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云做完了血管栓塞術之后,好像突然覺得,沒啥太多事情可以做了。
之前之所以講動脈栓塞之后,如何完成循環的事情,那只是在情急之下開了口而已。現在林輝栓塞的動脈,只有股動脈和肱動脈,但是,心臟上的動脈可以通過頭部的血管聯通,而下肢的動靜脈,也可以通過髂內動脈和骨盆內的一系列的靜脈構成回流而聯通。
如此一來,體內循環的事情,反倒是還不用擔心了。至少沒有剛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那么可怕和恐怖!
而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陸成現在該如何解決被栓塞之后的動脈,多發栓塞的問題了。否則的話,林輝的命是可能救了過來,但是四肢就不存在了。
而倪云雖然能夠把大動脈栓塞起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把這些動脈再次弄通順,可是做不到的事情。但不論怎么樣,這樣至少也符合了院長傳下來的指示,不惜一切代價,要保住林輝的性命。四肢就算沒了,也算是在不惜的一切代價里面。
只是吧,介入手術,或者說高難度的血管取栓術,一切可以從理論到實踐上具有可操作性的源頭,就是因為可以開辟單向流通的動脈鞘管,有這個鞘管在,即便直接插進動脈里面,里面的血液也沒辦法返流回來。
只是吧,陸成到現在為止啊,還真沒有比較熟練地掌握放置鞘管的技術,能夠做,但是速度很慢。所以為了節省時間,他便只能要求倪云教授能不能幫個忙。
就好比,陸成假如是一個比較高端的修路或者修高棟房子的設計師,你喊他設計,他覺得并不是特別難,但是你喊他去做水泥工,或者砌一個廁所,倒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做出來的好不好用,快不快,那就真只能看緣分了。
可這話,雖然傷害性不大,多做幾個鞘管而已嘛,但是侮辱性,那就不要提了。
你他娘的但凡心里還在想著自己是個人,都不會提出這么過分的要求,這種基礎性的東西都不會,你那么高端的東西,從哪里來的啊?
倪云的神色糾結了很久,他身邊的幾個醫生捏了捏拳頭,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憤怒地,并沒有動手。
導鞘管做起來其實很快,特別是在動脈已經栓了之后,根本不用考慮會不會再有大出血的情況下,那就更加快了。
這比直接在流動血液里面做導鞘管要更加的舒服,手感也挺好,但是倪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快樂感。
用通俗的話來講,逼都讓陸成一個人快裝完了,剩下的就只是騷了。他們毛都沒混到,還惹了一身騷,如果不是考慮到躺在病床上的是陸成的師父,陸成可能是心急,所以一時間想不到這些人情世故,倪云真的很想現場和陸成聊一聊該怎么做人這回事。
接著倪云又使了個眼神,喊跟著自己的人在其他的動脈處也分別做導鞘管。
陸成這邊就開始了‘常規’的動脈內取栓術!
這對陸成來講,是越來越常規了,特別是他在他擁有了頂級的血管取栓術的專業操作水平的情況下,那是更加得心應手,這一次取栓的過程,非常順利和絲滑,基本上沒有任何的頓挫感。
陸成一開始操作,取出來一小段血栓的時候,大家都沒覺得什么。
這誰上誰都能行。
第二條,第三條,仍然是無動于衷,這不就是普通的肱動脈和肱動脈分支下尺橈動脈的血栓取出術么?也沒什么可以驚艷的啊。
只有倪云,一直在注意著陸成的操作,他并沒有像自己學生那樣帶著比較憤怒的情緒看著陸成,只是單純地從自己的專業角度出發,來觀察陸成的手術過程。
手法很嫻熟,過程看起來也十分的絲滑。
并且,在微操的時候,也是把微細操作拉滿了,而且動作麻利,手腕的轉動以及手指的撥動,都是配合得非常自然。
嗯,這個小陸,在技巧上操作的造詣,已經是格外恐怖了,所以,他能夠做這樣的手術,倒也不太奇怪。如果讓他繼續成長下去,以后成為血管外科的大拿,肯定不是什么難事。如今,栓塞滅瘤的提法越來越流行!
陸成能夠從股動脈盲操到顱內去,這整個人身上,可能就基本沒陸成去不了的地方了。
難怪敢出口就說把四條動脈懂栓了的話,這種話要是放在普通的醫生身上,沒三十年的腦血栓,不敢說也不敢想。
完美的思路,需要絕對頂級的操作和水平來支撐!
他早有預料,可以解決這一切。
但是,在陸成取到了第七條血栓條的時候,眾人的神色就變了!
然后倪云立刻是抓住了機會,開始詢問起陸成來,問他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在操作的過程中,稍微,嗯嗯,稍微提點一點,不用多,不要影響到陸成自己的操作速度就好。畢竟現在的情況特殊,林輝的病情緊急啊。
這個問題,現在陸成就真的能夠回答了!
