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劍帶出一溜血珠,灑在劍面之上,李觀云橫劍在胸,劍面映射黯淡月華,血珠星星點點。
輕輕一吹,血珠滾滾落下,月影隨之波動,明劍纖毫不染,端是一把好劍!
“真是有夠快的。”童磨微驚,連他都只模糊捕捉到李觀云的真身,此人的實力,果然又發生天翻地覆變化。
一時之間,也如同猗窩座一般,生出無慘可能會在二十五年后,被李觀云打敗的想法。
“確實,他比之前更快了,如果他愿意,這一劍應該砍在猗窩座脖子上。”黑死牟也這樣說著,面上頗為凝重。
李觀云的成長速度之快,確實是令人匪夷所思,之前妓夫太郎,多半已經不是此刻李觀云的對手。
童磨聞言望去,面上一驚,但見黑死牟臉上六雙鬼目,六只眼睛轉動,令人頭皮發麻,竟是顯出了猛鬼真身。
“黑死牟閣下,你這是?”童磨不無驚訝,黑死牟通常不會冒出這六只眼睛的。
“我這樣才能看透。”黑死牟為之解惑,他人類的眼睛,只能看清楚李觀云身影,唯有六目齊出才能看透。
童磨見此,自是感嘆,放目于院中,但見猗窩座眼中,也是有些驚愕之色,但他很快回過神來。
“破壞殺·亂式。”一來,就是拿出了真本事,那一記大面積,之前李觀云只能閃避,造成扇形破壞的攻擊。
“竟然不躲!”屋頂兩人面面相覷,猗窩座這一招破壞力不小,還是無差別的攻擊。
以兩人的實力,自然是可以硬接下來,但李觀云不同,他有了那種速度,何必硬接,輕飄飄就能躲過的!
在兩人的視線中,猗窩座這一記亂式擊出,大院內驟起狂風,而他身前扇形的地面,大片草皮掀飛。
泥土混合著青草,這一片扇形,如同被牛犁過一遍,顯出條條溝壑。
甚至有些藏身在土地里,不知名的甲殼類生物,被這一擊掀了老巢。
還來不及振翅飛逃,便受狂猛力量轟擊,爆出一團渾濁黏液,成為土塊一部分。
直面亂式的李觀云,衣袍烏發飄揚,望見那摧枯拉朽的攻勢,他不閃不避,甚至有功夫一笑。
只見他將明劍往地上一插,瞬息之間,似人劍合一,屆時攻勢襲來,他兩側的地面頓時毀壞。
但他站立的所在,以及他的身后,卻留出一個三角形的凈土,他竟是僅憑一股銳不可擋的氣勢,生生破了亂式!
“和十天前一比,簡直是換了一個人。”黑死牟六目微瞇,猗窩座的亂式,他自然也可以毫不費力的接下。
但那是他上弦之一,此刻和猗窩座較量的,可是李觀云,人類之軀,十天前還被壓著打的人類。
此刻,竟然能夠如此輕松寫意的接下猗窩座的亂式,成長速度之快,可謂是刷新了黑死牟對于人類的認知。
“沒錯。”童磨也表示認同,他是三人中,最早見到李觀云的鬼,遙想之前,李觀云殺個下弦都費力。
但是現在的李觀云,已經能夠和上弦硬碰硬了,而且不是上弦后三,而是上弦前三的猗窩座!
“怎么回事?好像變弱了啊。”李觀云接下亂式,似笑非笑,握住明劍,不在意的一指面色沉凝的猗窩座。
猗窩座不為所動,冷冷笑道:“亂式破壞面積雖大,但對付強者,卻是殺傷力不足。”
話音剛落,猗窩座如影而至,李觀云瞳孔微縮,胸腹之間,風壓將衣裳緊貼皮膚。“破壞殺·腳式·冠先割。”
這一式破壞殺,曾讓李觀云頗為狼狽,雙眼更是難以捕捉其速,然而現在,他得快準狠三字精髓,已然不虛。
在猗窩座接近并且出腳的瞬間,李觀云明劍斜斜一揮,如同鷹隼展翅,快極、準極、狠極。
這一瞬間,猗窩座心中警鈴大作,只覺若是不變招,定然是他的腿先被斬斷,于是冠先割往旁邊一轉。
明劍帶出一點血花,再放目去時,猗窩座的小腿腿肚已被剖開,若是方才他慢了一步,怕是整條小腿都要交待。
李觀云彈劍輕吟,明劍劍面上的血珠滴溜溜滾落,正對上猗窩座沉重目光,更無二話,一劍反撩,開膛破肚!
