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太陽很快便隨著傍晚的到來,沉入了維斯塔林地的西方。在船上吃過了晚飯后,夏德便獨自出發了。
今夜城里的風很大,但卻依然吹不散頭頂的陰云。想要在城里找一處沒有被月光照亮的巷子還是很容易的,而當夏德在符合條件的十字路口打開了手中的那只黑色信封,看到的邀請函卻是一張正反都是純黑色的紙張。
他拿著那張紙從各個角度去觀察,也沒看出上面能夠顯現出什么指引。而在接下來的嘗試中,當那張紙接觸一旁的墻面以后,它像是立刻便融入到了墻體中。
隨后,那塊方形的黑色在墻面上越變越大,直至變成了門拱的形狀。
夏德把手伸了過去,很清晰的感知到那塊黑色已經變成了一扇真正的門。他于是在門前又試探了幾下,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如同穿過了一層冰涼的水幕,但隨后便是一瞬間的仿佛地面在抖動的感覺。再看向四周的時候,背后是一扇緊閉著的房門,面前是放滿了方桌和凳子的類似酒館一樣的地方。
這里只有柜臺上放著一盞手提式的煤油燈,柜臺后則站著一個戴著黑色面具的人。除了夏德以外,那些方桌旁也已經坐下了兩個人,夏德并非今晚唯一的客人。
“這里是......”
面前的“酒館”明明很陌生,但夏德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完全捉摸不透,夏德于是便意識到,這里存在著“認知障礙”的力量:
“這是哪里?”
我并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為什么不用奇術感知一下呢?
“強效空間感知!”
奇術的生效比以往都要困難很多,但好在最后還是給出了答案。旅館外似乎是一片漆黑,但模糊的輪廓還是讓夏德認出了這里是哪里:
“手風琴旅館一樓!”
意識到了這一點,仿佛籠罩在認知上的迷霧便一下消散了。
雖然布局略顯不同,面積也變得有些小,但夏德辨認出了這里就是自己熟悉的位于市中心的旅店一樓。
“今天是周六,晚上旅館不營業,我記得芙洛拉說,要拉上凡妮莎和西爾維婭,今晚觀察一下這里......接觸樹父之影!”
“她”便告知了夏德此時的時間:
現在是現世·第六紀元,通用歷1854年初冬,霜降之月第一日,夜,七點四十二分二十三秒。
隨后便是新的提醒:
時間在此處凝固了,這里一直都是剛才提到的時間。
“這里只是一瞬間?”
可以這樣理解。
拿著那只空信封的夏德于是離開門口向內走,雖然還沒有弄清楚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也沒有開口詢問任何人。
已經坐下的兩人分別坐在了不同的桌子前,應該也不是同伴,于是夏德也挑選了另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柜臺后那個戴面具的,是班納特先生吧?”
他又在心中問道,但對方只是身高和體形很像班納特先生,沒有近距離接觸前,夏德也得不到什么結論。
凝固的一秒內也談不上過去了多少時間,昏暗的旅館一樓一點聲音也沒有。許久之后見沒有新人出現在夏德剛才出現的位置,于是柜臺后戴著面具男人便提著那盞煤油燈打開隔板走了出來。
見其他兩人沒有起身,夏德也坐在這里不動,只是看著他。
面具男人于是首先走向了距離柜臺最近的那個中年人,他有著紅色的頭發,戴著眼鏡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
“老板,這次我還是去1800年。”
“還是去找那本書?”
