44天。
任重默默低垂下頭,加快了步伐。
他沒有將紫晶礦業、孟都集團和楊炳忠的真正謀劃告訴馬達福。
起碼這一次,他要瞞著馬達福。
一天不說穿,老馬心中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希望之火就不會熄滅。
老馬就還能堅持。
可一旦知道了真相,以任重對馬達福的性格的了解,他恐怕會第一時間主動放棄星火鎮,要求自己立馬帶人走,同時又讓眾多荒人各奔天命,只求能活多少是多少。
但一來任重其實無處可去。
二來,叫這些荒人走入曠野,不管去往那個方向,最終能活下來的也必定十不存一。
有時候隱瞞信息,就等于保存希望。
抵達莊園,他隨便選了臺新的浮空摩托。
林望做出安排,“雖然我們失去了爆破師和殖裝戰士,但我和貝立輝依然擁有在廢礦坑內部狩獵的能力,任重實力稍差,但也能對付三級墟獸。所以我們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行動方案如下,上午前往廢礦坑狩獵,下午分散行動,收取拾荒隊的晶片。尤其是在下午四點到六點半這個期間,更要加強力度。”
林望做了時間調整。
別看只是把上午和下午的順序調轉過來,但里面其實極有門道。
上午收偶遇稅,肯定不如下午來得狠。
任重舉手,提出一個符合自己人設的疑問:“隊長,如果碰到有人被其他職業隊收過了,那我還收嗎?”
林望不假思索,“當然收!”
任重:“嗯,我明白了。”
廢礦坑下層深處。
林望走在最前,貝立輝緊隨其后,司馬婉則在第三,任重負責殿后。
以前邢鳴還活著時,走最前面開路的人是邢鳴。
現在林望倒是大發慈悲,可算舍得身先士卒了。
并且,在進洞之前林望還對任重再三叮囑。
他說:“雖然殿后的危險不如開路,但坑洞里也算危機四伏,你要小心,前后左右都得留意著。一些特別陰險的墟獸會破土而出。”
任重謙遜道:“多謝隊長提醒。”
“還有,我們沒有幽靈通訊器那種好東西,在礦坑內部會有電磁通訊失聯的情況。你可別跟丟了。不然你遇到危險我們未必來得及救援。”
“嗯。”
林望點點頭,抬起手,用腕表投影出立體地圖。
地圖上被他標注出密密麻麻的紅點。
任重晃眼一瞟。
喲呵,挺不錯嘛,覆蓋了接近80的磁力線節點。
林望回頭用略帶自豪的語氣說道:“這是星火鎮里所有拾荒隊都夢寐以求的墟獸指示圖。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在原有基礎上把這圖上標注的點位增加了一倍。”
然后他又遺憾的搖搖頭,“這里面有我的心血,可惜很快就得作廢了。”
任重捧了一句,“隊長不用遺憾,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旁邊的貝立輝哈哈大笑,“任重你不愧曾是公民,隨便說點什么都能顯得很有文化。”
“輝哥過譽了。”
貝立輝:“你看,說著你又來了。”
這一上午的狩獵無驚無險,總計收獲5個四級墟獸,二十余個三級墟獸。
折算下來總價值大約13000點。
林望折算一下,給任重算了1500點。
中午臨分開時,林望再摸出一幅鎮外地形圖來,在上面劃出幾條路線,告訴任重下午打秋風時就沿著這些線路巡邏。
運氣好的話,平均每隔個幾分鐘就能堵到一支拾荒隊或者單獨行動的拾荒者,按照平均每次打秋風都能收個二十點左右的貨的規律,那么每小時能賺四百點,一下午六個小時跑下來,兩千點總是有的。
任重虛心領教。
下午五點,鐵蟲林深處,任重在這里見了鄭甜五人和于燼。
這幾人按照他的吩咐,四處跑路收集了不少晶片。
任重自己可沒精力像條瘋狗一樣到處溜達打秋風。
他自個根據記憶去找了幾個三級墟獸的麻煩,把這貨換了種方式交給別人。
清點數目時,歐又寧略有些肉疼的說道:“任哥,咱不用這樣呀。楊炳忠和林望不是給了特權么?咱們就硬要,別人絕對說不出半個不字。畢竟大家都習慣這樣的日子了。”
任重:“這不是個好習慣。”
歐又寧:“可哪有你自掏腰包買晶片的道理,還得讓人說成是被搶了,并且還威脅人要敢說漏嘴的話,以后真就逮著人搶。再說了,咱們不搶,別的職業隊不一樣要搶嗎?”
任重搖了搖頭,“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我有我的規矩。”
這時候倒是鄭甜見歐又寧還要作死,在旁邊狠狠一巴掌拍了下歐又寧的腦袋:“這就是任哥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了呀!”
歐又寧馬上警醒,“對!任哥確實高尚!”
任重暗翻白眼。
這憨皮瞬間把高尚的最低標準拉低到了令人側目的程度。
任重又翻開于燼的收納箱,“咦,二級的挺多?居然有二十幾片,星火鎮的散人拾荒者變得這么厲害了嗎?”
形容略有些狼狽的于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有一半都是我自己狩獵的,我請了個拆解師跟著我。我覺得能省一點錢是一點。”
任重恍然,難怪比起其他人,身背雙槍的于燼看起來略顯狼狽,身上的子彈帶里也空空如也。
這才只是第46天。
上一條時間線里,于燼在昨天用獠牙重狙打出驚艷四槍。
這條時間線里的于燼,成長的確更快了。
如今的他已經是個能靠著二級重狙單獨狩獵二級墟獸的好手了。
但任重馬上皺起眉頭,“你身上穿的作戰服是一級的,你只有一級參數,你是怎么用的二級重狙?你該不會每槍都超負荷了吧?”
于燼從背上抖落下長槍來,“任先生,我拜托鞠經理幫我改了槍,加裝了無后坐力模塊。雖然還是有些吃力,對射速有影響,但沒影響到我的射擊精度。”
任重一樂,拍了拍于燼的肩膀,“干得不錯。”
他不禁暗想,如果能脫離職業者的體系,給于燼整一架狙擊型戰車,把四級重狙給他架上,用機械來承載后坐力,那這小家伙的戰斗力怕是能陡然抬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職業者體系確實提供了很多便捷,將單兵實力拔升到新的高度,并提供了巨大的戰術靈活性,但某種意義上,又過于缺乏想象力。
可惜這次他設計的伏擊地點是廢礦坑內部,用不了這陰損招數。
清點完畢,眾人一共交給他近80枚二級晶片與近200枚一級晶片,折算下來價值1800點。
沒到兩千,但倒也還行。
再算上他自己砍翻的六個三級墟獸,然后勉強拆下來的好的壞的晶片,總價值也達到了兩千。
這,就是他今天“打秋風”的收獲。
林望想用不勞而獲的快感來加速同化他,這是癡人說夢。
雖然是小事,牽扯到的錢也很少,但這是任重在用自己的方法和信念抵御著這世界對自己的腐蝕。
正如歐又寧所說,底層荒人已經習慣了被搶劫。
但他想改變這習慣。
別人會做的事,自己卻不做,哪怕這事看起來可以帶來不小的短期利益,但這是革命者與新的剝削者之間的根本區別。
不拿百姓一針一線。
當然,孫哥例外。
孫哥用他的棒子骨在偉大的革命事業初期做出了卓越貢獻。
歷史會記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