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0章
“噔。”蘇明安彈錯了一個音。
他驚愕地望著高高舉起鑰匙的徽白,腦中嗡鳴一片。
……原來,在真實的歷史中,徽白并沒有把鑰匙委托給榜十一的蘇明安,而是自己瀕死掙扎著爬了起來,扣響了潔白的門扉。
此刻,仿佛過去與現實相交疊。
徽白通過鑰匙,來到了湖泊。
時光交錯,蘇明安能看到徽白,徽白卻看不到蘇明安。
渾身染血的徽白像一條血紅色的蠕蟲,他的兩根大腿、兩根手臂盡皆骨折,腹部開了兩個大洞,渾身扎滿了各個玩家的冰刺、腐蝕、灼傷、蔓延的毒,兩只眼瞳脫落,嘴唇被風刃剪碎,血流滿臉。
即使如此,他依舊用小拇指與無名指夾著鑰匙,用兩根大腿骨作為支撐,以唯一尚顯完好的肩膀骨作為支點,竭盡全力往前滾,以此代替行走。
一圈。
鮮紅的血跡灑滿了湖畔的青草。
一圈。
金色的發絲在湖中蕩漾著緋紅。
一圈。
湖水由他的滾入,染成了血紅色。
此時,蘇明安的琴聲,步入了詭譎而略顯低沉的音調,在沉重的鋼琴聲中,湖水嘩啦嘩啦響,一個不成人形的“金色物件”,緩緩滾到了蘇明安的腳邊,靠近潔白門扉。
琴聲不敢遏止。
——蘇明安怕停下琴聲,小娜就會停止真相的展現。
“金色物件”也不敢停止滾動。
——徽白怕停下滾動,他就來不及叩響門扉。
終于,琴聲正式步入悲愴的最后樂章——Finale:Allegromoderato(終曲:中庸的快板)。
強烈的節奏感與交錯的旋律,催生了極度的反常與躍動。
古斯塔夫·馬勒在這段高潮中加入了三次“命運的打擊”,是鐵錘敲打之聲,象征命運的不可戰勝與悲劇的注定來臨,傳遞他本人的痛苦與絕望。
而體現在鋼琴中,這未經刪改的三聲敲擊,皆由琴鍵的重音組成。
“鐺——!”
琴聲。
黑發的青年,十指在黑白琴鍵躍動。
“鐺,鐺,鐺。”
門扉敲打的聲音。
金發的青年,指節敲擊著潔白的門扉。
“世界游戲的意識,我請求你,我祈求你——”
“請救救我們。”
金發的青年,倒在了潔白的門扉前,手指仍在固執地敲擊著門沿,仿佛求生的本能。
潔白的門扉里傳來聲音:“——我可以幫助你們,但你能付出什么呢?”
徽白知道,世界游戲的意識沒有感性,只遵循等價交換的宇宙規則,求饒是行不通的。
他骨折的右手,緩緩撫至胸口,幾乎能觸摸到皮肉下的器官,如此承諾——
“我的權柄——‘魔女’。”
“我可以制作‘種子’,將‘種子’植入任何物體,讓無生命之物逐漸呼吸、生長、鮮活。”
“我的職業——輪回塞壬,讓我可以變化萬物,不拘于種族、性別、外貌,甚至情感與記憶,都可以捏造。”
“世界游戲,你是否有特別難以打通的副本?你想打造完美的‘宇宙之書’,但有幾個占著茅坑的副本一直沒人通關,怕是讓你頗為困擾。”
“咳,咳咳咳……請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會幫你通關那些難度極高的副本,作為交換,請留我們一條生路。”
說到最后,徽白邊咳邊喘,流淌的鮮血觸目驚心。
蘇明安一邊彈奏,一邊訝異地望著近在咫尺的
徽白。
……徽白居然知道這么多,不愧是第一次輪回中的第一玩家。
門扉內發出聲音,仿佛冰冷的機械:
“駁回。”
“作為器官,世界游戲不會插手任何玩家的爭斗,只是注視,只是旁觀。”
“你提出的建議很好。但世界游戲無法支付代價,故而拒絕。”
“呵……呵呵……”徽白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似乎預料到了這樣的回答,他挑起眉,鮮血順著臉頰下滑:
“是的……作為器官,你不能插手……”
“但如果……作為……生命……呢?”
“你最初只是一個攝像頭,后來你因為‘清醒者’們的改造,逐漸成為了提供各種副本的游戲……這說明,作為器官,你會進化。”
“那么……在漫長的歲月中……你難道……沒有創造出新的‘細胞’嗎?”
“你唯獨邀請了老板兔作為第一席。恐怕就是為了,讓他成為你的實驗體……他在漫長的歲月中越來越扭曲、陰郁、瘋狂……這證明,他肯定接受了你非人的‘一部分’,故而精神異化至此……!”
“老板兔與你正在漸漸融合!”
“只有通過這種與生命結合的方式,你才能……創造出生命的形態……”
“請出來吧……你的生命形態!”
潔白的門扉沉默著。
琴聲愈發激昂而痛苦,每次臨到曲調高昂之時,又驟然跌落。
徽白的話音落地后,門扉許久沒有動靜。
片刻后,一個身影從門扉中走出。
祂有一頭紅發、如老板兔一般鮮紅的眼眸,白色的兔毛大氅、肚腹的布料繡著紅色天平。
——小娜。
原來,小娜是這么來的。
老板兔作為世界游戲的第一位打工人,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與世界游戲密不可分。這也照應了之前的一個信息:主辦方無法離開世界游戲,二者已經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系。比如無機之神的強行逃離,令祂的實力大幅度下滑。
老板兔作為最早的主辦方,早已與世界游戲血肉相連。而世界游戲是器官,老板兔卻是生命,故而,老板兔受到非人化的精神刺激,變得越來越異常、扭曲、瘋狂。
老板兔承接了世界游戲的“一部分”,就像強行接受了異體的一部分細胞,作為世界游戲選中的“母體”,逐漸“孕育”出了世界游戲的生命形態——小娜。
用稍顯驚世駭俗的方式來說,小娜竟是“世界游戲”與“老板兔”生出來的!
當然,這個“生”,其實更應該翻譯為“分裂”。
“……我該喚你什么?”徽白望著紅發飄揚的女人,冷靜道:“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