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興華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就借口道:“陳炳,小陸,那你們先聊著。我出去上個洗手間。”
其實洗手間里面就有,康興華就只是找了一個借口而已。陸成是陳炳一手帶出來的,康興華也不要求陳炳和自己站在一起,然后同仇敵愾,除非陳炳是叫他康興華爸爸還有點可能。
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是共處一個科室,朋友和人脈都是各交各的,不可能因為他康興華的緣故,陳炳就選擇和陸成斷絕關系。
各人可以有不同的思維和想法,也可以共同處事,但也絕對不會說因為誰就不去和誰相處。
陸成也是這樣啊,如果陸成的心眼再小一點,再黑一點,直接連常市第一人民醫院都不往來了。可陸成也不會因為康興華把自己趕了出去就去罵陳炳沒用,沒能保住他這類話。
康興華走了之后,陳炳才重新拉開話匣子:“小陸,其實康主任這個人,不談他的工作理念的話,還不錯。不過也無所謂咯!”
“你這次來常市,既沒有先向老蔡報到,也不先給我通下氣,結果還是岳南涵先知道了,喊你來手術室才遇到你。”
“你來我們常市的用意,真的純么?”
許久未見,陳炳與陸成亦師亦友,所以想尋下陸成的開心。
只是如今的陸成已經不再是他之前了解的那個憨憨的小陸了,只是莞爾一笑說:“主要還是聽候陳主任您的安排,還有我師父的安排,專門來常市向您來學習的呢。”
“我來常市,也是臨時起意,主要是我師父喊我提前過來安頓一下,所以就先把房子找好了,免得到時候臨時到了還沒地方落腳。”
陳炳就道:“哦?房子都找好了么?住哪里?遠不遠?找的中介還是?”
“不遠,沒找中介,是岳南涵聽說了我要找房子,所以就想起了護士長好像有一套房子空著。就租給我了。”陸成回道。
陳炳稍微愣了一下,心里暗自想道,彭玨半年前就搬出去住了,她的房子不是租出去了嗎?對方先退了房?
這是彭玨的私事,也好像沒必要給陳炳來匯報什么。
只是陳炳就覺得這房子正好空著的事情啊,稍微有點蹊蹺。
但是陳炳不想深入地講下去,因為啊,彭玨的老公也叫陳炳,與陳炳同名同姓,科室里偶爾有人會開玩笑,但是正因為這樣,陳炳才不想多生枝節地去多講什么。
陳炳于是便準備換了個話題,但話才到嘴邊,覃元武的話就到了:“陳博士,陳博士!可算是找到你了,剛剛康主任走出來我問了他才知道你早就過來了。”
“我就知道小陸也和你在一起,現在你方便不?”
覃元武在醫院的時候,在陳炳成了病區主任之后,就一直叫他陳主任,但是私下里還是沿襲著以前對陳炳的稱呼——陳博士。
作為骨科的第一個博士,既有朋友間的嬉笑,也算是一種尊敬了吧,這一叫好多年,想改都很難得改了。
陳炳就和陸成一起都站了起來,陳炳壓低聲音道:“估計是附二的張教授和附一的付教授想見下你,怎么樣?見還是不見,你來決定。”
“陳主任,我覺得應該我去拜見一下兩位老師,喊他們來找我,這不太合適。”陸成說出了自己本來的想法。
陳炳聽完就覺得陸成上道,然后迎了出去,說:“覃老師,你又在挖苦老弟了,有啥吩咐盡管說,只要不去摘星星和月亮,我啥時候都方便。”
“本來就是晨勃士嘛,難道我還能喊錯了人?這個小陸不知道?”覃元武突然就變得一臉喜慶。
這話啊,還得從很久之前,陳炳還在值班的時候說起,有一次交班的時候,白大褂都沒擋住的帳篷立在交班室的前面,當時的王主任還有很多規培都是目睹著,然后‘晨勃士’的名頭就傳開了。
還正是因為如此的尷尬場面啊,所以常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晨交班有了新規定,就是醫生可以坐著交班,不必和護士一樣站出來交班。
“我嬲你丫的!覃主任,你說話注意點場合好不好?”陳炳把多年都沒講過的沙市話都飚出來了。
“要沒啥事,我就先出去了啊?”陳炳不想和覃元武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這會讓他社會性死亡很久的。而且過了那么多年,其實這件事已經都沒多少人知道,也沒多少人會提了。
只是啊,覃元武顯然就是那一批知情的人。
“別別別,有正事。我給你在電話里講過的啦,現在付教授和張教授就在外面,他們二人都對小陸十分好奇,所以如果方便的話,希望可以與陸成交流一下。”覃元武趕緊說正事,反正啊,陳博士一語雙關,啥都成,樂呵一下就行了,也沒必要真把事情往詳細里說了。
十幾年前陳炳還是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剛起床的晨勃也不能怪他啊。
陸成這邊趕緊說:“覃主任,我這還跟陳主任說等您到了,讓您給我們引薦一下兩位老師呢。就辛苦覃主任帶個路?”
