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弟,看來你真的喝醉了。”曹宇看著醉醺醺的戚懷安,說道。
“我沒醉。”戚懷安搖頭晃腦,“我的酒量曹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沒醉。”
“不,你醉了。”曹宇表情嚴肅說道,“你剛才說的什么,我就當沒有聽到。”
“我沒醉,我說了什么,我……”戚懷安嘟囔著,忽然臉色大變,他看著曹宇,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曹老哥,我方才沒說什么吧。”
“沒有,我沒聽到什么。”曹宇點點頭。
戚懷安被這么一個嚇,整個人也清醒了一點,忙不迭說道,“對對對,我沒說什么。”
“袁子安是秘密去上海的,這件事李主任是后來才知道的。”曹宇忽而慢悠悠說道。
“曹老兄的意思是……”
“我沒什么意思,也不是我的意思。”曹宇微微搖頭。
他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水,說道,“南京這邊儼然已經成獨立王國了,這很不好。”
看著戚懷安,曹宇表情嚴肅說道,“李主任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曹老兄稍等一下。”戚懷安說道,然后他直接晃晃悠悠的推開門出去了。
再回來的時候,戚懷安滿臉水痕,“出去洗了把臉,清醒清醒。”
“需要我做什么?”戚懷安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說道。
“南京區關起門來做事情,這很不好。”曹宇說道,“李主任不愿意再看到類似袁子仁事件的事情。”
“曹老兄的意思是?”戚懷安說著,又喝了一口酒,他看到曹宇微微皺眉,趕緊咧嘴笑著解釋道,“剛才喝的酒,會醉,現在喝酒是醒酒的。”
曹宇看著戚懷安,他覺得很驚奇。
“真的。”戚懷安說道。
曹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繼續說道,“蘇區長一直追求進步,他想要和李主任分庭抗禮,他要立功給汪先生,給日本人看。”
“那就不讓他蘇晨德立功,我們暗中攪和。”戚懷安立刻說道。
“亂講。”曹宇瞪了戚懷安一眼,“這種話不要再說,不然被李主任知道了,李主任都要敲破你的腦殼。”
“曹老哥,你是曉得我的,我這人就不會動腦子,干脆你說什么我做什么。”戚懷安說道。
說著,又喝了一大口酒。
曹宇心中嘖了一聲,還真是,這會的戚懷安喝酒,卻看起來似乎比之前清醒一點了。
“功勞是要的,不過,不是蘇區長,是李主任要。”曹宇表情嚴肅說道,“特工總部是李主任的,一切行動都要聽從李主任的指揮,一切功勞自然也都是在李主任的指導下所取得的。”
“曹老兄的意思是?”
“現在南京區這邊,蘇區長最重視的是哪幾件案子?”曹宇說道,“你說與我聽聽。”
“我知道的,有三起案子。”戚懷安說道,“一個是紅黨航凱慶盜取機密文件案,一個是紅黨楊彭澤案。”
“詳細說說這兩起案子。”曹宇精神一震,說道。
戚懷安便將自己所了解的關于這兩起案子的情況講與曹宇聽。
曹宇立刻便斷定被敵人所秘密逮捕的立法院民事司三處二科副科長楊彭澤正是李毅同志。
因為李毅妻子的亡妻鄒夢凡同樣是我黨同志,只可惜此前重病纏身,不幸逝世。
“這么說,這個楊彭澤案實際上是航凱慶案牽扯出來的?”曹宇思忖說道。
“是的。”戚懷安點點頭,“實際上弟兄們并未有什么證據證明這個楊彭澤是紅黨,不過,蘇區長像是認準了楊彭澤是紅黨,他說楊彭澤和航凱慶一樣,身上有紅黨的味道。”
“蘇區長是紅黨高級干部出身,他對紅黨非常了解,蘇區長此前在黨務調查處的時候,查緝紅黨也是戰功彪炳,他的直覺有時候確實是很準確。”曹宇點點頭,說道。
他看著戚懷安,“你剛才說的是三起案子,還有一起案子呢?”
