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
某處莊園之內,熊巖正坐在書桌面前,整理論文。
“諸位道友,自從玄門誕生以來已有足足六年時光。”
“六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于大明朝的最底層百姓而言,六年時光,已經是他們人生中六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時間了。對于列國的貴族們而言,六年時光,也是他們人生的十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可對于我等而言,六年時光,興許只是我們這輩子漫長歲月中的一小段罷了。”
“即使修為僅僅只停留在無漏境圓滿,理論上講,只要保養得當,也可順利活到一百五十歲。即使是一百四十九歲的時候,我們的身體依然比絕大多數二十歲的青年人更加健康,我們依然可以健步如飛,甚至只要愿意,那個時候我們還能誕下新的子嗣。”
憧憬了一會兒未來,熊巖接著寫道:“這六年來玄門帶給天下的變化自不必說,今日,我想說的主要是對大明未來走向的部分預測。”
“熟悉我的道友都知道,我不像老聃道友那樣,精通于周易,可以直接以易學手段,預測未來。以下預測,均來自大量數據。本文中的數據,皆以玄門為準。一石為一百斤……”
“雖然道人我已經盡了全力去預測,但可以預料的是,此次預測,十有八九是不準的。但只要大趨勢正確,便足以給諸位道友以參考。”
“在此次預測之前,我需要先向諸位道友講述幾個概念。第一,是大明朝一年的土地總收入。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我使用抽樣調查的方法,調查了江南六縣、關中五縣、南北直隸四縣、遼東兩縣、嶺南兩縣、成都三縣、福州兩縣等共計三十九個縣的詳細情況。”
“在訴說調查結果之前,先在此對給本次調查提供幫助的道友表示感謝。以下排名不分先后:墨翟、王詡、孫武、吳起、闔閭、老聃、南子……”
“最終的調查結果顯示,大明朝共有土地約十二億畝,其中,江南平均畝產為四點四石,北地平均畝產為一點五石……最終,大明朝一年田地總產量為二十七億石,平均畝產為兩點二五石。”
寫到這里,熊巖停了下來,喝了口茶,給毛筆蘸了蘸墨水。
“二十七億石的糧食總產量,意味著即使未來某一年發生了全國規模的天災,導致全天下絕收的超級天災,也不是完全無法解決的問題。”
“從數學上講,大明朝缺的從來都不是糧食,而是合理的分配方式!理論上講,只要有一個足夠強力的朝廷,只要這個朝廷有足夠強大的執行能力,有深入每一個鄉、每一個村的強大行政能力,那么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天災,都無所畏懼!”
“就像墨翟道友所在的關中,天啟七年之時,關中大旱,這是一場遍布整個關中之地,前所未有的超級大旱。若是沒有墨翟道友,那關中之地肯定是餓殍遍野,估計此刻都已經有人造反了。”
“然而,由于墨翟道友的存在,整個關中之地的水利工程都被他改造了一遍,雖然仍舊比不上江南,但在整個北方都是獨樹一幟的存在。所以,哪怕面臨這種超級旱災,導致關中許多地方絕收,但整個關中之地的平均畝產,仍然有一石之多!”
“大旱發生之時,墨翟道友帶著華山弟子,整個關中的救災。不僅僅解決天災的問題,墨翟道友還殺死了六位知府、三十七位縣令,三百五十八個鄉長,上千位村長!”
“墨翟道友所過之處,可謂是人頭滾滾!然而,正是他的大殺特殺,才使得關中之地的官吏保持了高效、廉潔。你可以說墨翟道友殺性太大,眼里不把官吏當人看,但從最終結果來看,正是墨翟道友的舉動,才保證了偌大的關中之地,竟然只餓死病死累死了數百人,前后數月時光,一次造反都沒有發生過!”
寫到這里,熊巖的腦海中就出現了大明朝其他地方的官僚現狀。皇權不下縣,地方鄉紳自治,士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賬,官員貪婪,小吏殘酷……
“我曾經親自走訪調查過大約六百三十二位底層農民,調查結果如下:自耕農(有自家土地、農具),每年的收入是七三分,土地之中七成收成歸自己,三成歸朝廷、小吏、官員。佃戶三七分,三成歸自己,七成歸老爺(土地主人)、朝廷、小吏、官員。”
“絕大多數的底層農民,他們每年吃的食物都是極其稀少的。農忙之時,他們才舍得一天兩頓干飯。其余時間,往往是一天兩頓稀飯。一些特別窮的,連兩頓稀飯都無法保證。”
“故此,絕大多數的底層農民,都是有病的!小病他們咬著牙扛著,大病就只能家破人亡。死后也只是草席一卷,就地掩埋。這就是大明朝,最底層最卑微最老實最無奈的草民!”
“而大明朝的總人口,大約是一萬萬兩千萬之數,九成以上都是底層農夫,他們的口糧少的可憐。而他們每年勞動的產出是二十七億石糧食,只需拿出七億,不,五億,不,哪怕只有三億石糧食,也能夠讓他們每天兩頓稀飯,也足夠讓他們吊著命不造反!”
“然而,大明朝廷的歲入不過四百萬兩,即使加上各種實物,也不會超過兩千萬兩。這便意味著,以大明朝廷的財力,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養活大量災民的!”
“即使朝廷愿意付出,也沒有這么多銀子去收購糧食讓災民飽腹。即使朝廷通過抄家等方式,獲取了大量銀錢,考慮到當前大明朝的行政效率,漂沒、火耗、人禍之下,我依然不看好大明朝的未來。”
“朝廷無法養活大量災民,那么當災民無論如何也活不下去的時候,他們會做什么?他們會怎么做?”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寫到這里,熊巖沉默的喝了口茶:“天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禍!當底層百姓連最后的溫飽都無法保證之時,文人士紳卻還在流連于歌舞樓臺之中,這樣的大明,又豈有前途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