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清了清嗓子。
繼續說道。
“屬下去那個地方見三本次郎的時候,注意到那個乞丐每次都蜷曲在墻角某處,并不會移動他處,故而當時便心中疑惑。”程千帆說道。
“所以,屬下有一次走過去,蹲下來給這個乞丐施舍了兩個燒餅,從此人的位置扭頭去看,直線看去,入眼便是肉鋪的招牌。”
“招牌上有記號?”余平安立刻問。
“余副主任明鑒,確實是如此。”程千帆得意一笑,“招牌的下面有雞蛋大小的黃色油漆。”
“這塊油漆代表了某種信號?”戴春風問道。
“處座明鑒,確實是如此。”程千帆隨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塊抹布,“屬下猜測招牌是示警信號,如果能看到這塊黃色油漆,則說明安全。”
他拿起抹布,蓋住桌角,繼續說道,“招牌下,拴有一根細繩,細繩上掛著一塊抹布,如果移動抹布,正好遮住這塊油漆,從乞丐的腳步正好可以看到這個變化,這便是示警了。”
“如此,屬下推測,這個肉鋪主人應該也是日特,那塊抹布就在他手邊的案板上,如果有需要,他假作拿起抹布擦拭,然后隨手將抹布搭在了繩子上,正好遮住黃色油漆,便起到了傳遞信號的作用。”程千帆說道,露出一絲自得的笑容。
“這些都是你的揣測而已。”戴春風冷哼一聲,說道。
“為何不直接將抹布搭在繩子上,遮住油漆,有需要的時候拿掉抹布,露出油漆來示警,這樣更加合理。”戴春風繼續問。
程千帆還沒有回答,戴春風又問,“也許不一定是示警,這只是傳遞一個信號,這個信號是三本次郎一伙人知曉的。”
程千帆張了張嘴巴。
“還有……”戴春風就要繼續問。
程千帆看著戴處座,剛才侃侃而談的得意之情一掃而空,有些委屈、無奈的看著戴處座,他的眼睛仿佛會說話:
我怎么知道啊!
你怎么那么多為什么?
想知道答案,你去問日本人去啊。
余平安隨手拿起一把蒲扇閃了閃風。
程千帆本是想要藏拙的,但是,余平安都提示他了,他也只能恰到好處的表現出受到余平安啟發,眼中一亮。
他趕緊說道,“日本人是擔心有風,弄堂有時候會有穿堂風,繩子上搭著抹布,萬一不小心被風吹掉了,錯誤發出信號便麻煩了,所以,無事時候露出黃色油漆,有事情時候用抹布遮住,向乞丐示警,這種方法最安全可靠。”
說完,程千帆長吁了一口氣。
戴春風哼了一聲,“算你小子過關。”
隨后又看了一眼余平安,搖頭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余平安當著他的面‘明目張膽’的暗中指點程千帆,事無避人,反而可以說明余平安問心無愧。
“既然試探出了雷嘉良和虞愛林是敵特,你完全可以將他們拿下,一個人不行,那么多學員,衛兵,可以上來幫忙。”戴春風看著拎著暖壺給他的茶杯續水的程千帆,問道,“為何要擊斃虞愛林,也可以打傷的。”
程千帆又給余平安的茶杯續水,然后又從旁邊櫥柜里拿出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到戴春風正看著他,訕訕一笑。
“一個茶杯而已,用吧。”戴春風沒好氣說,“省得你回了江山老家,到處對人說我連個茶杯也不舍得給你用。”
程千帆沒說話,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
“沒出息。”戴春風冷哼一聲,“水也喝了,說吧,為什么選擇打死虞愛林。”
“屬下也不想打死虞愛林。”程千帆苦笑一聲,“要說這原因,都怪……”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戴春風一眼,“都怪處座您。”
“你聽聽,你聽聽。”戴春風氣極反笑,他指著程千帆,看向余平安,“我什么時候讓你打死虞愛林的?炳焱你可以作證的吧,我當時可是什么都沒有說。”
“這個我確實可以作證。”余平安笑著說道,“處座可沒有下令你殺死虞愛林。”
“報告處座,余副主任。”程千帆立正敬禮,表情陡然嚴肅,“屬下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戴春風沉聲說,“少賣關子,快說。”
“如果處座今天沒有在教室外,屬下今天便可以考慮生擒此二人。”程千帆說道,“甚或,鑒于虞愛林可能并未察覺自己被我識破,我可以考慮先拿下雷嘉良,暫時不動虞愛林。”
“我在外面聽課,和你如何抓人有什么關系?”戴春風詫異說道。
“可是那虞愛林有什么危險舉動?”余平安突然起身,表情嚴肅問道。
“余副主任明鑒。”程千帆露出驚訝的表情,心悅誠服說道,“雖然略有些許出入,但是屬下擊斃擊斃虞愛林實屬無奈。”
就在此時,盛叔玉進來了。
“處座,在被擊斃的虞愛林的后腰間發現別了一枚手榴彈。”盛叔玉說道。
戴春風臉色一變,看向程千帆,“你開槍擊斃虞愛林,是因為他要去引爆手榴彈?”
“屬下并不知道他身上有手榴彈,只是覺得有古怪。”程千帆說道。
看著戴春風和余平安不解的眼神,他繼續說道,“我叫虞愛林上來扮演小販,他彎腰扛起扁擔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后腰位置似有什么東西凸起。”
“我便暗下里留心了,看那凸起形狀,我懷疑是手榴彈。”程千帆說道,“不過,我聽聞岑教官正在教學員使用手榴彈,為了加強練習,他向學員發放了一批木頭刻的假手榴彈,讓學員隨身攜帶,以茲練習,班級上就有好幾個學員身上隨身攜帶這種假手榴彈,并且也是將假手榴彈別在腰間。”
停頓一下,程千帆喘口氣,繼續說道,“所以,虞愛林腰間即便插著手榴彈,也不會引起什么懷疑,因為這不足為奇,屬下一開始是起了疑心,但是,想了想,那極可能那只是一柄假的手榴彈,且這種可能性居多。”
“既然如此,你為何依然開槍擊斃虞愛林?”戴春風訓斥說道,“你當時并不知道那是真的手榴彈,你可知道,若是多活捉一人,便可能從此人口中挖出更多日特情報。”
“屬下無意間看到處座在教室門口。”程千帆挨了訓斥,抬起頭,看著戴春風,“屬下根本無暇去考慮什么抓活口,拷問情報之事。”
略委屈的眼神看著戴處座,程千帆少校抬著頭,迎著戴處座的目光,說道,“屬下擊傷了雷嘉良,當時腦子里便只有一個想法,殺死虞愛林,不能讓他傷到處座。”
“那個時候屬下的腦子里哪里還顧得上思考他身上的手榴彈是真的假的。”程千帆一口氣說完。
然后,他昂首挺胸的站好,立正,先是向戴春風敬禮,又向余平安敬了禮,表情無比凝重說道,“處座,您的安危,在屬下心里,便是天一般頭等大事,別的都無暇考慮!更不必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