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時分，就算是醫院附近也彌漫著閑散的氣息。
除了在醫院食堂吃飯的醫生護士以外，脫下白大褂后，他們也像普通人一樣，要出去吃飯，祭一下自己的五臟廟。
這時候，楊陽和徐妍才做完最后一項檢查。
原來時間是很充分的，不至于拖這么遲，因為有些檢查并不是必須的。
可楊陽堅持要做，徐妍又拗不過他，只能跟著他樓上樓下地跑。
等到從醫院出來，徐妍都不由松了一口氣。
楊陽知道自己的堅持，讓老婆多受了一些罪，主動拿出手機，開始查附近哪家餐廳好吃點。
“餓了吧。”
“早餓了，除了做胃鏡檢查時喝的一杯奇怪的東西，我什么都沒吃。”
“辛苦老婆了，想好去哪里吃午飯了嗎？“
徐妍想了一下，對楊陽說道：
“我們去吃自助火鍋吧，以前大學時候就沒吃回本，這次我覺得一定沒問題。”
“自助火鍋？現在去吃？”
楊陽是完全沒想到老婆，會有這樣有點幼稚的想法。
餓上兩頓去吃自助火鍋，那是他們學生時代才會有做的事。
但他收起手機，再仔細看著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光。
“干嘛這么看著我。”
徐妍知道自己很快就落入楊陽的魔爪，并幫他生下一個孩子，光被他看著心里都泛起異樣，把他推開一點，拿出自己的手機，說道：
“你還不讓人懷念青春啊，你不去，我自己去好了。”
畢竟說不定過不了幾天就要當媽的人了，這時候不造作一下，徐妍都感覺對不起自己的人生。
楊陽感覺出老婆的一絲變化，但也只是當做完檢查以后心情好而已。
“老婆大人想吃，為夫哪敢不從，我知道一家自助火鍋店不錯，走路就到。”
說著，楊陽拉上她的手就往一個方向走，
道路指示燈閃爍，徐妍一路跟著楊陽走到馬路十字路口。
在等紅燈的功夫。
又偷瞄了自己老公的側臉一眼。
徐妍開始認真考慮在醫院里想起的東西。
在醫院里暈頭轉向地做檢查，她還沒有認真考慮過做哪些準備，才能在她走的時候沒有遺憾。
有一個家，有一個愛自己的老公，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這些她未來應該都會有，可以說她自己在家庭方面已經沒什么遺憾了。
現在就是讓老公在她走后，也不覺得人生有什么遺憾。
“老公你有什么想做的一直沒做嗎？我可以陪你一起。”
“聽你說一句‘我愛你’。”
如果以前聽到這句話，徐妍感覺老公在為難她，明明是一個剛認識不到兩個月的人，雖然有點感情，但讓她說愛什么的，心里就很抗拒。
可回了一趟老家以后，她想起了自己和老公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面。
認真算起來，這是一段橫跨二十幾年的感情，只要想起這點，她看到老公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她一直很不喜歡醫院，以前只當作讀書時留下的不好印象。
但在醫院里莫名想起一些東西后，徐妍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也許她是因為最后會死在醫院，所以對醫院才有恐懼心理吧。
但相對于臨終前的恐懼和不舍，現在她還年輕，更多是知道自己和老公的結晶會在醫院誕生，而感到欣喜。
對自己孩子的爸爸說出這個話，似乎也沒什么難的。
一瞬間想了很多，徐妍試著張嘴說道：
“老公，我愛你。”
是的，不是很難，而且心里還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嗯？”
紅燈已經跳了，楊陽卻僵硬在原地，轉頭看向徐妍。
“你剛才說什么？”