“前幾天,有人冒充南京特高課的人闖入民盛大飯店,襲擊了我們的人,打死六個弟兄,還打死了被重點保護的投誠紅黨戴承弼。”戚懷安說道,“因為這件事,蘇晨德還和外交部的程千帆秘書翻臉了。”
“程千帆?法租界的那個程千帆?”曹宇眼中一亮,問道。
“是的,正是法租界的‘小程總’,現在外交部的程秘書。”戚懷安說道。
“這件事詳細說說。”曹宇立刻說道。
“好。”
聽了戚懷安所講,曹宇也是露出驚訝之色,他沒想到民盛大飯店事件竟然還牽扯到了程千帆,尤其是程千帆竟然還打電話叫來了首都第一師的人,甚至還把南京區的人給繳了械。
他暗暗將此事記在心中,同時也是欣喜不已,經過此事,程千帆和蘇晨德之間,可以說是徹底撕破臉了,他琢磨著以后是否可以利用這件事做文章,最好能利用蘇晨德之手除掉程千帆這個大漢奸和劊子手。
“蘇區長現在一定恨死了程千帆了吧。”曹宇微笑道。
“那可不。”戚懷安說道,“聽說蘇晨德回到頤和路二十一號,把茶杯都摔了,說早晚要程千帆好看。”
“尤其是薛彥霖,這家伙的人一聲不吭被首都師的人繳械,可是丟人丟到家了,蘇晨德把薛彥霖罵了個狗血淋頭。”戚懷安幸災樂禍說道。
“這三起案子,南京區這邊都沒有向極司菲爾路匯報吧。”曹宇說道。
“應該沒有。”戚懷安說道,說著又喝了口大曲酒。
“這也正是李主任最擔心和不高興的地方。”曹宇冷哼一聲說道,“民盛大飯店事件,死了六個弟兄,這么大的事情,南京這邊竟然不向極司菲爾路匯報。”
說著,他看向戚懷安,“戚老弟,這三起案件,你怎么看?”
戚懷安眨了眨眼睛,“我聽曹老哥的。”
“戴承弼事件先不說了。”曹宇思忖說道,“航凱慶案件和楊彭澤案件,顯然另有乾坤,南京這邊秘密調查這兩起案件,并未向上海方面匯報,顯然蘇區長是另有謀算的。”
“曹老兄的意思是,這兩起案子很重要,要是破獲了會立大功。”戚懷安想了想說道,“蘇晨德是打算撇開極司菲爾路,獨吞功勞?”
曹宇驚訝的看了戚懷安一眼,“戚老弟還說自己不會動腦子,這腦子反應很快的嘛。”
“兄弟我只是恨蘇晨德,知道這個人有異心。”戚懷安嘿嘿一笑說道。
“無論是航凱慶案件,還是楊彭澤案件,恐怕都不簡單。”曹宇思忖說道,“蘇區長要立功,那也得看看李主任怎么說。”
說著,他看著戚懷安,“這樣,戚老弟,你暗中盯著這兩起案子,有什么情況及時向我匯報。”
“沒問題。”戚懷安說道,然后他看著曹宇,“那李主任那邊……”
“有什么情況,必要情況下我會親自向李主任匯報。”曹宇說道,“放心吧,戚老弟,事成之后,便是李主任也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哪里,哪里。”戚懷安高興說道,“全賴曹老哥提攜小弟。”
“戚老弟,一定要注意保密,注意安全。”曹宇叮囑說道,“萬一消息走漏的話,蘇區長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我知道。”戚懷安咬牙切齒說道,“蘇晨德想要害我不是一天兩天了。”
曹宇與戚懷安在茶樓門口揮手作別。
他并未注意到停在路邊的一輛汽車里的豪仔。
不一會,一個手下拉開車門進來。
“拍下來了?”豪仔問道。
“拍下來了。”
當天晚上,民盛大飯店,程千帆坐在辦公桌后的椅子上,辦公桌的桌面上放了幾張照片。
“也就是說,這個人和曹宇在茶樓見面,兩個人在包間里停留了兩個小時?”程千帆問道。
“是的,帆哥。”豪仔點點頭,“茶樓的伙計說,兩個人總共要了四斤大曲。”
“四斤大曲?挺能喝啊。”程千帆驚訝問道,“喝了多少?”