覃元武心里頓時舒服了,看了一眼陸成,暗道,哦豁,這小伙子,口才和為人都很好啊,就算是奉承話也講得恰到好處,并沒有太過火,過火了膈應,太生硬了就會給人一種傲氣凌人的感覺。
陸成都沒有,處理得非常好,所以情商還是高啊,和高情商的人相處,就會讓人覺得非常舒適。
“這辛苦什么?小陸你可是我們常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人,我高興都來不及。”
“那就不多廢話了,我們一起過去碰個面,相互認識一下吧。”
“張教授,付教授,這是我們骨科的陳主任,也是湘雅醫院的博士。這位是陸成。”覃元武先介紹陳炳和陸成,這是給張躍偉和付宇的一種尊敬。
張躍偉仔細地打量著陳炳的時候,付宇就馬上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小陳啊,那就難怪了。”
張躍偉這邊還在想著陳炳是誰,沒想到付宇就認識。還叫對方小陳。
張躍偉就問道:“老付你和陳教授很熟嗎?”
“奧,這是我們湘雅醫院的學生,研究生讀的是楚教授,博士讀的是骨科的胡玄一。現在楚教授都退休了,只坐門診。胡玄一你應該是聽說過的啦?”
付宇說完,又道:“以前小陳還在讀研究生的時候,輪轉到過血管外科。他們那時候的輪轉和現在的規培計劃不一樣。”
張躍偉聽完馬上道:“楚凌老師我也認識了,而且還非常尊敬他。老付你別給我下坑。”
“胡玄一的博士,那應該還是比較早的博士了。”
張躍偉比陳炳要大可能兩個輩分,醫院里五到六年一個輩,陳炳則是說:“是的,張教授,我是我師父的第三個博士生,我上面還有兩個師兄。余平至和江稱!”
“不過我沒我師兄他們那么優秀,所以就回家里來了。”
張躍偉沒講話,付宇就說:“陳主任是因為家里的原因,所以在我們醫院留下之后又回到了常市,當年我記得胡玄一和我喝酒的時候還提過,就兩到三年前吧,他就講了這個陳炳,在運動醫學上的天賦是可以和余平至相提并論的。”
“余平至和二醫院的朱歷宏,都是青年運動醫學大賽的記錄保持者!”
付宇能夠知道這些,還是因為陳炳的經歷比較特殊,兩進兩出湘雅醫院,當然,知道的也就這么多了。
張躍偉點了點頭,指著陳炳笑道:“那是你小子在撮我啦。”
撮cuo,沙市話,就是騙人的意思。
“那是付老師在夸我,張教授,您別當真。”陳炳一口一個付老師,一口一個張教授,就直接把張躍偉和付宇給分開了,而且兩個人心里也都舒服。
張躍偉就道:“不錯,很有搞頭,要是你小子以前學的是血管外科,那別人還不給你開玩笑成世界或者是地球陳了?”
