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港口的薄霧中,一艘遠洋輪船在駁船的牽引下,緩緩靠岸,來自另一片大陸的客人們正翹首以盼,等著下船;
圣廈門鋼鐵廠的鍋爐里,炙熱的鐵水正在經過一道道的程序,最終形成標準模樣的鋼鐵模塊;
施耐德兵工廠的燈光,晝夜不息,一挺挺嶄新的機槍正在被打包,源源不斷的被送往一線陣地;
蒙達爾紀的華夏豆腐工廠,一塊塊白色的東方豆腐,正在制作出來,清晨時分,外面已經排滿了等候的車輛。
源自朗格勒高原的甘涼泉水,跨越了法蘭西島,來到了這座浪漫之都,薄霧彌漫下的塞納河畔,已經有了幾位行人駐足停留。
清晨時分,微涼的晨風走過每一條街道,扣響了每一扇關閉著的門,沉睡了一夜的城市開始蘇醒。
湯皖攔腰抱住了在沙發上沉睡的妻子,緩慢走向臥室,輕輕放在床上,蓋上了薄被。
晨風掀起了窗簾的一角,露出了清涼的晨光,湯皖走過去,悄悄的關上窗戶。
轉過身,正待要去浴室洗個澡再睡覺,卻見湘靈已經醒來了,正慵懶的靠在床頭,問道:
“現在什么時候了?”
“天快亮了!”
“噢!”湘靈輕哼道,起了身,取出了一套換洗衣服,遞了過去。
洗完了澡的湯皖,渾身精神,熬了一夜的疲憊感也消散了不少。
思考了一夜的發言稿,慣性使然,這一刻,腦子里還在高速的旋轉著。
湯皖索性靠在了床頭,怔怔的看著,湘靈在一旁,緩緩的呼吸著,胳膊搭在被子上。
怕湘靈受了涼,湯皖便輕輕往上提了提被子,把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了被子里。
“嗯.....”湘靈輕哼,整個身子輕輕貼在了先生身上,迷糊的說道:“怎么還不睡?”
“還不想睡,等會吧!”湯皖伸手摟住了妻子。
“怎么了?”湘靈睜開了眼,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了先生的懷里。
“沒怎么。”湯皖應道,又忽然說道:“教我外語吧!”
“是法語么?”湘靈下意識問道。
“先學日語吧!”湯皖道,畢竟湯皖在首都,私下里自學過日語,有一定的基礎。
而且,湯皖發現日語其實也挺好學的,起步先繼續學假名,后在學五十音圖等。
湘靈聞言后,手襯著床,坐了起來,從床頭柜上取來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開始寫寫畫畫。
不消一會兒,湘靈就寫好了全部的片假名和平假名,說道:
“先把這個記下來,然后再”
只是,后面的話再也無法說出了,因為嘴唇被含上了,湯皖的一雙大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等會再學吧!”湯皖湊到了湘靈耳邊,悄悄說道。
兩天的時間里,夫妻倆都待在房間里,沒有出門,湘靈細心的教著湯皖學日語。
得益于變態的記憶力,湯皖很快就摸到了日語的門檻,不過卻是累著了湘靈。
在教授日語的同時,還有兼職其他工作,一邊是教授日語,另一邊還要兼職教日語。
而在這兩天里,李玉林把在巴黎的幾十名留學生,全部挨個通知到位,大家約定好,到時候一起去聽皖之先生的演講。
同樣的,湯皖對于皒國局勢的演講,也吸引了不少其他學校的同行,比如巴黎一大,二大和六大等頂尖學府。
從皒國二月大事件以后,湯皖就一直從事教學工作,基本沒有關于皒國局勢的最新言論出來。
這一回演講,大家都很期待,湯皖能夠帶來一些最新的干貨,一些與眾不同的思路。
今天是演講的日子,早晨剛起來,湘靈透過窗欞向外看去,整個城市都被一層蒙蒙雨霧包裹住。
湘靈扭頭,看著還在熟睡的先生,不禁露出了溫馨的笑,洗漱完畢,便開始給先生搭配今天的服裝。
