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哥性子那么急躁,讓他出去……不會把人打死了?”
柳承慶在事后小心的問太子。
他倒也不是搞什么圣心爭奪,背后說人壞話,而是真心覺得徐永寧這么能搞,生怕他弄出大事牽連了上東宮,讓朱見濟不好受。
對比起張懋的實心眼和徐永寧的哈里哈氣,柳承慶是最老成多思的。
“你放心,老徐心里明亮著呢!”
朱見濟不在乎的笑道,“南京那邊你是不曉得他給我做的多漂亮,年底財報總算是有底氣給我父皇過目了。”
目前的朝廷大政,在中上層面推行的還算順利,因為這是監察機構可以探聽注意到的地方,統治者偶爾動真格的翻翻資料,也能找到相關記錄,不好隱瞞。
但是更往下面去,基層有沒有認真的去做,朱見濟無法保證。
他可是聽說過后世所謂的“大小政府”之分的。
皇權不下縣,地方上面“鄉賢”盤踞,那該爛的還是會爛,甚至還會讓他們把朝廷大政變成盤剝老百姓的新方法。
所以朱見濟并不介意徐永寧提出的要求,他也希望能有人去下面幫自己打理打理。
要把權力觸角延伸到各處,這需要的是制度完善以及各方面的支持。
朱見濟此時是做不到的,但這并不妨礙他派人去清理一小撮人,把他們從“鄉賢”的幻夢里揪出來。
之前的整風運動搞了一下民間的流氓,過去幾個月,聽盧忠的報告,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鄉野街巷之間又有夜踹寡婦門的事情發生。
利用徐永寧這個活力過剩的,起碼能給那些混賬長長記性,讓直隸地區的百姓能過個好年。
又到一年末尾了,
朱見濟感慨著,拿出了東宮財報觀看。
之前的各種事基本上讓東宮財政收支平衡,但還沒有能實現他最初給出的承諾——
他是要去賺錢孝順好爸爸的!
如今年底都快到了,要是景泰帝在家宴上隨口一問,朱見濟錢包空空如也,如何交差?
好在南京的權貴們被徐永寧釣上來了一筆錢,讓朱見濟有了足夠的結余為景泰帝準備新年禮物。
景泰帝喜歡很多東西,是一個博愛的人。
而針對如此人物,朱見濟想給好爸爸送不少東西。
比如說呈現出大明疆域的沙盤,還有一個地球儀。
這才配得上景泰帝的天子身份。
這兩樣東西要做的精細,除了要有各種資料打底和無數能工巧匠外,也是要錢的。
因為要準備材料,還有給手下的報償。
在所有的時代,能夠承載知識的物品,都有著高昂的價值。
朱見濟早就把這命令放了出去,工資說好了年底再給人發放,日常花銷則是東宮負責。
眼下,距離沙盤和地球儀的完工不遠了,朱見濟相信景泰帝看到這玩意兒的時候,會有多驚訝。
有了剩余款項,太子爺也免去了可能會拖欠工人工資的苦惱。
年末,在跟隨著景泰帝祭天和應付完臣子后,朱見濟參加了好爸爸設立的家宴。
在這場宴席上,襄王和趙王等關系親近的王爺都被召喚進京,向天下宣告皇室的相處和睦。
就連遠在鳳陽無法動彈的太上皇都被送了禮物,就是不知道何時能簽收。
“敢問太后為何不出來參加呢?”襄王朱瞻墡不解的問景泰帝。
他是皇室里德高望重的老一輩了,血統也和皇位親近,幾年前的皇位爭奪戰中曾經被拉出來遛過好幾次。
只是這人謹慎,一直回避這種大事,等到今年繼承問題塵埃落定了,才應了景泰帝邀約進京。
在家宴上沒看到孫太后,這讓朱瞻墡擔心是不是在太上皇被趕去鳳陽后,皇帝開始苛待嫡母了。
景泰帝和藹的替他做出解釋,“太后這些日子感染了風寒,又覺得胸悶不已,所以不想在冬日里多做運動,如今尚在仁壽宮休息。”
“皇叔放心,此前朕與皇后太子已經去問候過了,一應物品也請去太后宮中,與她共享今日之樂。”
在朱祁鎮離開后,才從他人口中聽到兒子直入鳳陽,根本沒有出現什么“一呼百應,云集影從,重返京城奪位”的事情,孫太后后知后覺,終于明白自己這是被人騙了。
她去找興安,又被人告知那老太監早就退休回老家享福了,于是一怒之下,捂著心口大哭大嚎,鬧騰了一個來月,最后才勉強平靜下來。
她兒子怎么能去鳳陽那種窮地方呢?
越想越氣的孫太后在秋冬換季的時候真病了一場,直到現在都提不起精神。
像這種景泰帝舉辦的家宴,她直接撂挑子不給體面了。
好在其他人機靈,沒有去多嘴。
朱瞻墡也只是出于對嫂子的關心問了一句,得知景泰帝此時對孫太后還是很客氣后,也不再多管,只當自己是來蹭吃蹭喝的。
飯后,大家都稍微放開,喝上頭的景泰帝拉著襄王朱瞻墡說起了過去的故事,重點還在感慨自己的命途無常,以及祖宗庇佑,讓他當了力挽狂瀾的大明皇帝。
朱瞻墡聽了,尷尬的差點用腳趾頭給紫禁城摳出三室一廳,生怕景泰帝這是在暗示,當初太上皇被俘虜后,自己曾經被提名過皇帝備選的事。
可別大哥才走,景泰帝就要對叔叔下手了。
朱見濟在旁邊喝著奶,笑著看老爹跟人嘮嗑。
反正家宴之上沒有外人,說著體己話也不怕被有心人惦記。
等到景泰帝冷靜一些,放過出了不少汗的襄王后,朱見濟才插嘴一句。
“趁著這等好日子,兒子想為父皇獻上一份禮物!”
景泰帝期待起來,“那青哥兒盡快把東西拿出來吧,為父可還記得你當初的話呢!”
皇莊開起來的主要原因,不就是朱見濟的“孝心”嗎?
朱見濟由此讓早就準備好的宮人,端著巨大的沙盤和地球儀上來。
沙盤上面的各種模型都是特殊制作的,或陶或瓷,還有玻璃磨成的沙子堆積,通過火藥微微燒制后,精致的模型被固定起來,不容易散開。
這也讓整體的重量增加,更別說沙盤呈現的,還是大明的大體疆域。
所以光是一個長寬十余尺的大方盤,就得讓左右各五位宮人抬。
地球儀那邊卻是方便一些,畢竟一個空心的木球總歸不會重到哪里去。
“這么大?”
“究竟是何物?”
收到兒子新年禮物的景泰帝很高興。
雖然他不知道這玩意是什么鬼,但還是很給朱見濟捧場。
“此乃我大明所統九州之地!”
“這是寰宇之內的景象。”
朱見濟指著沙盤和地球儀給好爸爸做講解。
此話一出,引起了家宴里的各位皇族驚嘆,都伸著脖子,企圖給自己開開眼界。
當然了,在這樣開心的時候,沒有誰會傻到懟太子一句“天圓地方”的話。
皇帝和太子顯然是一體的,他倆說啥就是啥。
反正在中華古代典籍里,不也常說“天地混沌如雞子”嗎?
區區小事,不必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