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總是有兩面性的。
就比如說火藥。
若是將其用在戰場上,那就是奪走無數條鮮活生命的冷血兵械。
而要是用在其他地方,火藥又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和功勞。
比如用來開山挖路,就是很好的用處。
看著眼前剝離開來的山體。
朱瞻基甚至想到,要將這些土方給運到海里,一直連通到朝鮮去。
前方。
在爆炸結束后,鄭忠就帶著人鉆進了尚未消散的飛塵之中。
沒多久,就見鄭忠雙手捧著碎石走到朱瞻基面前。
“太孫您看!都是礦石!”
鄭忠捧著碎石,舉到朱瞻基的面前展示著。
只是山體的最外層,雖然能看到星星點點的代表著銀子的亮光,但卻并不多,品質很不好。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至少要將這座山炸平,然后向下挖掘礦坑和礦道,才能找到真正高品質的礦脈。
“火藥工坊、水泥工坊、冶煉工坊,要盡快建設好。后期所需的礦工,也要盡管抓捕夠。從這里到海灣出的道路同樣要加寬。”朱瞻基看了眼周圍郁郁蔥蔥的山林,吩咐著。
鄭忠則是眉開眼笑的點著頭:“奴才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今年奴才要挖出百萬兩白銀送回應天!”
朱瞻基笑了笑。
幾座工坊的建立,哪怕是加班加點,也要月余時間。礦工更不可能一下子就位,礦脈更是要先找到才行。
他并不認為鄭忠能在今年,就從這里挖掘冶煉出來百萬兩白銀。
不過人家的積極性不能打擊,朱瞻基讓人取來一份地圖,確定好現在的位置,然后繞著畫了一圈。
“周圍要建立哨塔,巡哨不斷。如今我們剛剛踏足東瀛,地方大名力量尚未清剿干凈。而自古財帛動人心,誰也不知道這些東瀛大名會不會過來搶奪。”
鄭忠點點頭,臉上卻是露出得意:“太孫,您還不知道,奴才已經讓人在將船上的火炮搬上岸,到時候運進來,就在周圍山頭上建立炮臺。奴才就在這里等著,看看哪個不開眼的賊子膽敢招惹過來!”
“如今想法倒是多了起來,但你放山頭上,可想過火炮的射擊角度問題?”朱瞻基笑著詢問道。
按照鄭忠的想法,他已經能夠想到。
當一座座火炮被安置在各座山頭上,當官兵發現遠處的敵人后,開始調整炮口朝著山下準備開炮。
然后,就會發現炮管里的彈藥,會全他娘的順著炮管滑出去。
于謙似乎真的是想改善一下自己在鄭忠心中的形象,湊到對方跟前,小聲的解釋著。
鄭忠等聽明白之后,當場臉上就是一陣紅一陣白的,顯得格外的尷尬。
他有點怕自己會被太孫認定為只會紙上談兵。
朱瞻基倒是輕拍鄭忠的肩膀:“軍中的政委和參謀,都是給你們配備的,日后有事多商議。此地銀礦周圍的山頭,可建立瞭望哨塔,提前遠距離發現敵人。火炮可安置在各處要害通道上,一來可以卡住通道,而來方便搬運和彈藥補給。”
鄭忠正要接著大拍馬屁,卻見朱瞻基已經是借著開口。
“各處的巡哨不能少,尤其是一些地勢險要的地方,萬不可疏忽。倭人善于攀爬潛伏,莫要被對方尋到了漏洞,滲透進來制造破壞。”
“奴才定會嚴防死守,萬不敢往此地銀礦出事!”
滲透無處不在!
兩百多里的防線上,到處都是漏洞!
