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們這里是不是設計室？”
經緯設計院的門開著，一個短發中年敲門問道。
“是的，我們是設計院，你是不是要做房子設計？”宋立艷的辦公桌正對著門，馬上回道。
中年拿著手里的資料，說道：“我到房管中心辦房產證，他們說要整個圖紙，說你們設計院就可以做，我就過來問一下。”
宋立艷指著衛煌道：“你去他給你做吧。我只是財務，對這些不懂。”
有人找上門來，衛煌自然不能坐著，馬上去倒了一杯水，遞給中年道：“喝杯水，你要做什么樣的圖紙？”
中年有些拘束，接過水又放在衛煌的桌子上，連聲道謝。
又將資料打開，說道：“我以前的房子，現在想加層，他們村建中心說要上面審批才行，說要有個圖紙才能加，我又整不明白，到處問，說黑水縣就你們在整，我特意過來找你們，請你們幫個忙。”
“哦，你是為了加層。”衛煌點了點頭，接過資料，都是一些文字性的東西，沒有什么參加價值。
房主名字叫謝大華，估計就是中年的名字。
中年道：“對，加層，然后就是想借這個機會把房產證辦了，他們說的有圖紙就可以辦房產證，所以要麻煩你們。”
“謝大華是你嗎？”衛煌問道。
“對，就是我。”
“辦證沒得問題，但加層這個問題，我先得了解一下你的房子的基本情況，不是說加就能加的。”
“為什么不能加呢？”謝大華一聽不能加就有些著急了，說道：“政府都同意了，相關的領導都簽了字的，你看這上面的字，就是村建中心主任和分管鎮長簽的，他們都同意的。”
衛煌解釋道：“他們是同意了的，但我們作為技術人員，要替你的安全把關，因為房子這個東西是你們住在里面，有任何問題都會帶來生命安全，我們必須替你們把關。同時，這也是為我們自己負責，因為現在設計行業是終身責任制，一但圖紙從我手里出去，那么以后出了任何安全質量問題，都由我來負責。”
“不用你負責，我自己住的房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謝大華聽明白了，問道：“你就說你們這個怎么收費的，因為我們都是農村人，賺錢也不容易，你只要不收太貴，我們都愿意付，不讓你白辛苦。”
衛煌道：“費用當然要收，但我也要了解清楚情況，才確定能不能給你做。”
“噢，你想了解什么情況？你問吧。”
“你這個房子是什么時候修的，是什么結構？”
“修了有七八年了，當時沒得錢，只修了一層，現在娃兒也大了，我想在上面加兩層。結構就是磚嘛，都是紅磚，質量好得很。”
七八年的房子加層，問題應該不大。
衛煌作出一個初步判斷，又問道：“磚混結構的房子，那你有樓梯上二樓嗎？”
“有，以前有個炮樓。”
“你手機里有照片沒有？”
“照片沒有呢，我這個手機不是智能手機，不能照相。”
“那只有我和你去現場看一趟，順便將你一層的的尺寸量了，才能確定你這個二三層的加層應該怎么加。”
“好好，那就辛苦你了。”
“你先喝水，等我一下。”
衛煌來到走廊上，撥通了杜緯浚的電話。
“做哪樣？”杜緯浚知道衛煌沒事是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的，這電話打進來肯定是有事要問，也不繞彎，直接開門見山。
衛煌道：“有個人說他的房子想加層。”
“你給他加嘛，這種只出建筑圖，收五塊錢一個平方。”杜緯浚道。
一般這種都是私人住宅才會說加層，都是些小項目，杜緯浚并不上心。
衛煌見他沒有放在心上，便詳細講道：“我是準備給他畫圖紙，但要先去現場看一下，到底能不能加，如果他這個基礎做得不好，應該怎么辦？”
“嗯，你先問清楚他基礎是怎么做的，你要去現場，你就看看他的墻體有沒有開裂的現象，基礎毛石的還是條磚基礎。”
似乎覺得只是這樣交待，衛煌也不一定能搞清楚，杜緯浚想了一下，又道：“你到了現在發個視頻給我們，我幫你遠程看一下。”
“要得。”衛煌本想請他和自己一起去，但想著這種活也不大，五塊錢一個平方，一百個平方也才五百塊錢，根本不夠出場費，能遠程解決那是最好的方法。