“老公，我愛你。”
第二遍說這種羞人的話，徐妍感覺自己心里那種怪怪的感覺更強烈了，嗓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卡住。
“你再說一遍！”楊陽的心情不由有些激動起來。
第二遍時候，周圍有路人注意到兩個人。
徐妍張口想再說的時候，喉嚨跟卡了一口石頭一樣，十分艱難。
“你沒完沒了，走了，吃飯了，我肚子餓得都快縮進去了。”
感覺自己從脖子開始到耳朵都熱得不行，拉著楊陽就想過馬路。
但剛踏出一步，就被楊陽拽回來，摟進了他的懷里。
“紅燈了，我們等下一個燈。”
徐妍轉過頭，發現他們說話的功夫，對面的指示的確又變成紅色。
“還要等啊。”徐妍嘀咕著，心里開始后悔。
早知道說第一次時候，說完就拉著老公跑過去。
“老婆再……”
“住嘴，我不會再說了。”
又來幾個人過來和他們一起等紅燈，徐妍不給楊陽說完話的機會，捂住了他的嘴巴。
能聽到老婆說兩聲‘我愛你’，楊陽感覺自己應該滿足了，但事實上，他就像上癮一樣，想聽到更多。
“不說也沒關系，能解釋一下你為什么忽然愿意說了嗎？”
“因為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啊，我又不是沒長嘴。”徐妍感覺心里異樣感沒退去，心跳依然有些快，嘟囔著敷衍道。
“長嘴，怎么不愿意多說一次？”
“你看看周圍有外人在啊。”
說著紅燈已經過去，兩個人旁邊的人已經往對面走，楊陽似乎不想走了。
徐妍氣急，硬拽著他往對面走。
這個老公也太幼稚了吧，跟小孩要糖吃似的。
等到了對面的馬路，徐妍剛松一口氣。
楊陽冷不丁冒出一句：“現在周圍沒人，你再說一遍。”
徐妍嘴巴蠕動了一下，吐了口氣，回答道：“餓了，沒力氣。”
“把你喂飽了，你就愿意說了？”
“也許吧，總之先吃飽再說。”
感受心跳在不斷消耗自己的血糖，徐妍暫時妥協道。
“那還等什么，我們快走吧。”
第一次聽到老婆說愛他，楊陽心情激昂地拉上她的手，快步往自助火鍋店走去，恨不得馬上飛過去一般。
徐妍被迫加快腳步，跟著老公，看他紅光滿面的樣子，忽然感覺有些后悔。
她似乎把這三個字對于老公的意義看得太輕了。
他不是想聽一次這三個字，而是想一輩子聽到這三個字。
自助火鍋店也分很多種，一般都是用廉價的菜填飽肚子，但也有些例外。
當楊陽把徐妍帶到一家標價每人三百八十八的自助火鍋店時候，她有些啞言。
“也太貴了吧，老公我們換一家。”
一口氣吃掉老公小半個月的生活費，徐妍還是有些肉疼。
錢還是從她身上來的，要是老公生活費不夠，還要她補貼。
“這都月底了，就當難得奢侈一把。”楊陽說著拉著她進去找座位。
“你也懷念青春？當自己還是花家長生活費的學生？”徐妍白了老公一眼，說道。
不過在找到座位以后，她還是跟著他坐下來。
很快一個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了，說是上面的鍋底和菜單上的葷菜素菜可以隨便點，吃完了，還可以叫他們再上。
徐妍看到上面不光牛肉羊肉，各種海鮮也有，心里稍微平衡了一點。
等點完菜，菜端上來，而且看上都不錯的樣子，徐妍也顧不上劃不劃算了，先吃了再說。
楊陽肚子也餓了，也跟著先吃起來。
等兩個人吃空了幾個盤子以后，楊陽放下筷子，看向老婆。
“吃飽了嗎？”
聽到老公問，徐妍手中筷子頓了一下，知道他想說什么。
但還是老實回答道：
“半飽了。”
“那就說吧。”
“你是想一次聽個痛快，還是想聽一輩子。”
“有區別嗎？”
“有，你只是想聽個痛快，我可以說，但要想聽一輩子，今天……不，這兩個月的份已經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