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班房里。
朱勇喊著動刀子,楊榮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竟然是當真就將自己的一顆腦袋給送了過去。
“來!老匹夫!有本事,你現在就給老夫這顆腦袋砍了去!”
“當真以為爺爺不敢了?”朱勇同樣瞪著眼,向后一眼:“都莫要拉著本將!本將今日定要斬了這亂臣賊子!”
徐景昌、張輔等人愣愣的看著朱勇,再看看一旁坐著的皇太孫,沒有人出手真的要去拉住似乎已經暴走了的成國公。
朱瞻基重重的咳嗽一聲,目光之中透漏著不滿:“諸位是要將皇爺爺給引過來?”
老板的孫子發話了,楊榮冷哼一聲,甩著衣袖將自己的腦袋縮回去,雙手揣在袖子里,側著身子,仰著下巴,斜眼盯著朱勇。
朱勇有些尷尬竟然沒有一位戰友拉他,同樣是哼哼著退后。
只不過,朱勇臉上那副挑釁的表情,當真是誰見了都得暴怒。
朱瞻基揉揉眉頭,開口詢問:“您幾位都這般年紀了,怎么還像……在這內閣班房吵起來?皇爺爺也已經將事情定下來了,咱們好生商量著,將事情給辦妥就是了……”
朱勇聞聲立馬跺腳,對著朱瞻基抱拳開口:“太孫,你是有所不知,這楊榮楊道應是何等的卑鄙無恥!”
楊榮不滿:“老夫何時卑鄙無恥了!朱老匹夫,你今日不說個清楚,老夫便將這事告到陛下那里去!”
朱勇猛的轉頭,瞪向楊榮,抬手指著他對朱瞻基說:“太孫,今天的事情是不是都定下來了?
我等五軍都督府左右都督十人,輪值內閣,可這無恥之徒怎么說的?
他小子竟然說,讓我等一日一輪換!
他楊道應這是什么意思?這是不想讓我等為陛下盡忠啊!
一日一輪,還能做得成什么事情?
他楊道應不卑鄙,這天底下就沒有無恥的人了!”
楊榮被氣得牙癢癢,他這般歲數了,何時被人這般罵過。
他當即開口:“老夫可是為著你們著想!你朱老匹夫,竟然倒打一耙!
陛下可是說了,讓你們輪值內閣,只是為了京察軍隊之事?
這京察可是由太孫協辦的錦衣衛處理的,用得著你們插手嗎?
老夫讓你們一日一輪,自是考慮到你等軍中另有要務,甚是繁忙,這才想出這等辦法,讓你們輕松些。
哼!
再說,這法子不成,我等是不是也好心地提出了別的辦法?”
“哼!”朱勇同樣哼哼著,譏諷道:“你們只怕是想讓自己輕松些吧!還有臉說別的辦法?那辦法是好心提的?
讓我等一年一輪換!
你楊道應是不是想讓我等到死都輪不上內閣啊!你小子是不是在罵我等啊!”
楊榮立即反駁:“短了不樂意,長了又說老夫罵你們。
要不,你朱老匹夫來坐這內閣首輔的椅子!到時候,你想怎么著就怎么著!”
朱勇火爆回嘴:“本將若是做了首輔,第一個就抄了你小子的家!”
“來啊!怕你不成!”
“……”
于是,內閣里再次咆哮不歇,連帶著金幼孜、楊士奇,徐景昌、張輔等武將都吵了起來。
朱瞻基聽著當真是頭疼不已,額頭青筋直跳,緊皺的眉頭幾乎是要將眉骨給夾碎。
當現場再次牽連到雙方家族女性的時候,朱瞻基終于是忍無可忍,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蹭的一聲,他便猛的站起身,怒視著現場眾人。
好脾氣的皇太孫動怒了。
現場這些加起來近千歲數的人,立即是止住叫罵聲,默默的看向表情扭曲到了一起的朱瞻基。
朱瞻基目光頗為凝重,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最后長嘆一聲。
“再這么吵,您幾位只怕也分不出結果,若是當真鬧到皇爺爺那里,只怕大家都討不了好果子吃。若是大伙不嫌棄,我便提一提。至于五軍都督府輪值內閣的時間,一旬一輪如何?”
