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了一層蛛網的白熾燈賣力發出的光芒帶著昏黃。
并不能完全照亮老周家的大廚房。
灶臺方桌圍坐著三人。
周寬做的幾樣菜往外散發誘人的香味。
見父母二人幾乎停住筷子，周寬依然不著忙的扒拉飯，嘴上含糊地說：“就校長給了我點特權。”
“高考考到600，學校一次性給我報銷大學四年的學費，享受學校狀元待遇，算下來可能有個四五萬獎金吧。”
稍有停頓，周寬說了下去：“現在反正是差個二三十，就再努力吧。”
就這么三句話，周遠初聽得直接放下了碗筷。
陳文茵更是碗都沒拿穩，哐當一聲掉桌上，好懸沒摔壞；
然后著急忙慌的喊著：“周遠初，你兒子剛才說什么？”
周遠初好歹是個陸陸續續出門務工近十年的中年男人，還是比較穩重的，直接提取重點：“說他能考600，學校還給他發大獎金。”
準確的說，這提取重點的方法應該叫‘斷章取義’！
聽得周寬不得不特地強調：“我可沒說我能考600，我說的是努力考600。”
周遠初拿起碗筷，揮了揮拿筷子的手，滿不在乎地說：“都一樣都一樣，沒差別。”
“對，都一樣，沒差別。”陳文茵反應很快，直接附和。
周寬：“……”
他也不得不直呼內行，嘴上調侃：“你們別這么給期望吧，萬一到時候我就考了599呢？”
陳文茵面色又愉悅了三分：“599也行，599也行的，肯定是重點大學了。”
聞言，周寬嬉皮笑臉地說：“所以我才說你們抽空去燒個香嘛，就我現在的分數得看運氣，運氣好省內排名一高，那就能去好大學，差一點就上不去，當年周鈺寶不就這樣嗎。”
聽這話，陳文茵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你現在什么分啊，都到看運氣上好大學了？”
周寬語氣隨意道：“571，理科全省參考排名前2.8%，往前挪一個點鐵定能上985大學。”
說完不忘扒拉飯。
這話說得陳文茵喜笑顏開，嘖嘖贊嘆：“不錯邁！這分數你好歹說個550多啊，聽著都舒服，是看上哪個得碰運氣才上得了的大學啊？”
周寬也不瞞著，說得很隨意：“廣東的中山大學，按往年錄取分600分就可以上，反正600分我去考，沒上成那就是祖宗不保佑我。”
話音剛落，陳文茵還沒來得及說話，周遠初激動的喊道：“中大？！那可是相當出名的重點大學啊！”
“這個可以，這個太可以了，明天……明天不行，等挑個好日子我去村口的殿里燒香！”
所謂‘殿里’，名字最后三個字為太公殿，泛指方圓一定區域內某幾個姓氏的共同祖先。
主要供奉的不是菩薩，而是太公。
一般的，白華乃至南丘這一帶的習俗都是小事家里祭祖敬神，大事上殿里祭祖敬神求保佑。
跟拜佛什么的差不多，都是求個心安。
旁邊陳文茵相當篤定：“那肯定可以上的，祖宗肯定保佑你！”
中大雖然不如清北知名，但也排在全國top10里，而且一直是華南地區最優秀的大學，陳文茵當然也知道。
春風滿面的絮絮叨叨了好幾句，陳文茵才來得及問：“你們學校校長為什么會給你特權？”
“他人好，第一次見到我，就覺得我是人中龍鳳……”
周寬本來還想吹兩句，見陳文茵直直盯著自己，只好輕咳兩聲，實話實說。
“我在特定的場合出色展現了二中學生的風采，讓上級領導非常非常滿意，于是校長破例給了我這些特權。”
陳文茵挖根究底：“什么場合，什么展現？”
“誓師大會上的學生代表發言。”周寬老實回答。
陳文茵眉頭微蹙：“就這個？”
周寬嗯了聲：“就這還是校長主動請我才去的，給我折騰的，故意在全市統考前給我安排，說什么提前鍛煉我的抗壓能力。”
“你們這校長確實不錯。”陳文茵明顯只關注重點，話里話外甚為贊許。
“……”
接著夫婦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贊著周寬。
不過畢竟有周鈺珠玉在前，夫婦倆的激動也有限。
嘮嘮叨叨一會兒，就又是叮囑周寬要繼續加油，多考點分，不要散心。
再不提周寬同學空手回家的事。
最后倒也跟周寬提了提承銷福彩這一段時間來的情況。
“福彩比想象中生意要好一點，上個月開張到月底十七天，算賬分下來有四千出頭，蠻不錯。”
在太平這樣一個四通八達的地方，又是獨家承銷，其實眼下這生意還算不上太好。
不過開店就是這樣，之前火車票代售純粹是趕上時候了，不然都是慢慢才有客人。
