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煒來到張雪陽辦公室的時候,張雪陽正在和兩位飛行員談話。張雪陽示意朱煒稍等片刻,對那兩位飛行員說,“組織選擇你們是對你們綜合素質的認可,先別急著回答,回去考慮考慮。”
兩名已經戴上了飛鯊肩章的飛行員敬禮離開,轉身看到朱煒的時候又敬了個禮,這才離開總教員辦公室。
“老朱,你可算是到了。”
張雪陽大步迎上來,請朱煒在會客沙發那邊坐下,馬上給他倒了一杯茶,說,“昨天臨時有個會,地方要搞一個征兵宣傳活動,規格挺高,戴副司令不在家,陳政委在北京開會,只能我去了。所以沒能給你接風,非常抱歉。”
朱煒接過茶放下,笑著說,“你我之間就不要這般客氣了。”
老朋友了,當然沒必要客氣,但張雪陽并非故作姿態。
朱煒長期跟著李戰工作,張雪陽又是李戰最要好的戰友之一,而且兩人當年都在二師,雖然不是同一個團,但是那也算是戰友。種種關系之下,張雪陽心里是為不能親自給朱煒接風感到愧疚的。
要知道朱煒是從副師級的領導崗位上下來跑到飛鯊部隊這邊當個普通飛行員的,就沖這份付出,他這個總教員也要拿出應有的尊敬和禮遇。
“老朱,那我就真的不跟你客氣了。”張雪陽慢慢收起笑容來,看著神情也逐漸變得嚴肅的朱煒,沉聲說道,“大概情況你是了解的,我們缺飛行員,非常非常缺,尤其缺專業技術飛行員。實在是沒有辦法才請示上級,請你過來幫助我們把電子戰這一塊給抓起來。”
朱煒凝重點頭,“我明白。老張,我表個態,沒什么好說的,不管是不是正式調入,我都會竭盡全力把事情做好。”
“好!”張雪陽的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道,“老李調走了之后,飛鯊部隊訓練這一攤子壓在了我的肩上。唉,說實話,當了總教員之后我才體會到當時老李的壓力。當時一窮二白什么都沒有,老李的壓力得有多大。”
朱煒喝了點茶,笑著說,“咱們可不能和他比,人家一年拉桿費上百萬的。”
“哈哈哈!這倒也是。”張雪陽大笑,給朱煒續了點茶,說,“老朱,電子戰機的試驗組就交給你了。”
朱煒說,“我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干這行雖然說沒有什么成績,但是畢竟干了這么多年,相關的經驗還有的。”
“空軍航空兵部隊里,電子戰方面的飛行員你是頭號專家。老朱,咱倆是二師老戰友,你當著我的面就沒必要謙虛了吧?李戰經常說,什么兵種都可以謙虛,唯獨飛行員不行。”張雪陽笑著說道。
朱煒笑著說,“老李就是歪理多。是了,聽說老李點了個兵過來,這可罕見,他什么時候開過這樣的后門。”
“誰說不是,尤其是飛行這一塊,他真的沒有對誰格外關照過。”張雪陽深有同感,起身到辦公桌那邊找出來一份檔案返身回來遞給朱煒,道,“是鷹隼還是是土雞,天上走一遭,老李從來都是很有原則的。唯獨這小子,這是他的檔案,你看看。”
朱煒接過來打開看。
他看得很仔細,這一看足足十幾分鐘。
能讓享譽全球的超級王牌飛行員李戰看上眼并且為此給了特殊通道的新兵蛋子,必須要好好的研究一下。何為特殊通道,實際上根本不算是什么關系后門。因為李海也姓李的原因,一些人當然聯想到李海可能是李戰的什么親戚之類的,事實上卻沒有這回事。
李戰作為艦載戰斗機教父級飛行員,他看好一個兵難道不能說明什么嗎?
到了一定級別后,當好伯樂更加重要,一個人能飛的時間是有限的,在不能飛的時候難道就失去用處失去價值了?顯然不是的,依然要在新的崗位上繼續發揮作用。
認真看了一遍后,朱煒疑惑地說道,“這個兵沒有什么特殊之處,放單飛那天遭遇撞鳥成功處置避開了居民區,老李是因為這件事破格把他要過來的?”
“是,也不是。”張雪陽解釋道,“這個李海也是當年李戰親自招過來的飛行學員,生長班的一員。這個兵的表現不上不下比較一般,不算出彩但也不會差,平時是沒有什么亮點的學員。不過每一次考核都能拿到靠前的成績,所以一路過關斬將的留到了最后,后來到了訓練基地,海鷹團看中他了,早早的就把他編制要了過去。大致情況都體現在檔案上。老李點名破格讓他提前過來主要還是因為他處置險情的能力。”
朱煒說,“我聽明白了八成。老張,有兩個問題,第一,這個李海是不是不符合飛鯊集訓的要求?”
