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集南,永寧伯行轅大營的中軍帥帳內,可謂是將星云集。
除了留守宣鎮和派駐京城的,以及被委任隨孫傳庭等旁的官將出鎮地方的,再有如劉金海、佟守山這等執行特殊任務的暗線將官之外,勇毅軍體系內幾乎百分之九十的將官都聚集在這座大帳之中。
張國棟與魏知策二人進入中軍行轅大帳時,已是各營官將濟濟一堂,大家一邊等候著永寧伯的到來,一邊互相寒暄問候著……
當然簡單寒暄過后,話題最后全都歸到與闖賊的這一戰,究竟該是如何打法上面!
陳永福早已決心抱緊永寧伯的大粗腿,為此他甚至將自己兒子都送到勇毅軍中,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可以與勇毅軍眾將親近的機會。
他以總兵之尊不惜折節下交,在與同為總兵官的王樸、李輔明打過了招呼之后,便一頭扎進勇毅軍各營主將的人堆里,與之十分歡快地攀談了起來。
別看王樸與李輔明二人跟永寧伯同為宣大三鎮的總兵官,可在陳永福的心里壓根就沒瞧得起他們兩個,能先跟他們打過了招呼才去找張廣達等勇毅軍諸將攀談,都已經是給他們面子了。
就比如保督標營副將張德昌和真定衛指揮使曹時熙兩人,雖然身份上已經是僅次于陳永福的存在,可陳永福對他們總是一副不怎么搭理的態度,甚至都不如對勇毅軍中一個千總的態度和善。
早在崇禎十一年闖賊首次圍打開封的時候,還是宣鎮副總兵的張誠以援剿總兵的身份率兵援豫,當時在開封城下也曾經與陳永福并肩殺過闖賊。
正是因為有了這一份難得的情誼,陳永福同勇毅軍各將官們才有了聊不完的話題,也顯得比旁人更為親近了幾分。
再有他的兒子陳德也不簡單,即使在勇毅軍中那也是受人尊敬的一個人物,這主要是因為陳德曾經一箭射瞎了闖王李自成的眼睛,使他成了“獨眼龍”!
軍隊之中素有慣例,只有強者才會贏得尊敬,所以陳德的這一箭為他贏得了勇毅軍眾將士的天然尊敬。
甚至連永寧伯都經常拿這個事來說話,自言:就是因為學藝不精,沒得陳德這般本事,若不然當初也能給多爾袞這條韃狗射瞎嘍!
當陳忠陪著張國棟、魏知策進入大帳時,旁人都還沒來得及說話,陳永福第一個就迎上來,笑道:“兩位將軍殺賊建功,陳某真是敬服得很啊!”
張國棟對于陳永福還是很尊敬,畢竟整個河南官軍也就他麾下還有幾千敢戰之士,開封二度被圍之時,也是幸賴有他坐鎮堅守城池,才得以保全。
“陳總兵說笑哩。”
他也是同樣抱拳接著說道:“些微戰功,怎抵得上陳總兵兩守開封的戰績嘞。”
陳永福還待客氣兩句,然旁邊眾人已經反應過來,又怎會給他這個機會……
只聽一個粗獷的嗓音傳來:“知策,你真是不簡單啊!”
魏知策聞言微微一愣,向著正大步走過來的張廣達詫異地問道:“廣達,你此言何意?”
“何意?”
張廣達走近前來一拳錘在魏知策的胸膛上,笑道:“你的騰蛇營一下就打掉了闖賊的炮營,可不是真不簡單的嚒!”
“哈哈哈……”周圍人群中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張廣達接著又在張國棟的肩膀上錘了一拳,道:“國棟,你也威風嘞,一仗就干掉數千賊兵,還多是精銳老賊。”
“是啊。”
王樸不知何時擠到帳門前,他上前一把摟住二人的肩膀,笑著說:“張兄弟、魏兄弟,我們幾個剛剛就是在暢談你們的戰例嘞。”
真定衛指揮使曹時熙這時也擠了上來,他不甘寂寞地接著王樸的話說道:“魏將軍、張將軍,正巧好你們來啦,快給大家伙講講這仗都如何打的哩。”
魏知策怎受得了如此熱情,他掙脫了王樸總兵后,忙向著眾人抱拳說道:“戰例都報給爵帥行轅,那上面寫的可比我現如今記著的還多嘞。大家先不要著急,待軍務司整理后,自然會將戰例傳發各營,到時自會看得清楚明白了。”
張國棟也是如此說辭,可在場諸人都是一營主將副將,他們對好的戰例自是關心,但更關注當場指揮者的直觀感受。
“你們兩個就不要推辭啦。”
最后還是張廣達發話了,只聽他繼續說著:“就算軍務司的戰例整理出來,還不是要你們兩個戰例的實際指揮者,來給咱們講解戰例。
既是如此,又何必等那些時日,今兒趁著大家伙都在,爵帥也還有一會兒才會到來,就這個空當兒,你們先給大家說說經過也好。”
見到張廣達都如此說話,魏、張二人自然也不好再多做推辭……
這邊他們才剛一表明態度,周圍的眾人當即一分為二,立刻就形成了分別以魏知策、張國棟為中心的兩個圈子。
魏知策和張國棟成為了絕不唯二的中心,他們身周圍著的都是新城集周邊各營的總兵、副將,別看人多,但卻是一點也不雜亂。
雖然說有兩個聲音在永寧伯行轅大帳內分別開講,可對于彼此的圈子卻是絲毫沒有影響,在張國棟這邊圍著的人,自然而然地過濾掉了另一側魏知策的聲音,而魏知策那邊圍著的聽眾亦是如此。
就連周圍站立的永寧伯親兵們,也都是個個豎起了自己的兩只耳朵,分別傾聽著自己近處傳來的精彩講述……
不過也有例外,就如勇毅軍的總鎮撫官賀飚便是如此,只見他端坐在大帳左側下首第一個座位上,面上神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嚴肅,還真是毫無意外。
而在他的下首還有兩人也是這般做派——這兩人正是永寧伯新近才延攬來的親信幕僚,并作為軍前參謀隨行援豫的孫時相和胡以溫二人。
若說這其中是否有些許區別的話,那就是孫時相與胡以溫兩人,他們并非是像總鎮撫賀飚那邊心無旁騖。
然而即使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那也是有一些區別的……
孫時相確實是一副如老僧入定般狀態,仿佛對外界所有的一切不感興趣,但他的耳朵卻隨著聲音大小而變動,只不過如此細微的變化旁人很少注意罷了。
與之相反的是胡以為,畢竟還是年輕了一些,雖然表面功夫做得很是到位,但細節上卻也是將他的心思完全暴露。
不過相比其他人而言,胡以溫還是做到了耳聽八方,他們對于兩邊的講述都十分好奇,能夠清楚的看到胡以溫耳朵隨著聲音大小變化,而不斷地進行著調整。
雖說大多數人都已經不具備這種本能,但是它確確實實地在胡以溫的身上完美展現了出來!
就在眾人聚精會神聽著魏知策、張國棟講述著各自精彩戰斗的細節之時,一聲嘹亮的嗓音從不遠處的內帳門口傳來……
“永寧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