一套西式服裝,領口有些皺了,湘靈取來熨斗,在客廳里,仔細的熨燙好,直到折痕棱角分明。
再把鞋架上的皮鞋,涂上酒店里的鞋油,細致的用毛刷擦拭著,直到皮鞋表面泛著明亮的光澤。
最后,則是一件白色的襯衣,湘靈用熨斗簡單熨燙了袖口和領口,卻是在選擇一條褐色還是深藍色的領帶上,起了猶豫。
湘靈兩只手提著兩條領帶,這邊看看,另一邊在看看,猶豫不決之際,忽而感受到身后傳來了一抹溫暖。
緊接著,湘靈的腰肢就被先生的兩條手臂環繞住了,感受耳旁傳來的炙熱呼吸氣息,湘靈腦袋輕巧的一撇,躲了多去。
“先生,今日用哪條領帶?”湘靈問道,左手是褐色的,右手是深藍色的。
“你選的,我都喜歡!”湯皖輕聲說道,活動著脖子和肩膀,便往洗手間走去。
最終,湘靈選擇了那條深藍色的領帶,因為深藍色比較沉穩,大氣,更加符合先生的氣質,也比較適合今天的場合。
離出發的時間尚早,湯皖洗漱完,便徑直走向了書桌,拿起了演講稿,最后在審閱一遍。
片刻之后,便過了一遍,沒有發現什么問題,不禁往椅子上一靠,目光透過玻璃,看到了外面的細雨朦朧。
屋內橘黃色的燈光,窗外的蒙蒙細雨,與黯淡的天色,讓湯皖忽而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思緒暢游了片刻,回過神來,便看到了湘靈靜靜地,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手指勾勒著耳旁的頭發,折疊著待會要穿的衣服。
湯皖明白了,之所以有家的感覺,不是因為天色正好,也不是因為屋內燈光明亮,而是因為有了妻子的陪伴。
溫馨的時光,難免會讓人留戀與其中,這一刻,湯皖不免想起了薩維奇的邀請,在巴黎高等政治學校當一個教授。
只是,轉瞬之間,湯皖就清醒了過來,安逸的日子不免太過無趣,有激情,有夢想的生活,才是人間真實。
況且,國內的諸多好友,都在翹首以盼,自己若是流連于安逸,未免太多自私自利了。
所以,湯皖打算演講之后,組織好湘靈的幫手,就準備啟程歸國,與好兄弟們一起并肩奮斗。
屋檐下不時下落著雨滴,地面流淌著細細的水流,遠處酒店門口煥然一新的油綠草地,以及不遠處街上撐著的傘。
湯皖換上了妻子準備的衣服,挽著妻子的手臂,登上了等待的車子,在煙雨朦朧中,往學校趕去。
今天來的人多,演講場地更換到了一個更大的禮堂,湯皖從容的走上演講臺,放眼看過去,不下幾百人。
大胡子,黃頭發,白頭發,藍眼睛,白皮膚,在滿是洋人堆中間,突兀的出現了幾十個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的華夏人。
這是華夏琺國留學生,李林玉組織的,見到了先生后,留學生們齊齊站起身,彎腰向演講臺上的先生行禮。
禮堂的前排坐滿了教授,有許多還是其他大學的,后面則是學生們,也有許多是來自于其他大學。
他們是第一次當面見識湯皖,也是第一次懷著謙虛求教的心態,來聽一個華夏人的演講。
湯皖還是按照華夏的文人禮節,演講之前,先向話筒旁邊走了一步,而后彎腰行禮。
只有留學生們站起身彎腰作揖,洋人們不懂,但是見到華夏留學生的舉動后,也像模像樣的學了起來,站起身彎腰作揖。
很快,整個禮堂內就都被洋人們高大的身影所占據,留學生們的身影淹沒于其中,湯皖只能聽到留學生們發出的整齊的“先生好”的聲音。
湯皖往下壓了壓手,示意都坐下,而后回到了演講臺前,對著話筒說道:
“諸位先生們,沒想到吧,我還沒走,又回來演講了。”
然后手指著偌大的禮堂,又言:“并且這回演講的禮堂更大了,來的人也更多了,謝謝舉辦方與薩維奇先生!”
“啪啪啪.”
