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765【英國的游歷之風】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 王梓鈞   作者:王梓鈞  書名:朕  更新時間:2022-05-31
 
中國使節團,下榻在倫敦郊外的莊園里。

這一天,來了兩個年輕人。

他們都騎著馬,腰間掛著長劍。身份似乎是貴族,但又沒帶扈從,衣服雖然不便宜,但又絕對不顯得奢侈。

負責守衛莊園的,是克倫威爾派來的士兵。

一個軍官問道:“你們是什么人?來這里做什么?”

為首的少年說:“我們來自二十英里外的鄉下,聽說中國使者到了倫敦,所以我們想要隨同去中國游歷。”

很明顯,兩個年輕人都出自鄉紳階層!

17世紀的法國,社會正在發生劇變,而英國這邊同樣如此。

英國傳統大貴族日趨衰落,開支巨大,揮霍無度,變賣土地,而鄉紳階層則迅速興起。

鄉紳是個統稱,包含男爵、騎士、縉紳(非貴族官員)、紳士(富裕農場主)。

比如英國的下議院,就是鄉紳階層爭取成立的。

另外,英國的中產階級也在興起,包括市民、商人和自耕農。

數量龐大的英國新興階層,處于活力澎湃的上升期。他們沒有傳統貴族的腐朽奢靡,相對比較樸素,而且敢拼敢闖,具有朝氣蓬勃的特性。

而仗劍游歷之風,也在這個時候出現。

大量有了錢的英國鄉紳,支持子孫走出去見世面。

最初的游歷目標,僅限于意大利地區,去拜訪文藝復興的發源地,后來漸漸擴展到法國、西班牙、荷蘭等地。

游歷之風盛行以后,英國大貴族也加入進來,導致游歷活動逐漸變味了。

這些大貴族家的少爺,出遠門都要前呼后擁,還會帶上家里的豪華馬車。豪華馬車不止一輛,全部裝船運走,費用極為驚人。

游歷的風氣,從17世紀開始,一直刮到19世紀。

這些年輕人都是精英階層,他們見識了各國的情況,也感受到各國的菁華和缺陷。等他們回國繼承家業,就具有了國際化視野,帶領著家族不斷開拓壯大——英國能成為日不落帝國,跟這群周游列國的精英不無關系。

“你們等著,我要去通報。”

克倫威爾的士兵,很多都出自中產階級。他們看不慣傳統大貴族,卻對鄉紳階層感到親切,當初革命時也是互相配合。

為啥說克倫威爾搞的是資產階級革命?因為新興階層出了大力氣!

不多時,兩個少年受到接見。

一個叫約翰,一個叫托馬斯,極為普通的名字。前者的父親是鄉下騎士,后者的父親是農場主,都是非常不起眼的出身,因為社會變革而富裕起來。

少年們站得腰桿直挺,沒啥知識學問,卻帶著一股子銳氣。

張瑞鳳問明他們的身份,也得知了他們的想法,不禁疑惑道:“此去中國,蹈海萬里,稍不注意就葬身魚腹,你們為何要千里迢迢的跟去?”

約翰回答道:“我原本是要去羅馬的,那里有偉大的思想家和藝術家。父親說,英國太小,男人必須出去開闊眼界。既然是開闊眼界,為什么不去更遠的地方?中國的精美商品,已經賣到英國,那么中國一定很強大。我要去中國游歷,學會更多的本事,帶領家族奮斗壯大。我父親現在只是鄉下騎士,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真正的貴族,擁有自己的私人大莊園!”

托馬斯則說:“我父親以前是約曼(自耕農),現在已經有了大農場。我在教會學校讀過書,拉丁文也認得一些。因為跟貴族子弟打架,我被學校開除了。雖然家里不是很富裕,但父親支持我去游歷。到了中國,如果錢不夠,我會去做學徒,自己打工賺生活費。等回到英國,我肯定更有本事了。我要把家里的農場變得更大,如果有機會,我會爭取做騎士!”

張瑞鳳頗為感慨:“少年仗劍遠游,有古之遺風也。我也是十多歲離家遠游,跟隨父親四處經商。你們兩個,志向可嘉,比那些大貴族好多了。”

約翰說道:“大貴族都是吸血蟲,是躺在黃金上等死的家伙!”

勤勞可以小富,但只憑勤勞,絕不可能跨越階層。

像托馬斯的父親,以前只是個自耕農。靠巴結貴族老爺,才用少量錢財購得土地。而且購買的是公地,行為極其惡劣:一是在薅國王的羊毛,二是公地上有農民,購地之后直接圈占。一部分農民被逼得無家可歸,一部分農民被留下來做佃戶,這屬于圈地運動的組成部分。

看似質樸銳氣的少年托馬斯,他能夠去中國游歷,全靠父親雙手沾滿農民的血淚。

張瑞鳳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只覺得兩個少年很有志氣,當即說道:“你們可以隨船去中國,并且不收你們的船費。但是,沿途的伙食費用,需要你們自己出錢。到了中國,我會推薦你們到金陵大學讀書,前提是你們要交得起學費。我讓人算一筆賬,幾年下來,在中國所花的銀子,你們心里要有一個數。”