而猗窩座腿上的傷口,眨眼就已復原,見李觀云持劍攻來,不敢怠慢。“破壞殺·腳式·流閃群光。”
但見他單足頓立,那受過傷但已恢復的右腿,以肉眼無法看到的速度連續踢擊,極速之下,空氣劈啪作響。
連黯淡月華都仿佛踢碎,炸出一團又一團的銀光,猗窩座十天前,正是用這一招,重創李觀云!
‘他中招了嗎?’在猗窩座的感應之中,李觀云突然消失,他心中不禁思忖。
破壞殺·亂式,雖然聲勢浩大,但力量十分分散,只能對付一般的對手。
李觀云如今好似脫胎換骨,自然無法建功。
但腳式·流閃群光,卻是他的殺招之一,極短的時間內,踢出數十擊,速度又是極快。
一旦防御不及時,或者說漏了一腳,立刻就會受到連綿不絕的攻擊,人類之軀,便是鬼殺隊的柱,也必死無疑!
猗窩座思緒剛起,便聽到一連串的叮當聲響。
由于速度太快,他踢出去的右腳,附帶風壓,整條腿都如同百煉精鋼,更增鬼軀的強大。
李觀云的明劍,也一時間難以傷他的皮肉,然而縱使如此,流閃群光早已傷不了他!
猗窩座腿式變弱,流閃群光消耗頗大,哪怕他是鬼,也需要幾秒鐘回氣,不能一直踢到天荒地老。
而他甫一減弱,便看到李觀云手執明劍,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他竟然將流閃群光悉數擋下!
李觀云有感腳式減弱,知猗窩座舊力用盡,新力未生,哪里會放過這種良機,明劍信手而出:“血梅放。”
赫然是他從香奈惠花之呼吸中所悟的一招劍式,雖然沒有實際的殺傷力,卻能讓人下意識的震恐。
對猗窩座來說,這一式,會讓他露出更大破綻!
劍鋒劃過之處,一樹血梅悄然綻放,血腥味飄然而來。
梅花轉瞬凋零,露出光禿禿的枝丫,竟有幾分生死枯榮之理,然而出乎李觀云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猗窩座一眼望去,頃刻就判斷出李觀云明劍真身所在,閃身一避,血梅放竟是毫無建樹。
李觀云眉目輕皺,之前和猗窩座血戰,他就覺得血梅放這種招式,華而不實,沒有使用出來。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兩者是在比試,他也不可同日而語。
原以為血梅放會另有所得,沒想到連讓猗窩座晃神都做不到。
畢竟是呼吸法中衍生的招式,不是他劍道中出,他目前快準狠利劍大成,血梅放卻依然在原地踏步。
如果他想這招變異的血梅放再次發揮作用,也許就得去好好修煉這個世界的呼吸法。
但那樣好比撿芝麻,丟了西瓜。
“你這一招,沒事拿出來觀賞還不錯,但實際上沒什么用處。”猗窩座見他目露懷疑,也不忘嘲笑李觀云兩句。
這血梅放,能震住下弦,能驚住妓夫太郎,但對上猗窩座,那就是貽笑大方了。
因為無論心智還是實力,猗窩座都不會被這種呼吸法變異生出的招式所震懾。
除非如李觀云所想那般,一心鉆研呼吸法,練全花之呼吸,才有幾分可能。
不過也和李觀云所想一樣,他有劍道在身,哪里會分心去修煉呼吸法呢。
李觀云不置可否,他所修劍道,并不像猗窩座這樣,有明確的招式。
每一劍,都是殺人之劍,每一劍,俱皆決勝之劍!