“喝完了,一點沒剩。”豪仔說道。
“你覺得,曹宇和這個人見面,只是正常的喝酒吃飯,還是別有什么圖謀?”程千帆問豪仔。
“不知道。”豪仔回答的很干脆利落。
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
“帆哥,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啷個能看透想的到。”豪仔理直氣壯說道。
“揚江飯店那邊現在是什么情況?”程千帆問道。
“那個馮蠻已經離開南京回上海了,曹宇和董正國幾個人還住在飯店。”豪仔說道。
“陸流那家伙在揚江飯店也待了好些天了,打聽到什么沒有?”程千帆問道。
“有一個情況。”豪仔說道,“曹宇和董正國這些天經常會在房間里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商量事情……”程千帆思忖著,摩挲著下巴,說道,“馮蠻都回上海了,這兩個人還留在南京做什么?是從上海調到南京了?”
他總覺得曹宇那家伙有什么陰謀,卻是一時之間并無什么頭緒。
“照片上另外這個人的身份,秘密打探一下。”程千帆拿起照片仔細看,指了指曹宇送行的那個人,說道,“曹宇身上暫時沒什么頭緒,也許突破口就在這個人身上。”
“明白。”豪仔說道。
揚江飯店外面。
包仁貴在面館吃面。
他看到‘二表哥’同志回到了飯店,等到他的面吃完了,也看到了挨著歪脖子大槐樹的窗戶里掛出了白襯衫,他的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在馬路斜對面,是一個巷子,有幾個人貓在巷子口,鬼鬼祟祟的朝外看。
薛彥霖目光陰冷,看著面館的方向。
“那個人還在面館?”他問手下高瑞。
“是的,處長。”高瑞說道,“這個人這幾天每天晚上這個時候都會來面館吃面。”
“而且,有弟兄注意到,這人吃面的時候會盯著飯店的方向看,所以屬下懷疑這個人有問題。”高瑞忽然指了指,“處長,就是這個人,他出來了。”
“安排人跟上去。”薛彥霖低聲道。
高瑞點點頭,一擺手,一個黃包車車夫拉著黃包車過來,一個南京區的特工上了車,車夫拉著黃包車立刻跟了上去。
“走,我們也去吃面。”薛彥霖淡淡道,“我倒要看看這家吳振林面館的面有什么吸引人的。”
半個小時后,吃完面的薛彥霖帶了手下離開面館,一行人從小巷子里七繞八繞出來,上了停在啟明路路口的小汽車。
“說說吧,今天這面怎么樣?”薛彥霖問道。
“還行吧。”高瑞想了想說道,“弟兄們出外勤的時候也經常吃面,感覺都差不多。”
“是啊,都差不多。”薛彥霖微微頷首。
既然面都差不多,除非是住的很近,斷然沒有繞遠路來吃這一碗面的道理。
現在就看那個面館食客住在哪里,距離吳振興面館有多遠了。
薛彥霖頻頻抬起手腕看表。
跟蹤面館食客的南京區特工終于回來了。
“處長,確定了,那人住在鼓城巷。”
“鼓城巷……”薛彥霖沉思著。
然后他冷笑一聲,鼓城巷距離揚江飯店約莫十五華里,這不符合食客就近吃面的道理,這么一個人每天風雨無阻的來距離住處十五華里的地方吃一碗面,這合理嗎?
這不合理。
“那人住的鼓城巷那里,附近可有面館?”薛彥霖問道。
一個特工茫然的搖搖頭。
假扮黃包車夫的南京區特工則是趕緊說道,“處長,鼓城巷附近有一家游記面館,他家的面館味道不錯,生意紅火著呢。”
薛彥霖看了這個手下一眼,露出滿意的笑容,“你叫什么?”
“報告處長,屬下叫元陽。”黃包車夫特工趕緊說道。
“元陽?”薛彥霖看了這個手下一眼,笑著點點頭,“好名字,我記住你了。”
“屬下一定為處長好好做事。”元陽興奮說道。
“高瑞。”薛彥霖看向高瑞,說道。
“處長。”高瑞說道。
“盯死鼓城巷。”說著,他看向元陽。
“鼓城巷三十九號的大會旅社,三二三房間。”元陽立刻說道。
“很好。”薛彥霖微微頷首,看向高瑞,“盯死大會旅社,我倒要看看這個人是何方神圣。”
“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