反正這兩個獨家生意，穩穩當當，沒什么大風險，也很難掙大錢。
福彩這邊咬定一點不提供任何形式的賒賬，就沒問題。
這玩意沾點賭的形式，有些人容易上癮，容易賒欠成爛賬。
不過就算周寬不提，周遠初和陳文茵也清楚這一點，他們那些親朋好友在家的也不多，就也沒什么啰嗦。
在家的這半天，雖然細雨蒙蒙，山路濕滑，周寬也還是去了爺爺奶奶等親近故去長輩的墳墓掛青……
次日周寬臨去學校前，陳文茵又多拿了200塊。
講說：“上個月放假遲了一周，我看你錢不太夠花估計；
雖然五一肯定會放假，但你現在這學習壓力不小，平時多買點牛奶啊、水果吃。”
周寬：“……”
我要說現在我兜里能掏出來的錢比你們一個月掙得還多，你們氣不氣？
倒是沒推辭。
周寬也沒拿掙錢這事去分散父母的關注焦點。
等高考結束一切塵埃落定，三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又不是掙了幾百上千萬……
…………
…………
五點多周寬才到白華，這次下車雖然沒下雨，但也沒忘新買的傘。
從車站溜溜達達走到了二中附近，隨便找了個快餐店對付了晚飯。
也不是故意避開去602吃飯。
而是黃素梅和蘇小溪清明節也回家了。
再回到嘉華豪庭，迎面就碰上了黃素梅，她笑著招呼：“小寬吃過晚飯了嗎？”
“在街上吃了。”周寬笑著回答。
“剛洗的蘋果，嘗一個。”
“好咧。”
“……”
才走進教室，周寬一下就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
明明還沒上晚自習，教室里人頭攢動，沒幾個空位，還沒有說話的聲音。
當然，這也是劉念他們幾個貨沒來。
他們幾個是真的體現出了什么叫少年，永遠年輕，永遠熱烈，永遠……熱鬧。
正想著……劉念跟李勇就勾肩搭背的走了進來，招呼起來：“寬哥來的早啊。”
接著劉念一揚手上提溜的一次性餐盒：“我跟勇伢子從風棠帶來了幾碗干米粉，就最好吃的那家。”
“一路趕得飛快，現在還是熱著的。”李勇從旁跟著說，“寬哥來嘗嘗。”
“……”
劉念跟李勇兩人一嗶嗶，立馬打破了教室的安靜，一下子喧鬧起來。
高考的壓力他們是半點感受不到。
一個是吊兒郎當反正能考那么多。
一個是反正只能考那么多。
雖然周寬已經對付吃過晚飯了，但還是特地嘗了嘗劉念他們從風棠打包過來的干米粉。
做法與湯米粉類似，只是在湯里面煮熟米粉后，不再加湯。
那家店似乎有點獨門手藝，味道真的一絕。
尤其是那種一口下去直沖頭頂的嗆人味，不知道用了什么輔材。
起初是辛辣、刺激。
緊隨其后是那種辣到痛快的舒爽。
一時間‘嗦’、‘嗦嗦’、‘哈’、‘嘶’的聲音此起彼伏。
蘇小溪之前也有聽說，從來沒吃過，最后沒能扛住飄香的誘惑。
嘗了兩口，贊嘆起來。
“我……這有點過癮啊。”
“難怪你們會跑那么遠。”
雖然劉念喜歡趾高氣揚，但這些小事情上考慮周到，根據時間也知道大家差不多都吃了飯，所以只打包了5份，但要了幾個空餐盒和多雙一次性筷子。
又不浪費又能讓熟悉的十來個人都吃得到……
不過，時間已經到了四月份，這樣的喧鬧很短暫，大基調還是很沉悶。
兩天后的周一上午，周寬收到了陳文茵的短信。
短信內容很簡單，告訴他外婆的體檢初步結果：基本都正常。
意思就是吃嘛嘛香，身體不錯。
至于更詳細的結果就得等個十天半月了。
周寬也是松了口大氣，他這次是瞅準機會，沒給陳文茵他們太多思考的機會，最后直接落定出結果，一切都很不錯。
趁著中午回嘉華豪庭，周寬通過網銀從自己銀行卡上轉了4萬給周鈺，繼續購入內存條。
內存條價格已經漲到了一百五六，最高利潤空間還有一倍多。
不過，周寬的計劃是如果國慶節前后有大漲幅就全部賣出，估計到那個時候價格也到了二百八九的瓶頸期，利潤空間足夠了。
周鈺那邊一點啰嗦沒有，她既然相信了周寬，就全聽周寬安排……
當天下午，學校通告倒計時兩月誓師大會將在明天舉行，教室里才恢復一點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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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