劍法無非就是用劍的方法,哪里有人說得那么玄乎,不會超脫于劈、斬、刺、掛、削、撩等等常式。
劍法,劍術高深,也無非是更快,讓敵手不能防備;更準,讓敵手心驚肉跳;更狠,讓敵手喪盡肝膽罷了。
利劍之道,說白了就是如何以最省力、最有效的方式取人首級的手藝。
可以說,李觀云利劍大成,便是極簡之劍,也是碰上猗窩座這等人物,才需要頻繁出劍。
此刻若是面對一個下弦之輩,李觀云一劍即出,便可分出生死爾。
心中思緒良多,利劍之道又有感悟,然而李觀云自身,卻并沒有讓自己的思維拘泥于綜上所述。
以上,是他對于利劍的感悟,所謂大道至簡,也不過是一家之言。
誰又能說大道只簡?我說大道至繁又如何?
千般心得,萬種感悟,化作心中劍道的一部分。
是繁是簡,不必執迷;有招無招,不必掛念。
手中執劍,如何隨心所欲,便如何出劍,僅此而已。
大道三千,皆為心道!
猗窩座見他雙眸之中,燦燦發亮,心下微震,冒出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他進步已然如此之快,現又有收獲不成?
晃一晃首,體力已然恢復,不給李觀云喘息之機,暴進數步:“破壞殺·腳式·飛游星千輪。”
說時遲那時快,猗窩座凌空而起,雙腿殘影重重,時而快時而慢,叫人捕捉不到具體的位置。
而等回過神來之時,腳式已然襲來,也讓人猛然醒覺,那并非時快時慢,而是極速造成的錯覺。
如同天際閃過的流星,直到消失在地平線,流星的軌跡,依然殘存于腦海,似真似假,傻傻分不清楚。
飛游星千輪,又是腳式的一記殺招,彰顯著猗窩座上弦之叁的全部實力!
在猗窩座出招的剎那,李觀云思緒頓止,端是收放自如,明劍一出,竟比這一記腳式更為飄忽,更難以捉摸。
“他的速度,始終蓋過猗窩座一線。”黑死牟六目微閉,再看去時,已然恢復了雙目。
親見兩人比試,讓他心中也頗多念頭。
而他的見識,也不愧于上弦之一,已經看出,李觀云的速度,在猗窩座之上。
也不僅僅是速度而已,李觀云手中之劍的殺傷力,無需贅述,快了這一線,已經是占了絕大的優勢。
“只是可惜啊。”童磨聳聳肩,他也能看出來,猗窩座的速度不如李觀云,這讓李觀云占了很大的優勢。
不過那又如何呢?
猗窩座何嘗不是占了天大的優勢,那幾乎用不盡的體力,不掉腦袋不會死的軀體。
相比之下,孰輕孰重,是一目了然,李觀云快上一線的優勢,是遠遠不及猗窩座所占據的優勢。
場內似乎已經分出了勝負,似乎也沒有,李觀云的明劍刺進了猗窩座的腳心,鬼血一滴一滴淌進腳下土地之中。
李觀云微微氣喘,拔出明劍,也不去注目劍面血跡,仍有那猩紅從明鏡般的劍面上滑落。
和猗窩座的戰斗,他看上去云淡風輕,實則耗費的體力一點不低,他每時每刻,都要拿出全力去戰斗。
猗窩座臉不紅氣不喘,收回腳,傷口就愈合,掃了李觀云一眼,“你和我,不進行生死之斗,分不出勝負。”
他亦是心如明鏡,李觀云的劍,速度現在勝過他。
但他占了鬼軀的大便宜,只看他受傷數次,屁事沒有,李觀云體力消耗,他毫無感覺。
當然了,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受傷數次,會認為他輸了。
不過他還有絕招和底牌沒有使用,相對應的,李觀云斑紋都沒開呢!所以說,兩人的實力,大體伯仲之間。
猗窩座能想到的,李觀云自然也能想到,他能看出猗窩座還有絕招,而他適應這個世界規則獲得的斑紋也沒開。
和上弦之叁分庭抗禮,這個結果,他說不上滿意,也談不上不滿意,只能說劍道漫漫,竭盡求索而已。
猗窩座感受卻是頗為不同,想他成鬼已經兩百多年了,李觀云卻二十都沒有,而且還是以人軀和他一較高下。
心頭五味陳雜,見李觀云面色漸漸恢復,走上前去:“看你累得夠嗆,真不要我搶三個女的來給你恢復一下?”