湯皖上來一個小玩笑,活躍了氣氛,洋人們笑出聲,紛紛鼓掌,同時也意識到,湯皖與他們印象中的古板華夏人,一點也不相似,反而有些幽默。
“我從酒店出來的時候,看到今天的巴黎,飄蕩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我的祖國。”
“同樣的,在這個時節,我的華夏老家,大江之南,也會是一片煙雨朦朧。”
“不過,與巴黎空氣里含有的二氧化硫不同的是,我的老家是原生態的,裊裊炊煙,小橋流水人家,廊橋花房,沃野千里,雨后空氣清新。”
“只不過,再過些年,我老家的空氣大概也會含有二氧化硫了。”
“工業革命,推動了人類文明的進步,這一次,西方走在了東方的前頭。”
“只是,西方在領銜這個世界的時候,似乎是迷茫了,于是,有了現在正在進行的戰爭。”
“但是,正義必將戰勝邪惡,協約國也必將取得勝利,我希望明年我再來的時候,戰爭已經停止。”
上來一頓不長不短的吹捧,讓這幫洋人內心很是適用,湯皖覺得畢竟是收了錢的,講些好話也是應該的。
“啪啪啪”
臺下又傳來了一陣掌聲,洋人們發現臺上的這個東方人很適合他們的胃口,奉上一些掌聲也是應該的。
于是,在你儂我儂中,湯皖又說道:
“我在之前的演講中說道:這一次大規模的戰爭之后,伴隨而來的一個問題,便是戰后世界秩序的重組。”
“毫無疑問的是,霉國和東亞的曰本,將會成為一個世界級的強國,東亞問題會是一個最炙手可熱的國際關系前沿課題。”
“然而,在國際關系領域中,有一個問題就連戰后東亞問題與之相比,也要相形見絀。”
“這便是,我今日要演講的課題——皒國局勢。”
聽湯皖扯了一達通,終于等到了上正菜,臺下的觀眾紛紛打起了精神,攤開準備好的小本本,手里拿著筆,以便隨時記錄。
“一個占據世界陸地面積六分之一的國家,一個人口超過兩億的國家,一個地跨歐洲、亞洲、美洲的國家。”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之內,即將上演一出本世紀最偉大的變革,徹底告別封建農奴制。
“朋友們,想一想,一個人劃著船,船的邊上突然有一條成年座頭鯨沖出了水面,遮天蔽日,劃船的人會是什么心情?”
震驚,震撼,亦或者恐懼,反正肯定是無法視若無睹,也難免會被座頭鯨的波濤所影響,蕩起的水花所濺到。
“一件事物的出現,必然有其理由,那么,這場變革究竟是怎么產生的呢?”
湯皖取出了演講稿,開始了滔滔不絕的分析著,說道:
“這場變革真的要深究起來,還得追溯到17世紀的克里米亞戰爭,但克里米亞戰爭為何會發生呢?所以我覺得從沙俄的前身,莫斯科大公國說起。”
臺下的人一聽,13世紀的莫斯科大公國會對20世紀初沙俄變革產生影響,不禁面布疑云,卻也是引起了更深的興趣。
不過,湯皖看到有許多人,面露疑色,似乎對莫斯科大公國沒什么了解。
于是,湯教授不得不再次上線,開始對歷史中的一些知識點,進行現場科普。
一邊按照演講稿上的內容進行演講,一邊對歷史不精通的觀眾進行人文科普,湯皖從歷史,人文,科技,政治等多方面,對皒國之所以形成如今局勢進行了深度剖析。
原本預計2個小時的演講,因為其中穿插了很多科普知識,因此,硬生生拖到了3個多小時,才得以演講結束。
湯皖實際演講的內容,遠比比演講稿上細致的多,如果寫出來,定然是要被404掉的,而細致深刻的剖析,使得下面的教授們,頓時眼前一亮。
“啪......啪......啪.”
演講結束后,熱烈的掌聲響徹整個大禮堂,這是發自內心的,對一個國際知名學者淵博知識的尊重。
薩維奇教授鼓動著手掌,不禁露出了笑容,對著旁邊的同行說道:
“從今天開始,Marxism類書籍的銷量怕是要提高不少了。”
“哈哈......我可是早就買好了。”一名白頭發的老教授說道:“真希望湯先生是琺國人。”
“落后的東方竟然出現了一個智者,真是不可思議。”有人感嘆道。
而湯皖則是迎著掌聲,微笑著,低頭行禮,隨后目光看向了群情激昂的留學生團體以及前排一臉驕傲的妻子。
掌聲還在持續著,經久不息,湯皖最后又行了一個禮,揮揮手道:
“感謝你們來聽我的演講,本倍感榮幸,下次再會!”
來!來!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