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亮起誓?需要這么嚴肅嗎?”
黑發女術士對著夏德挑了下眉毛,但見夏德真的是那么嚴肅,才輕輕點頭:
“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真的這么危險,為什么還要帶著我來這里?如果你不帶著我來這里,我也就不會知道這位老教授,也聽不到你們的談話。”
“因為這件事不應該瞞著你。”
夏德回答:
“我不擔心你知道我的計劃,我甚至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會甘心在三十多年后只是和丹妮斯特小姐一起找到你的尸體化作的那棵樹,然后我抱著貓,和哭著的丹妮斯特小姐一起把那樹燒掉。”
“凡人終有一死。”
“是的,但我需要你幫我,海蓮娜·卡特。”
直接稱呼名字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這也是夏德第一次這樣做。他在雨中凝視著與他一同站在傘下的黑發女術士,聲音很緩慢,但又很堅定的說道:
“我需要你在未來幫我,我需要你在未來站在我和丹妮斯特小姐身邊,和我們一起對抗那注定到來的終局。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許我現在說的話很奇怪,但女士,你是否會在未來重新睜開眼睛不是由你來決定的,是由我來決定的。
畢竟你自己也說過,那時的你應該已經過世了。”
十三環女術士經歷過的故事遠比年輕的外鄉人要多,曾經也不止一個人用更加強硬惡劣的口氣和她說話。她并未因為夏德的話就做出任何妥協,微微瞇眼也在傘下與他對視。
足足三分鐘后,她才輕聲說道:
“我向月亮起誓,我不會以任何方式主動來找今天的這位老教授。但夏德·漢密爾頓,你希望我重新活躍在未來,真的只是因為我是十三環術士嗎?”
“當然也是為了丹妮斯特小姐,你還欠她一個答案,當年為什么要不辭而別?”
于是女術士笑了起來,她的眼睛彎彎的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看著你這樣的年輕人笨拙的解釋自己,也是我在學院里堅持做老師工作的原因。”
夏德不知道她看出了自己怎樣的心思,他主動詢問:
“那么如果我真的按照我的計劃,不改變過去而是著手未來。當你真的睜開眼睛看到我們的時候,你會怪罪我讓你重新出現嗎?”
“不會。”
“那么能否在此刻暢想一下,到時候你看到我和丹妮斯特小姐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夏德于是問道,黑發女術士用空著的右手拍了拍夏德的肩膀:
“你的報復心就這么強嗎?”
說著便握著夏德的手和他繼續向前走,他們交談的聲音逐漸被淹沒在雨聲中:
“你們那個時代的情況,真的已經危機到了連丹妮斯特都應付不過來的地步了?”
“就算她現在解除了詛咒也不夠......說起來最近我們那邊還出了一件小事:圣拜倫斯的第一任圖書館管理員小姐,穿越時間從第五紀元到我們那個時代了。”
“哦?”
她轉頭對夏德眨了眨眼:
“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我跟著你一起去1854年吧。”
這不是夏德聽錯了,也不是卡特女士在和夏德開玩笑。在夏德反復確認了好幾遍以后,他終于在出城的馬車上確認了這位女士是真的打算再去一趟未來。
“我之前不是就和你說過,雖然我在你的時代已經過世,但我打算在你們于維斯塔林地決戰時幫助你嗎?”
女術士問道:
“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再次穿越時間。為了防止新的悖論蟲誕生,我曾用過的樹洞當然是不能再用了。但我畢竟去過一次未來,而且還有你這個特殊存在可以攜帶不同時空的信息。
基于這些前提,再加上我在維斯塔林地的一些收獲,我創造了一種類似于投影狀態的召喚方式。當然,這種方式還需要你在你的時代,找到有著‘召喚過去之人’作用的遺物進行配合才好。”
“天使級遺物詩歌紙牌應該可以吧?”
這是格林湖事件時,從拉普拉斯·霍華德那里弄到的遺物。夏德原本計劃用這遺物聯絡費蓮安娜小姐,但因為議會的場地和伊莎貝拉小姐的頭發作為標志物,錯誤的讓他第一次接觸到了往世的阿黛爾。
如今那件遺物被魔女議會收容著,想要借出來相當容易。
“當然可以,這遺物在你手里?這方法到底行不行也要實驗一下,我們可不能到了真正需要我的時候再去嘗試。所以,為什么不能是今天呢?”
“您也想要見一見歐蘭諾德小姐?”