衛煌回到屋中，問道：“你有卷尺沒得？”
謝大華點頭道：“卷尺有，家里有。”
“那我就不用帶了。”
要帶也沒有，還要去商店現買。
衛煌拿上筆記本和筆，跟著謝大華出門。
謝大華道：“師傅你貴姓呢？”
“我姓衛。叫衛煌，你叫我小衛就可以了。”
“聽你口音不是本地的吧。”
“不是，我家是太
平縣那邊的，八合鎮。”
“噢，到這邊工作多久了呢？”
雖然都屬黔州，但縣與縣之間距離還是很遠，雖然聽過名字，謝大華卻并不清楚具體位置，也就是隨口一問。
兩個人一起走路，總要找點廢話來打發時間，否則氣氛就會尷尬。
就像人這一生，真正用在工作上的時間并不多，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做無用的事，借以消耗這有限又漫長的時光。
出了門，衛煌道：“你沒有開車吧？”
“沒有。”
“那我們就打車去車站坐車。”
“你也沒開車嗎？”謝大華不相信作為一個設計師沒有車，坐車多不方便。
衛煌來到路邊，實話實說道：“還沒有學車呢，這不剛工作嘛。”
“我還以為你開玩笑。”謝大華看著皮膚黝黑的衛煌，實在不相信他是才畢業的，這才畢業的學生給自己做設計能靠譜嗎？
謝大華仔細回憶了一遍，房管中心的工作人員告訴自己的地址就是這里，設計院的名字也對得上，不可能走到了騙子公司。
遂問道：“你們公司就兩個人？”
他只看到了一個女的和衛煌。
衛煌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好笑，搖頭道：“怎么可能，好歹也是一個設計院，我們公司十幾個人哩。”
“那他們呢？”
“有的有事出去了，有的還沒來，我們公司上班是自由的，有事就在公司，沒事就不用來。”
“那你的業務肯定很多吧？”謝大華試探地問道。
“走車站。”衛煌攔下一輛出租車，上了車才道：“還行吧。”
謝大華還不滿足，又道：“那你一般做些什么設計呢？”
“只要房建方面的都做，比如說你們這種私人住宅，又像學校的教學樓、宿舍樓，政府或者是公司的辦公樓，反正只要是建筑都可以做，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以后你們那周邊的人有誰要修房子，你就可以介紹我給他做設計。”
不管成與不成，都先把口碑立起來，把自己的名聲宣揚出去。
謝大華道：“沒問題，我留個你的電話。”
不知道是衛煌自信打動了謝大華，還是謝大華想明白了，自己要的就是一個蓋章的圖紙，只要政府認，給自己批了手續能修，又何必管他技術強弱呢？
到了車站，謝大華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去虎關鎮的中巴車，主動買了兩個人的票。
謝大華到了車上話就更多了，問衛煌去過虎關鎮沒有等等。
黔州山多，彎拐自然多，其實虎關鎮和黑水縣城所在的黑水鎮中間就隔了一個大松鎮，直接距離不到二十公里，車卻開了四十多分鐘。
一路走走停停上下人，也是花時間的一個原因。
謝大華家就在街尾。
下了車謝大華馬上安排婆娘給衛煌燒水泡茶，邀請衛煌到屋里坐。
衛煌道：“不用了，咱們直接開始吧，你去把卷尺找出來。”
謝大華的婆娘像沒有搞明白情況一下，只顧著問謝大華道：“這是哪個嘛？你喊到家里來做哪樣？”
謝大華道：“喊你泡茶你就泡茶，這是哪個這是我請來的設計師，我們的圖紙就靠他來整。”
“哦，那要煮飯不？”
“早不早的你煮哪樣飯？”謝大華鉆到屋里，在窗臺上找到卷尺，臨出門又道：“給我也泡一杯。”
衛煌道：“就是這一棟吧？”
在謝大華進屋的空隙，衛煌已經粗略地看了一下墻體和基礎。
靠院壩的這面基礎都在水泥地坪下，看不出所以然，衛煌就來到側面，基礎是露出來的毛石基礎。
看起來還是比較結實。
農村石材便宜，修房子時都不會吝嗇。
謝大華道：“我這個基礎肯定是沒得問題的，當時我做的時候就是按三層的房子來考慮的，村建中心的來看的時候我也問他們了，他們說不止三層，就是加四層也沒有問題。”