一旬十日,不長不短。
既不影響五軍都督府的事務,也不會誤了內閣這邊的事情。
朱瞻基見眾人依舊不說話,只得是沉聲加重道:“不論在何地,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明盡忠。諸位都是被陛下看重的,莫要因為些許小事,鬧出不愉快的事情來,到時候臉面丟了是小事,差事若是丟了,只怕大家都不好受!”
這是告誡在場的人,不要因為一點點的私心,鬧得被罷官遣返回鄉。
方才還好似睡著了的內閣首輔胡廣大人,此時緩緩睜開雙眼,看了一眼帶頭沖鋒的次輔楊榮,然后露出笑容看向憤憤不平的朱勇。
“成國公,既然太孫都說了,何不我等就按太孫的意思定下來,一旬一輪如何?”
朱勇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看向他的小伙伴們,見沒人反對,便默默的點點頭:“太孫說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我老朱聽!”
胡廣見這憨貨總算是應下來,似乎不打算鬧,也不由的心中長出一口氣。
哪知。
朱勇臉色又是一變:“這件事算完了,可事情還沒全完!”
這時候,就連一直當老好人的楊士奇也看不下去了,立即站出來:“成國公,你可是自己親口答應的。怎么?如今又要出爾反爾了?你是在戲耍太孫嗎?你可還將我大明的體統規矩放在眼里了!”
張輔隨即站在了朱勇的身邊:“楊大人,話可不是這樣說的。成國公何曾說,不同意太孫一旬一輪的意思了?咱們現在要說的是,你們內閣為想要京察的時候,讓都察院、刑部的人插手進來?”
一直沒有開口的金幼孜皺眉說:“都察院、刑部,是陛下定下來的,負有監察之責,如何又不能插手了?”
張輔沉聲:“楊大人真的忘了,陛下說的可是錦衣衛負責京察我等,都察院與刑部只負責監察錦衣衛而已。”
歇了好一會的楊榮,正準備再次開懟。
朱瞻基再次手指敲敲桌面:“錦衣衛北鎮撫司京察大明軍隊,南鎮撫司監督北鎮撫司,這是皇爺爺定下來的,不容置疑。”
朱瞻基一句話,便是完完全全的站在了軍隊一方,言語之間滿是偏袒。
懟天懟地的楊榮,更是開懟皇太孫。
朱瞻基卻是搶先開口:“不過我想著,如今那紀綱才沒了幾日,錦衣衛里只怕是人心惶惶,辦起事來難免會有瑕疵。
這事我也是第一次辦,要不內閣和五軍都督府各自抽調二三人,幫著我為大明辦好了這件事情?
就比如……我看那中都鳳陽衛指揮使齊子安不錯,忠心為國,先前在中都也算是立下一功。何不將他調到京師?”
朱勇正準備說什么,卻被身邊的張輔拉住。
他有些不解的看著張輔笑著開口:“那齊子安我也聽說過,是員智將,也算配得上在太孫身邊辦差。我看,神機營提督李彬也不錯,何不便讓這二人,兼上在太孫身邊辦差京察之事?”
朱瞻基笑吟吟的看向張輔,心滿意足的點頭:“英國公所言極是,神機營李提督,也算是智勇雙全。”
這便是認同了。
皇太孫和軍方達成了共識,如今就看內閣文官這邊是個什么意思了。
楊榮臉色數變,幾度吐息,最后重重的一跺腳,轉身坐在了身后次輔的椅子上。
金幼孜深深的看了張輔一眼,然后也坐了回去。
老好人楊士奇嘆嘆氣,甩甩手:“既如此,我等便從都察院與刑部,各自抽調一人到太孫身邊辦差。”
說完,楊士奇便坐在了最末的位置上。
朱瞻基輕輕的笑出聲來,氣氛瞬間輕松下來,他揮揮手:“這不就將事情給辦完了?何必要吵吵鬧鬧,弄得不可開交,平白往外面的人看了笑話。”
朱勇哼哼著,轉身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張輔看班房里椅凳不夠,便朝著外面喊了一聲,讓搬些椅凳進來。
朱瞻基連忙補充,再進些茶水,然后對眾人說:“吵歸吵,鬧歸鬧,可在座的都是咱們大明的肱骨脊梁。吵完了,鬧完了,這意見想法統一了,還是要好好辦事的。畢竟和和氣氣,才是生財之道嘛。”
首輔大人當即點頭,表示贊同太孫的話。
然后嗓音還是有些沙啞的說:“既然這兩件事都有太孫定下來了,我等便再議議那旁枝細節,也好盡早通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