“今天做的這個血管取栓術,實在是牛。老付,你怕不是私下里給他打過什么激素吧?”張躍偉感慨。
早一批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其實沒有現在這么專業化,什么科都去看看,所以老師也都會教一些東西,反正找工作都能用得著,那個年代血管外科和胸外科都沒分家,很多地方的外科都沒有分家。
所以學生也愿意學。
張躍偉就以為是陳炳做的血管取栓術。
覃元武立刻明白這張躍偉和付宇兩個人都誤會了,也才趕緊找機會勸了句話:“付教授,張教授,其實啊,這次的血管取栓術是小陸做的了,陳炳是小陸的老師,也算是傳承得青出于藍了。”
覃元武不好意思直接講他陳炳就會血管外科嘛?
陳炳這邊臉色的尷尬就稍微緩和了一點,這要是真被付宇誤會了是他做的手術,估計能拉他去湘雅醫院的血管外科講課,大家都還有點熟悉。他正想著怎么拒絕了。
付宇和張躍偉兩個人都直接愣在了原地。
饒是活了一大把年紀,也沒轉過來覃元武突然轉的這個彎,看看陸成那張帥氣的臉,這tm有三十歲嗎?
三十歲的外科醫生,毛長齊了么他?
如果覃元武說是陳炳做的血管取栓術,雖然是跨專業的神級操作,那他們還有那么一丁點兒相信,但是陸成?
兩個人的嘴巴就這么張著,重復著之前覃元武看到陸成操作時候的樣子,形神都絕似。
看到付宇和張躍偉這副模樣,陳炳和覃元武都不意外,因為他們雖然操作不了陸成的手術,但也知道其中的難度,和他做的事情在血管外科中的影響力。
就好比現在突然跑出來一個人,徒手去做骨盆骨折的閉合復位內固定術,達到了幾近解剖復位,陳炳也肯定會是現在這表情。
大概過了半分鐘的時候,張躍偉的眼皮開始抖動了,然后抖動的范圍越來越廣,最后到嘴角的時候,他稍稍轉頭看向了陳炳:“這?是真的么?”
倒不是張躍偉不信覃元武,他只是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常識。
陳炳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嘴巴開合才一半,第一個音節的震動都還沒發出來。
一旁發呆的付宇就馬上快速地開口打斷道:“他讀研究生了沒有讀了的話現在是在讀還是畢業了讀博士了嗎沒讀博士的話跟我去吧。”
這是六七個問題,但是付宇生怕自己被中途打斷,所以連一口氣都沒頓地一口講了出來,然后說完就深呼吸了兩口,顯然剛剛扯的這一句毫無停頓的話讓他肺部嗆得慌。
張躍偉聽到付宇幾乎是搶答的問聲,人當時傻在了那里!
心里暗罵道,嬲你的,無恥至極啊。
不過付宇說完之后啊,張躍偉才不緊不慢地說:“陳主任,付教授這是在和你開玩笑呢,他今年五十八了,六十歲就退休了,他都帶不完研究生。”
“嘿嘿嘿,如果你還比較信得過我張躍偉的話,我覺得你可以把他推薦給我。”
“你要知道,你們湘雅醫院的付宇教授,還沒有看過拉斯維加斯的晚霞呢。”
付宇既然都要無恥地搶著在自己的面前毫無停頓地就先聲奪人了,那就不要怪他張躍偉來點更扎心的刺激了。
國際張,是把華國血管外科的學識輸送到國外,經常講課的人。而且年紀也不算很大,才五十五歲,比付宇更加年輕,這時候就不要說什么付老哥,我讓讓你的這些話了,我tm氣死你活該。
付宇果然馬上氣得臉色鐵青,因為他的兩點都被張躍偉給死死地拿捏住了啊。五十八歲,帶不完研究生,就不能帶研究生,這是湘南大學研究生部的規定!這是其一,其二,付宇也不能說自己就見過拉斯維加斯的晚霞啊,他去的地方就不是拉斯維加斯,而是洛杉磯啊這些其他地方。
但即便如此,付宇也真的失去了競爭的優先權,就因為張躍偉比他年輕!就因為他五十八歲了。
付宇心里于是罵道:張躍偉簡直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