兩個英國鄉下少年大喜,在獲得跨海游歷的賬目之后,立即騎馬回家找父母要錢。

花銷極為昂貴,出身騎士家庭的少年,因為家里圈地很多且做生意,還勉強能夠負擔得起。至于農場主家庭出身的托馬斯,別說自費讀大學,就連在中國生活幾年都夠嗆。

但他們還是選擇出海,托馬斯的想法沒變,是去了中國就打工賺錢。

打發走兩個少年,張瑞鳳被祿天香叫去。

祿天香表情嚴肅道:“回航的時候,不能在葡萄牙靠岸,從那里買的羊種也別要了。剛剛傳來消息,里斯本爆發天花病。國王的長子和次女,全都染天花病死了。”

“竟有這種事!”張瑞鳳心驚不已。

那位葡萄牙王子,雖然邀請祿天香跳舞,但雙方風俗有異也不算罪過。至于葡萄牙公主,非常文靜漂亮。這才兩三個月不見,居然就被一場瘟疫帶走了。

祿天香又說:“我也不懂治病,你去傳令軍中醫士,檢查隨船的全部人員。看誰帶病的,要嚴肅隔離。”

張瑞鳳立即領命,同時又安慰道:“我們離開葡萄牙許久,應該無人染病,否則早就有癥狀了。”

“不管如何,先讓醫生去查查,”祿天香說,“還有,歐洲不能多留,誰知天花會不會傳到英國來。”

他們來得早,若晚來十年,倫敦就會爆發鼠疫,直接帶走這里十分之一的人口。

使節團全員徹查一遍,患病的有不少。但大部分屬于正常病,多為水土不服,暫時沒有發現瘟疫現象。

主要成員,集體開會。

樊超問道:“羅馬和奧斯曼都還沒去,北歐那邊也沒去,訪問完英國就直接回航?皇命怎么完成?”

張瑞鳳說:“據傳,整個意大利的大小邦國,都不允許耶穌會的教士登岸。教皇已經跟耶穌會決裂,究其原因,就是耶穌會允許中國信徒祭祖拜孔。我們就算去羅馬,恐怕也見不到教皇。至于奧斯曼,國土雖然挨著波斯,但其首都卻遠在歐洲,而且在跟歐洲各國打海戰。奧斯曼的商船,很少開到南洋,拜不拜訪都無所謂。”

“陛下既然有令,那就得完成,”樊超說道,“這樣吧,我親率船隊,帶著幾個文官,去羅馬和奧斯曼。你們繼續留在英國,最多一個月我就回來。至于荷蘭和北歐,就不用去了。我打聽了一下,英荷兩國還在打仗,繼續往北都不怎么太平。”

第二天,樊超就帶著艦隊離開,其余人繼續留在倫敦,等著跟克倫威爾見面。

克倫威爾架子挺大,一直都沒露面。但這事出有因,他要等英荷談判結果,然后再跟中國人談外交事宜。

克倫威爾想干嘛?

想學當初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在地球儀上畫一條線,從此英國和荷蘭瓜分全球。甚至,英荷兩國合邦,以英國為主導霸占全球。

雖然異想天開,但這真是克倫威爾的想法,而且談判時明確提出來了。

不管是英國人,還是荷蘭人,都覺得克倫威爾是瘋子。

談判席上,兩國再一次談崩。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克倫威爾解開領口的扣子,問道:“中國人有沒有等得不耐煩?”

蘭白將軍說:“沒有,好吃好喝供著呢。不過他們的艦隊離開了,說是要去拜訪羅馬和奧斯曼。”

克倫威爾說:“中國的實力很強大,在亞洲多次打敗荷蘭。如果荷蘭還不答應談判條件,我們就擺出要跟中國結盟的樣子,把荷蘭在東方的殖民地全部拔掉!”

“恐怕不會嚇住荷蘭人,”蘭白將軍說,“雙方彼此都明白,英國快要撐不下去了,荷蘭也快要撐不下去了。荷蘭人就是在拖時間,拖到我們軍費枯竭,然后獲得更有利的談判條件。”

“該死的!”克倫威爾郁悶咒罵。

英國打不下去,是軍費已經打完了,目前正在到處找商人貸款。

荷蘭打不下去,是商人逐利,戰爭對經濟破壞太嚴重。荷蘭的阿姆斯特丹,由于被封鎖了幾個月,早就物價暴漲,且東印度公司的貿易陷入萎縮狀態。

蘭白將軍說:“英荷兩國合邦,這個提議太不切實際,我們還是放棄吧,荷蘭是不可能答應的。”

在英國成功驅散議會,讓克倫威爾有些飄了。

他下意識的認為,英荷合邦可以做到。大家都沒有國王統治,合邦之后,給予荷蘭足夠的自治權,雙方的海外力量也可以聯合。這對荷蘭沒壞處啊,為啥荷蘭人就不答應呢?

神經病!

不識時務的荷蘭人,讓克倫威爾稍微冷靜下來,他皺眉道:“那就放棄合邦,建立英荷攻守同盟。”

蘭白將軍又說:“讓荷蘭放棄海外利益,這也不切實際。那是一幫商人,阻擋他們的財路,會逼得他們真正拼命。若是逼得狠了,說不定荷蘭商人還會抱團,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四分五裂。”

兩人仔細謀劃,基本確立下一步的談判方案。

無非是要求割讓殖民地,要求荷蘭賠款。還有許多面子條款,比如荷蘭船只經過英國海域,必須停下來向英國船只敬禮。

當然,還得繼續獅子大開口,比如逼迫荷蘭承認《航海條例》。

接下來的談判過程,氣氛明顯緩和得多,談判成功只剩時間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克倫威爾終于跟中國使團見面。為了表示誠意,親自去莊園拜訪,不過由于財政緊張,沒帶什么像樣的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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