“應該是沒得問題。”衛煌點頭同意：“但一會我還是要和我們總工視頻溝通一下，他說沒得問題，我才能給你加層。”
“要得要得，他什么時候過來？”
“視頻通話，他不用過來。”衛煌順著外墻邊走邊看，解釋道：“我先看一下整體情況再和他說。”
如果能找出最差的地方，杜緯浚看后都覺得沒問題，那才是沒有問題。
圍著房子轉了一圈，衛煌沒有看出什么問題，又來到左側靠小路的一旁，給杜緯浚打了電話，問他是否方便接視頻？
得到杜緯浚的同意，衛煌馬上發了視頻。
“這就是他家的基礎，能看到的部分，這一段都是毛石，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問題，只是不曉得深度夠不夠。”
杜緯浚看著視頻沒有說話。
謝大華道：“能不能讓我和這位老總講兩句？”
他見杜緯浚年紀略大，端
的成熟穩重，應該是老師傅，又是衛煌的領導，怕衛煌沒有解釋清楚，被他否決，自己的手續就不能完成。
“這個主人家想給你介紹一下情況，我把手機給他，他和你講一下修建時的情況。”
“嗯。”
衛煌見他同意，把手機遞給謝大華。
謝大華露出門牙，咧著嘴笑道：“領導你好，我向你匯報一下我家這個房子的修建情況。”
“你講嘛。”杜緯浚被叫慣了領導，知道解釋無用，也不在意這些細節，直接讓對方進入重點。
謝大華道：“我這個房子是我自己建的，當時就考慮要多修幾層，所以基礎做的很牢實，至少是八十公分寬，深的地方有一米多，淺的地方是是一米多，絕對沒得問題得。”
杜緯浚道：“自己住一定要整好點。”
謝大華回到院壩，指著房子道：“我這個都是用紅磚做的，質量比水泥磚好，而且墻很厚，一點開裂的現象都沒有。”
為了近距離展示，謝大華把手機對準了窗臺，以證明自己的墻砌得確實厚。
“行。”杜緯浚點了點頭：“應該沒得問題，你把手機還給衛工。”
謝大華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心中高興，把手機還給衛煌，說道：“領導說可以。”
杜緯浚道：“沒得問題得，你就出建筑圖，結構圖不給他做，費用按面積收，五塊錢一個平方。”
“要得，謝謝了，杜工。”
“嗯嗯。”
掛了微信，衛煌道：“我們領導說沒有問題，那就量尺寸吧。”
謝大華有些擔憂，問道：“結構圖是什么東西？”
衛煌道：“就是配筋圖，一般新修的房子，我們除了建筑圖，還會有結構圖，主要就是基礎怎么做，柱子和梁用多大的鋼筋，做多大的尺寸。因為你這個是加層，本身原來的結構就是磚混，所以不用做。”
“那影不影響辦房產證？”
“不影響，辦房產證主要就看建筑圖，只要你沒有超出政府給你批的指標，一般都沒有問題。”
解釋清楚，衛煌就和謝大華一起把現有的尺寸量了，并畫了一個草圖。
謝大華的老婆這才泡好茶，給兩個各自來了一杯。
謝大華道：“搞些哪樣？這么久才端過來。”
“你平時又不喝茶，我找茶葉找了半天才找到。”
“現在你曉得找不到？平時喊你收拾一下，你又不收拾，屋里屋外都是亂糟糟的。”謝大華埋怨道。
他老婆不再回應，只是坐在旁邊靜靜觀看。
衛煌勾畫好尺寸，又問道：“你準備從現在的房間布局來修，還是我幫你設計？”
“就按這個布局吧。”謝大華不肯定地道。
在他的印象里，房子就是墻對墻一層一層地壘上去的，總不可能把磚放在板上，那樣太過于危險。
但衛煌知道，重新隔房間也可以，只需要在板上做反背梁即可。
但也有缺點，會造成門檻過高。
如果施工質量不過關，也存在安全隱患，特別是他要加的樓層是兩層。
涉及安全，衛煌不會勉強而為，問清楚去事項，便要回黑水縣，讓謝大華后天早上去公司拿圖紙，費用按實際面積計算，會在電話里提前告訴他。
謝大華自然少不了留衛煌吃飯，邊留邊送客，剛好有回黑水縣的中巴車經過，忙上前幫忙攔車，又叮囑道：“麻煩你了，后天我就來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