“目前是不符合的,起碼他的單飛是還沒有過的。”張雪陽微微點頭。
朱煒又問,“第二個問題,海鷹團要他的編制是什么意思,生長班的學員不都是飛鯊部隊的么?”
給朱煒遞了根煙,自己點了一根抽上之后,張雪陽解釋道,“生長班的學員理論上是歸飛鯊部隊的。但是你想啊,不是所有學員最后都能進入我們飛鯊部隊,我們有做過分析,最后能有五分之一拿到著艦資質就是比較樂觀的結果,這一屆生長班起碼到現在算是比較成功的。”
“老李是這么認為的?”朱煒問。
張雪陽點頭,“是的。”
抽了口煙,張雪陽繼續解釋道,“那么被淘汰出局的學員這么安排呢?在我們眼里的不合格飛行員,到了其他部隊可都是香餑餑。所以當時在設置這個生長班的時候,老李就考慮到了這個情況。他的辦法很有創意,生長班進入訓練基地階段后,讓其他部隊進行挑選,選中哪些兵就把編制騰出來等著,如果最后順利到了我們飛鯊,那沒什么好說的,肯定是我們飛鯊部隊的編制。如果被淘汰了呢,有這么一個預選在,哪個部隊提前預定了就去哪個部隊開陸基飛機,一點也不耽誤。”
朱煒愣了一下,隨即很快想明白了,神情是哭笑不得的,“聽著很復雜,實際上很簡單。而且我甚至能猜到李戰為什么要這么做。”
“不就是為了解決被淘汰學員的分配問題嗎?”張雪陽理所當然的說。
朱煒苦笑搖頭,“老張啊,你想啊,精挑細選出來的學員到了最后關頭進不了飛鯊,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岸基航空兵部隊是搶著要的,為什么,因為最后被淘汰的學員是有更扎實基礎的。你說,這樣的飛行員會有分配問題嗎?”
“嗯?”張雪陽下意識的向后仰了仰身子,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朱煒似乎已經肯定猜到李戰的真實想法,笑得很淡定。
張雪陽實在是想不到,說,“說說,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
“兩個字,省錢。”朱煒一語中的。
足足愣了三秒鐘,張雪陽恍然大悟之后失聲大笑,早就忍著笑意的朱煒也就沒法繼續忍了,二人哈哈大笑。一點也沒有錯,也許只有真正了解李戰的人才能猜到他這么做的真實原因。
真的是為了省錢。
培養一名飛行員得花多少錢大家心里是清楚的,李戰用這個辦法把成本轉嫁到了其他部隊身上去,光是這一手省下來的經費是數以千萬計的。許多認識李戰的人,對李戰的第一印象是有些小財迷,整天拉桿費掛在嘴邊,因此得了個后來聞名全軍的外號——拉桿小王子。
問題是現在的李戰已經成長起來了,是這個行當里的教父級人物,想法肯定是要高級很多,當然不會整天錢錢錢的滿腦子都是。然而,所謂本性難移。
張雪陽笑出了眼淚來,道,“對對對,這才是他,這才是他啊。以前啊,為幾百塊拉桿費能和領導懟起來,現在起碼高級很多了,略施小技就能剩下數千萬的經費。”
“誰說不是呢。”朱煒緩了緩,喝了口茶,回到原來的話題,“那么這個李海沒有別的長處?老李這個人還是很穩健的,不見得因為成功處置了一起突發的空中險情就讓沒有過單飛的飛行員進入飛鯊集訓。”
張雪陽緩緩點頭,“是的,我的看法和你一樣,但我不知更多了。”
他笑了笑,繼續說道,“他指名道姓要這個兵過來,還讓石磊磊親自負責帶他把放單飛補回來。老朱,老李很長時間沒有管過這么具體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挺奇怪的,不過我肯定這個李海不是老李的什么親戚,老李沒那個毛病。”朱煒說。
“是,我和你的看法一致。”張雪陽皺著眉頭想起了什么,道,“你還記得老李的師父嗎?”
“劉國堅前輩,經常聽到,但是從來沒有見過。”朱煒說。
張雪陽說道,“是的,在二師的時候就經常能聽到這個名字,我也沒見過。我啊甚至懷疑這個李海是劉國堅前輩交待下來的任務。”
“會嗎?”朱煒看向張雪陽。
兩人對視,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