在京都灣江戶城西南五百多里處,算得上是整個東瀛本島最狹窄的地方。
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脈,從東瀛本島的西北側海域一直蔓延到東南側海域。
在這處可以算得上咽喉之地的中部,大垣地區和長濱地區之間,是一條重要的交通要道。
群山之間,只有這里有著兩條山谷通道成交叉狀匯聚于此。
除此之外,若是想要在本島上南來北往,就只有兩側的海岸地區可以走得通了。
東海艦隊本部及陸戰隊,已經登陸東瀛本島月余。
自江戶城至此地,幾乎已經被像是脫了韁一樣的漢王殿下,以摧枯拉朽的勢頭給征服了。
如今,漢王殿下已經帶著大部兵馬重新北上了。
而留守在此地的,只有漢王世子朱瞻壑統帥的三千兵馬。
三千人,要守住這漫長的兩百余里防線,讓朱瞻壑苦不堪言。
按照本部作戰計劃,之所以打到這里,是為了給已經被東海艦隊占領的江戶城方向提供足夠的戰略后方。
聽說,本部要將江戶城打造成為整個東瀛本島上的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
而在這兩百余里的防線南邊。
要等到杭州府那邊新的一批陸戰隊,從東瀛本島的南部登陸,向北橫推過來。
防線北部海岸邊的郭賀地區,駐扎了五百人防止南邊的倭人向北支援收服北方。
南部的桑名地區,同樣有五百人駐守。后方的名古屋地區,則是有整整一千人駐扎鎮守著。
再往南的海峽,因為有東海艦隊的看守,不需要朱瞻壑擔心。
但現在,他的身邊也僅僅只有五百人。
另有五百人,則是駐扎在南邊的長濱城中。
防線太過漫長,兵力嚴重短缺,讓朱瞻壑自從來到這里擔負阻攔東瀛本島南部大名職責之后,就沒有一天是能睡好覺的。
若不是在南邊長濱城外,那座巨大的湖泊,能夠讓他時不時的游上幾回,他真的覺得自己隨時都要變成瘋子。
山谷中交叉地,當初在經歷過無數炮火的洗禮后,變得空擋無比。
正中的位置上,就是朱瞻壑的中軍大營。
所謂中軍,只有可憐的五百人。
而在大營外面,是一座日益層高的京觀。
如今天氣逐漸回暖,讓這座京觀越發的惡臭起來。
但是每天夜里,總是會從各處鉆出來的倭人,卻總是殺不干凈。
朱瞻壑知道,這些倭人是要和自己打消耗戰,將自己和麾下的精力給磨光,等到他們認為的機會到來的時候,就會大舉進攻,奪回他們的土地。
一根弦,已經被緊緊的繃起。
大營南北兩側的山坡上,各有兩片火炮陣地,再往南越五里地,另有一片火炮陣地用于扼守一條相對狹窄一些的山谷通道。
而此時,朱瞻壑正帶著自己的親兵,站在中間的這片火炮陣地上。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就在昨夜,大約有近百名倭人,偷偷的摸到了大營外面。
若不是張五林跑到大營外面撒尿,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可就是如此,還是讓大營折損了十數人,另有數十人負傷。
“大人,昨夜并非是偶然事件,末將駐守的長濱,也遭遇襲擊,損傷不少。”負責鎮守南邊長濱地區,為大營提供前置警戒的一名副千戶小聲的回稟著。
今天是每隔五日一次的防線碰頭會議。
整條防線上,除了朱瞻壑統帥的中軍大營外,其余四處的將領都趕了過來。
朱瞻壑皺著眉點點頭。
隨即,統領整整一個千戶所,坐鎮名古屋地區的千戶,同樣是長嘆一聲道:“末將那邊也出事了,昨夜城中有倭賊四處防火,乘機截殺我軍將士。”
朱瞻壑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一些,看向另外兩人:“你們那里呢?”
駐扎郭賀地區的一名副千戶點頭道:“一樣,那些倭賊像是不要命一樣的沖上來。”
“末將這里也已經,不過所幸昨夜艦隊的戰船巡游過來,火力壓制住了那些倭賊。”最后說話的是駐守桑名地區的將領。
“媽的!”
朱瞻壑低罵了一聲,臉色很是難看:“本部那邊光知道要老子守住著兩百余里的防線,卻不知道派兵給老子!這要老子怎么守?”
眼看著主將的精神都快要崩塌了。
軍中的政委,不由小聲開口安撫著:“本部兵馬要掃蕩完整個東瀛北部有生勢力,這是太孫親自定下的,為的就是要將江戶城改造成為東瀛的政治中心,若是沒有錯的話,到時候漢王殿下……”
南疆已經有南王朱佐敬坐鎮了,現在還有趙王朱高燧趕了過去。
等到打下東瀛之后,朝廷肯定要安排宗室坐鎮。
數遍宗室,還有誰能比親自打下東瀛的漢王殿下更合適的?
