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早回去，不在家里多呆幾天？”
老頭子站在門口，抽著煙，看著陳然背著個包，從樓上下來。
假期一晃而過，轉眼間又到了陳然要回校的日子。
雖然在家的時候，對陳然這看不慣，那看不慣，但這突然要走了，老頭子還有點舍不得。
“都呆這么久了，還沒嫌我呆夠啊。”
陳然不以為然。
別看老頭子現在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要他真留下來多呆幾天，信不信扭頭老頭子又開始對他嫌棄起來。
“滾滾滾，早點滾蛋，老子一個人過的不知道有多舒服。”
老頭子本來還有點傷感，結果一看陳然那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又開始生起氣來。
不過也就一會兒的功夫。
他又開始對陳然叮囑起來。
“對了，你不多帶點衣服過去？”
“一個包夠了。”
“水果零食什么的不帶上一點，過年買的那些東西放在家里又沒人吃，回頭壞了還得扔掉。”
“不要，車上吃東西，不干凈。”
“香腸臘肉要不要帶一點過去？”
“宿舍里沒鍋。”
“那煙呢，醫保刷回來的兩條煙，你帶一條過去。”
“這個可以有！”
“……”
在跟老頭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下，陳然將一條中華塞進背包中，將拉鏈拉上，然后將包背了起來。
陳然又逗弄了小小，阿黃一會兒，看著在那兒抽著悶煙的老頭子，他說了句：“爸，麻煩你個事兒。”
“什么事兒？”
老頭子一愣，陳然居然會主動向他提需求，這倒是件奇葩事。
難不成是錢不夠了，要找他要錢？
這也不對啊，他卡上不是還有四萬多塊嗎，這么就快花完了？
老頭子心思急轉，在那里猜陳然到底要讓他幫個什么忙，就聽陳然道：“這里打不到車，一會兒你騎車載我過去一下。”
“……”
“滾滾滾，趕緊兒給我滾！”
老頭子又開始發起了脾氣。
……
半個小時后。
老頭子騎著電瓶車，載著陳然來到汽車北站。
今天車站的人沒有幾個，坐辦公室的提前就回去了，打工的要往后再等一段時間，元宵后再走。
陳然下車的時候，一直臭著一張臉的老頭子，突然開口道：“身上有零錢沒，我這里有，拿去。”
他在身上一陣摸索，摸出幾張對折起來的老人頭。
“不用，我有。”
陳然揮揮手，掏出錢包，在老頭子眼前晃了一下。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不要亂吃別人給你的東西，小心別人下了藥。”
“知道知道。”
“上車的時候記得先去一趟廁所，路上少喝水，不然憋著會很難受。”
“知道知道。”
“最好不要睡覺，要看好包，貴重的物品都放在身上，手機錢包什么的都注意一下。”
“知道知道。”
“……”
老頭子說了兩句，不知道說什么了，他看了陳然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有什么事，記得給家里打電話。”
“行，知道。”
陳然一一應了下來，等老頭子停下來后，他問了一句：“那我進去了？”
老頭子點頭。
陳然背著包朝車站走去，進站的時候他回了下頭，透過玻璃看到老頭子依舊騎在車上，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
陳然揮了揮手，大喊一句：“回去吧。”
老頭子沒反應。
不管平時對陳然再怎么冷言冷語，他們終究是父子。
在父母眼里，陳然依舊是那個什么都不懂，沒出過遠門，也沒吃過苦的象牙塔書生。
現在孩子又要遠行了。
父母又開始擔心起來了。
陳然深吸一口氣，收拾好心情，扭頭向售票口走去。
……
客運是滾動發車。
陳然買完票后，直接檢票上車。
上車后，他挑了個中間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包倒一轉過來，放在胸口位置上。
一零年這會兒可沒以后那么安全。
雖然包里除了臺筆記本電腦，也沒其他貴重物品，但丟了的話，找回數據什么的也是件麻煩事，能小心一點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坐在位置上，朝著窗外望去，陳然感到一陣恍惚。
這一個月時間發生了很多事。
他完成了他最開始的目的，跟老頭子達成了初步的和解。
要說老頭子心結完全解開，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期盼陳然能考上一所重點大學，是他等了十幾年的事。怎么可能就過了半年時間，因為一本書，幾萬塊錢，就這么解開了。
上輩子解開，不過是因為時間足夠長，老頭子自己想通，最后無奈的向現實妥協了罷了。
雖然平時憋在心里沒有聲張，但幾次喝酒的時候，一喝多，還是會免不了吐露一下心聲。
但這一塊陳然真的沒辦法。
在高考成績下來后，這個事情就注定會成為父子兩心中的遺憾。
不管后來陳然是否選擇復讀，是否選擇專升本，是否選擇讀研，又或者通過其他方式弄到一張重點大學的畢業證……
但那些都不過是補救措施罷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除非陳然能重生到高考前，再考一次。
陳然自己對這件事情倒沒那么多想法。
說遺憾，也是有的，陳然其實挺想去一所重點大學，享受享受他們所謂的“正常”生活。
但就算不能去，陳然也覺得無所謂。
人要懂得知足，要習慣去接受這個世界不完美的事，不然就會變成他上輩子那樣，在金錢和欲望當中迷失自己，最后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況且陳然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也不錯。
回來一趟，幫老頭子弄到手一套新房子，處理掉一個累贅，并且還還清了家里的債務，讓所有人身上都輕松了不少。
仔細想想，他其實也沒做什么事，甚至連一開始準備的四萬塊錢都沒有派上用場，那些錢現在還靜悄悄的躺在他的銀行卡上。
錢只是個契機。
本質上是因為思考問題的方式變了。
除了家里這邊，陳然回來還找回了一些老朋友，結實了些“新”朋友。
陳然也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以前居然有過那么多朋友。
那他到底是怎樣一步步，把自己弄得跟個孤家寡人似的？
想了想，陳然覺得大概是境遇問題吧。
你跟他聊幾百上千萬的業務，他跟你聊公司把他調到了另一個崗位，雖然工資翻了一倍，但他很不開心。
就聊不到一起去。
沒有人喜歡一直做別人的背景板，所以重生之后，陳然一直非常小心的收斂自己。
不會刻意的去迎合別人，但也不會老是想要去凸顯自己。
這大概就是古代智者所謂的“中庸之道”吧？
陳然若有所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