“去你的。”李觀云一笑,看著猗窩座一本正經好像在關心他的樣子,實在是被整得有點無奈。
屋頂上,童磨七彩眼瞳有所波瀾,他是上弦中最年輕的鬼,但也有一百多歲了。
他也算是看著李觀云一步步成長到現在,饒是有些無法理解。
十天前還是猗窩座的手下敗將,今天怎么就能有來有回了?
難道說,李觀云體內生機比女子還要旺盛嗎?童磨只覺口中唾液分泌,他一直都沒放棄吃李觀云兩口肉的想法。
黑死牟面色卻頗為沉重,他卻是明白的,李觀云如今的實力,能夠排進天下前五。
但想要再進一步,卻是千難萬難了,就比如他,三百年前,就是上弦之一,三百年過去,也沒有多大的進步。
是以他倒是不擔心李觀云一路突破,轉眼上天,不過心中的感嘆卻不會少了。
因為他深深明白,李觀云還有一個上天的機會,譬如說,成為鬼!
黑死牟從房頂一躍而下,他腳下的雜草,卻沒有半點受到重壓的跡象。
如同緩緩踱步造成的自然塌陷,黑死牟慢慢走來,猗窩座面色微變,李觀云望去,不知這冷峻鬼要做什么。
來到兩人面前,黑死牟停下腳步。
猗窩座眉頭微皺,黑死牟做了五百年的上弦之一,其實力,深不可測。
他曾經也想當當上弦之一,挑戰過黑死牟,結果被一刀秒了,還是黑死牟比較欣賞他,沒有殺他。
雖然比起以前,他現在更強,但猗窩座覺得對黑死牟來說,現在的他,也不過是多兩刀的事情。
唯有踏足至高領域,才有可能和黑死牟爭個長短,但猗窩座思忖,黑死牟恐怕早就比他先到了至高領域。
不然的話,以前他挑戰的時候,絕招都還沒有用出來,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找到破綻,一刀秒了呢?
“你如果變成鬼,或許可以和我過幾招。”黑死牟淡淡掃了李觀云一眼,更不等他答話,便自顧自離開了。
李觀云啼笑皆非,上弦之一明明贊賞的話,可是怎么就讓人聽了心里不舒服,也不怎么在意,都是憑實力說話。
“他一直都是這么臭屁。”猗窩座一攤手,松了口氣,他還以為,黑死牟要對李觀云出手。
看了眼屋頂,童磨也已經悄然離開,猗窩座興趣不減,拉著李觀云,兩人友好的切磋起來,直到天色快亮。
在兩人不能察覺的,無慘的房間,他為了維持自己的逼格,沒有親自出面,但偷偷目睹了李觀云和猗窩座較量。
他看到兩人停手,黑死牟和童磨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收回了窺伺,面目陰沉,猶豫不定,一坐就是接近天亮。
他是千年的鬼王,但首鼠兩端的毛病,根深蒂固,不同于三大上弦,他可是親眼看著李觀云成長到如此地步。
滿打滿算,堪堪一年的時間,李觀云從一個有趣的人類,蛻變成一個可以和上弦之叁難分高下的強者。
而且有不知名的手段讓鬼脫離他的掌控,甚至掌握了太陽的力量,可謂是鬼類的克星。
無慘定下了二十五年之約,就是希望李觀云心甘情愿變成鬼,讓他有機會成為在陽光下行走的生物。
然而現在李觀云的強大,又讓他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