盡管沒有人解釋,但誰都知道,太孫想要漢王坐鎮東瀛。而當初他們第一次登陸的江戶城,就是為漢王殿下準備的王城。
至于東瀛那邊的那座京都。
似乎已經從杭州府母港起航的艦隊,帶了不少新造的巨型火炮。
朱瞻壑當即瞪了一眼政委,嗓音沙啞的低聲嘶吼著:“老子的兵在不斷的死傷!”
三千兵馬。
如今光是因為連日被倭人偷襲,已經死傷近五百人。
盡管沒有人說出來,但誰都知道現實就是這樣的。
眾人默默的安靜下來,都在憋著一口氣。
眼神之中滿是厭惡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京觀,朱瞻壑低罵了一聲:“走,回營,看地圖!”
看地圖。
是最近朱瞻壑找到的,少有的能夠讓自己放松的事情。
看著東瀛本島的地圖,讓他能幻想到,自己正在帶領著本部大軍,馳騁在這片大明的新土地上,去征伐那些不臣之人。
周圍幾人相視一笑,對于世子的這個喜歡,大致都有些了解。
多日來被倭人不斷的襲擾,讓所有人都緊繃著一根弦,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那些倭人會從什么地方跳出來,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回到中軍大營。
一張地圖就擺在桌子上。
朱瞻壑帶著人圍成一圈。
“看出些什么來?”
等到眾人的目光都放在地圖上,朱瞻壑靜靜的詢問了一聲。
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他們并沒有看出什么。
除了所處的這條漫長的防線。
然而,朱瞻壑卻是目露狠色,手指越過防線,向著南邊一處重重的砸了下去。
“這里!只要干掉這里!哪怕是對其造成一定的破壞,也能緩解防線的壓力,讓那些該死的倭人不得不回防,放棄北上!”
看著自己所點的位置,朱瞻壑殺氣四溢。
然而,在場眾人卻是紛紛皺起眉頭,有些舉棋不定。
作戰參謀看了一眼朱瞻壑所指的位置,趕忙開口:“大人,我們只有不足三千兵馬,如何能打下倭人的京都?”
沒錯。
朱瞻壑所指的位置,就是如今東瀛倭人們的王都,金都城。
“只要干掉足利義持,或者是讓室町幕府亂起來,咱們這里就能太平一段時日,撐到咱們的援兵到來,一勞永逸,值得一試!”朱瞻壑對自己的想法很滿意,覺得可行性極高。
如今東瀛是處于室町幕府的統治時代。
又稱之為足利幕府。
因為,此時統治東瀛的幕府是由足利尊氏建立,其后知道如今第四代,依舊是足利家的人繼承統治地位。
聽著朱瞻壑的想法,眾人只覺得一陣炫目。
自從大明炮轟江戶城,登陸東瀛以來。
京都城中的足利幕府,就開始從各處大名手中調集兵力,護衛京都。
如今,誰也不清楚京都城內外,到底有多少兵力。
哪怕在東海艦隊和陸戰隊內部,戲稱東瀛大名之間的戰爭,不過是一場場的村斗。
可誰也不敢小覷對方,尤其是在對方被大明占領,將要忘囯的情況下。
然而,朱瞻壑卻是徹底興奮起來:“咱們不妨膽子再大一些,將如今那個勞什子稱光天皇給抓住!就算這東西只是個擺設,但只要落在咱們手里,也足夠足利幕府亂上一陣子了!”
朱瞻壑的腦洞不可謂不大。
嚇得作戰參謀趕忙開口:“大人,我們如今不到三千兵馬,防線上絕無可能不放人。如此,最多最多只能臨時抽調組建不到千人的隊伍。憑借不到千人的兵力,很難說我們能否靠近京都城……”
朱瞻壑頓時有些惱了,猛的一拍桌子:“你是作戰參謀,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么辦!難道要我們一直待在這里,等到來自所有的兵都被倭人給偷襲光嗎?”
朱瞻壑的怒火,讓眾人微微一震。
而作戰參謀則是緊緊的抿著嘴,眉頭皺緊,死死的盯著地圖上的京都城。
良久。
作戰參謀才緩緩開口:“大人……若是您……能從王爺哪里弄來一艘征東艦……再加上幾條戰船,或許還有可能……”
朱瞻壑眼前一亮,趕忙看向對方,目光也稍微緩和了一些:“快說,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