夏德剛才已經粗略介紹過了那位第五紀元的魔女,所以現在的圖書館管理員小姐也對她有了初步的了解:
“只是好奇而已,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
“所以你為了這個,同意要去見丹妮斯特小姐了?”
“等一等,我要去你們的時代,并不等于我要見丹妮斯特。”
她笑著給出了這樣的不等式,然后托著自己的臉看向了車窗外傍晚時分的雨景。盛夏的城市在這場雨中變成了灰色,對于女術士突如其來的想法,夏德當然不會反對。既然海蓮娜·卡特的結局已經注定,那么她的些許愿望夏德當然會滿足。
如果只是借助遺物的力量進行近似投影的召喚,那么就不會對時間穩定性造成太大的影響。而一旦海蓮娜·卡特女士真的出現在了1854年,那么她想見誰不想見誰,其實嚴格來說并不全部她自己說了算。
夏德雖然不打算忤逆這位女士的自身想法,但有些時候意外總是會不期而至的。
馬車在雨中將兩人送到了城外的小路上,車夫很好奇已經是傍晚時分,這一男一女想要進入森林做什么,因此還勸了他們兩句不要在林子里過夜。
而隨后十三環女術士便抱著變作了銀色貓咪的夏德在森林上方飛行,外鄉人悲哀的發現自己對于變貓這件事的拒絕程度,已經遠不如最初那樣強烈了。
尤克·伍德教授給出的位置他非常熟悉,因此在他的引路下,兩人只用了二十分鐘便到達了林地深處的目的地:
“現在降落。如果直接飛到那片區域的上空,我們是什么也看不到的,我們必須沿著小路行走才能真正到達那里。”
于是當黑發女術士的長靴接觸地面,她便發現如此深的密林中居然真的和夏德說的一樣有著一條清晰的小路。
貓咪跳下了她的懷抱變作了人形,兩人沿著小路向前走了二十多步,撥開了夏季生長茂盛的草叢后便看到了那片空地。
圓形空地有著比圣德蘭廣場還要大的面積,空地對面便是五座仿佛為巨人們準備的巨大王座,其中位于中央的王座最為高大。
而在王座的后方,迄今為止兩人在這座林地間所見的最為高大的樹木仿佛直接插入了下雨的云層中。
而當淅淅瀝瀝的雨滴從樹冠的縫隙中落下時,那些被樹藤拴住脖子懸掛在樹冠下的“尸體”們也在隨著穿行林間的風搖擺著。
“尸體”的數量是如此的龐大,那樹冠也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這一幕像是上千人同時在這株巨樹下上吊。
“不,那些不是尸體,那些人都還活著。”
黑發女士輕聲提醒夏德,但樹下吊著的人們基本上和死了也沒有太大區別。雖然靈魂仍然存在,雖然肉體被樹的生機維系著,但他們閉著眼睛連呼吸都沒有,夏德的“石之心”甚至聽不到樹下吊著的任何人的心跳聲。
三十多年后的這里可沒有這樣的“風景”,夏德于是想要靠近一些看看那些“尸體”到底是什么情況。但忽的身邊的女士伸手扶住了他,轉頭去看,卡特女士左手捂著胸口,表情很是難受的大口呼吸著。
她白皙的額頭上青色的血管凸出,同時當她接觸夏德,夏德分明感覺她體內的靈像是在被壓制一樣,整體的力量感都在衰退。
“這是怎么了?”
他立刻攙扶著女術士從空地退回到了小路上,于是卡特女士的這種癥狀立刻得到了緩解。
她又大口呼吸了幾下,平復從沉寂狀態恢復原狀的靈的奔流,然后再次施展了剛才中斷的避水咒:
“我們再離遠一些吧,到那邊的樹下說話。”
她沒讓夏德浪費金子去召喚營地,來到小路旁的大樹下后便直接背靠在了樹上。雨水在剛才的片刻已經打濕了她的衣服,夏德于是伸手喚出火焰為她蒸干,而女術士則摘下了那頂米色遮陽帽抱在懷中:
“我大概理解這里的情況了,也知道你要找的人的下落了。”
她轉頭看向正在操控火焰的夏德:
“那棵樹上吊著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是時間詛咒者,那棵樹在吸收那些人的時間詛咒。
吊著他們脖子的樹藤來自于大樹自身,樹會在一個漫長的過程后,將那些人體內的時間詛咒吸食干凈,隨后墜落向地面的尸骨,大概就是這片區域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