“是的,我又找到了新的線索,那本失落的《夏洛特預言集》,這次我一定可以找到。”
戴著眼鏡的男人接過了面具男人遞來的紙張,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后,便走向了一樓的樓梯口。他很快便消失在了樓梯上方,但夏德很肯定他并不是到達了二樓,他真的消失了。
戴著面具的男人又走向了距離柜臺第二近的另一個男人,后者看上去比已經消失的那人年輕一些,大概三十五歲左右的樣子。他看上去普普通通,如果真的要形容,夏德感覺他和自己的上司,軍情六處的安洛斯處長很相似,全身上下沒有任何足夠讓人記住的特點。
“老板,我已經處理好了我的所有家產,也斷掉了和所有朋友的關系。我選好目的地了,1769年,那一年有一批難民從南方遷徙到溪木鎮,我可以用難民的身份重新在溪木鎮安定下來。
從此之后,再也沒人知道我的過往,再也沒有人知道我做過什么。”
“想好了嗎?剛才的先生只是短暫離開,他還能回頭,但你做了決定就無法回頭了,我這里也不會再次接待你。”
坐在桌邊攥緊了拳頭的男人點點頭:
“想好了,是時候開始新的生活了。”
他同樣在一張紙上簽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不過當他提起手提箱離開時,他走向了旅館大門而非樓梯口。推開門后,外面并非是維斯塔市的夜景,而是一片夏德也看不透的深邃黑暗。
男人頭也不回的走入其中,然后也消失了。
于是桌邊坐著的就只剩下了夏德,戴著面具的男人提起煤油燈走向了他:
“你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對嗎?客人。”
“是的。”
夏德音調遲緩的回答道,還在思索剛才的見聞:
“我聽說這種邀請函,可以把人帶到一個神奇的地方,所以我就想辦法弄來了一張......你看得出來我是環術士嗎?我可不是剛才的那兩個普通人。
我原本因為時間的被選者的事情而來到了這座林中小城,沒想到除了音樂會以外,本地還有這種驚喜在等著我。”
他依然不確定面前戴著面具的是誰,那張面具是一件等級頗高的遺物,這阻礙了夏德的感知。但他認為對方肯定是班納特家族的成員,至于是三個女兒、班納特夫婦還是那個小兒子,這就不一定了。
不過,他至少能夠確定面前的面具人是環術士,但他接觸到的班納特全家都是普通人......看來樹的力量真的讓他們藏得很深。
“只有那些渴望改變過去,或者向往未來的人,才能來到我這里。客人,你也有愿望吧?”
面具人又問向夏德,并將手中的提燈放到了夏德身旁的桌面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來。但不是坐在夏德對面而是側面。
“真要說起來,愿望還是有的。”
夏德長嘆了一口氣:
“因為某些不方便說的原因,我......喜歡上了我的老師的老師。我的老師對此很是煩惱,甚至還有些生我的氣,不過感情這種事情,真的很難分辨清楚。”
耳邊的“她”輕聲笑著,而面具男人則詢問:
“那么你的老師的老師,在1854年的如今是否還活著?”
“早就去世了,因為一些至今都無法弄清楚的意外。”
夏德半真半假的說道:
“我不想過多談論我的隱私,但如果你真的有本領讓我再見到她,我希望前往1822年。”
其實是1821年。
“那么你希望永遠去往1822年,又或者只是想要去那里看一眼?”
面具男人班納特又問道,夏德卻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我至少知道等價交易,而且你說話的口吻有些過于像是傳聞中的惡魔了。
在我給出回答前,我需要知道這兩個選項要各自付出什么代價,剛才我看到了那兩個普通人簽訂了類似契約的東西。”
面具人于是點點頭,轉身回到柜臺又拿來了兩張紙。這不是羊皮紙而是很常見的信紙,兩張紙上各自是不同的條約。
如果夏德選擇只是去1822年看一眼就回來,那么他需要支付一筆價值不菲的報酬——現金或者古董字畫金銀珠寶全部可以,價格異常高昂。
如果不愿出錢,也可以幫助面具人在1822年做些事情,至于做什么事情需要他簽訂了契約后才能知曉。
而如果夏德選擇永久性的在1822年留下來,那么條約就相對復雜一些了。
首先是如同白天時舊書店的老人所說,在接下來的人生中不能做出任何會被很多人關注的事情,也最好不要殺人或者被人所殺。
其次則是離開這里以后就會遺忘關于這座“時間中轉站”的大多數記憶——條約中這樣稱呼這里,而這一條則保證了一旦永久穿越時間,就絕對沒有回頭的機會。
最后,則是通過契約的效應,承諾一旦靈魂因為時間穿越而出現“雜質”,則雜質的所有權歸面具人所有。
“因為時間穿越而出現的靈魂雜質,那不就是悖論蟲?”
想明白了這一點,夏德便意識到了自己現在身處的此處到底有什么意義。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那么這座“時間中轉站”在刻意的促成悖論蟲的形成,這里根本不是幫人實現愿望進行時間穿越的場所,這里是悖論蟲孵化場。
“你的這些條款每一個好像都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