真正涉及到取栓術的技巧上,墨華醫院血管外科的這些人,還是吃到第一杯羹的人!
在有了極為專業的操作術語的配合下,那聽起來自然就不是蛋疼了,所有血管外科的人,都頓時神色肅穆的豎起了耳朵,生怕漏了一個字,可謂是全神貫注,如癡如醉!
只是,在這個講解的過程中,陸成并沒有和他們談基礎理論的問題,就是說用特殊的方式可以計算出大概的距離以及血管偏移度!來代替了,否則真要細致地像在九院給尹玉他們講解的那樣講解,真會影響到陸成本身的操作。
這個倪云等人都是能理解的,畢竟陸成現在是時間不夠,還要一邊做手術。
但是,陸成這把最關鍵的部分給藏了起來的感覺,就好像是螞蟻堆在心臟里面挖了個窩,然后在里面爬來爬去,吃喝玩樂,癢的不行,好想問下陸成那個特殊的方式到底是什么,但是又覺得自己太過于莽撞和無恥了。
人家現在沒時間,即便有時間,就能這么隨隨便便給你說啊?
想得也太好了吧?
四十多分鐘之后,陸成下了手術臺!
待到陸成脫下手術衣的那一刻,陸成才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再看了看手術臺上,侵襲著林輝的怪物,已經只有五十多級,而且還正在被一刀一刀的切割著,他這懸著的心啊,才最終地放了下來。
師父,我成功了,但是希望顱內出血,沒給你帶來太多的后遺癥!
這一點,我除了剩下希望,其他的什么都坐不了!
手術室里,瞬間響起了極為響烈的掌聲,掌聲響起之后,倪云道:“這最后的左下肢的血運啊,也是極好的。并且小陸已經恰到好處地將之前出血點都一一解決了!”
“目前的cvp仍然穩定。”
“顱內的引流液也一直平穩,術后甚至都不需要泛鈣素化處理。”
“胸腔內引流液已經逐步的減少了,最近半個小時才引流出5ml的血液。”
“肝臟有部分挫傷,少點的出血點,我這邊已經基本解決了。脾雖然是為了保險起見,切除了,但是至少,不會對后續有太大的影響。”
每個教授都負責報備著自己負責領域的情況。
最后就只剩下骨科的一個全程只有得陪看的資格的教授非常郁悶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董術:“所以我下來就只是觀摩了你們幾個教授做一臺示范性的手術,就沒我們骨科的事情了咯?”
他這話看似在怪罪,但其實也是在為了活躍氣氛。
他雖然是來了個寂寞,但他之前是多么的希望自己就只是來了個寂寞啊?只是最終沒出什么力氣,覺得有點遺憾而已。但是,其實能夠親眼見證這么嚴重的外傷最終都能夠搶救過來的過程,也是沒有太多的遺憾了。甚至還是一種幸運,這恐怕是當前可以在全世界都排名進前列的最難救治的多發病種之一了吧!
董術內心感慨著。
聽到這,倪云就馬上道:“什么啊,小陸不是你們骨科的人嗎?”
董術一聽,瞬間心情又好了起來:“那是,就是我們骨科出來的帥哥!”
這個時候啊,陸成是骨科的出身,聽起來簡直格外舒服。平時普外科以及其他外科的人把骨科的人都喊作什么?木匠?工匠?大力士,莽撞人?
反正基本上就覺得骨科就是那種力大無腦的存在就是了。
現在,董術哪里關心陸成是不是墨華醫院的骨科啊,在業內的時候,互相打擂臺,開學術會議的時候會找你的茬,但是要真遇到一致對外的時候,絕對就是天下骨科是一家。我們的操作,也很精細的,拿你們所認為的錘子鑿子,并非我們的本意,我們也是個精巧人好吧?
只是恰巧在成長為主刀之前,抬過幾百上千條腿,擺體位,上鋼板等等,鍛煉了我們的肉體而已。
我們這是,德智體綜合發展……
陸成就聽到這里,立刻對眾人鞠躬說:“我在這里替我老師謝謝各位老師,辛苦各位老師了。”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就略有些尷尬,其實這臺手術最該謝的人不應該是你么?如果不是陸成來,林輝的命能不能保得住,他們敢不敢這么膽子大,那還是未知數。
“你這是啥話,今天這臺手術,你要位居首功。”杜代山毫不客氣地首先把內心的說法講了出來。
其他人也是說:“的確,今天這臺手術,基本上都是你一個人打拼出來的,你倒是反過來謝我們了,小陸啊,這做事和做人,都得修煉,你這不是在罵我們呢嘛?”
陸成就趕緊擺手:“各位老師,我絕對沒這個意思。真只是代替我師父給各位表達歉意而已,而且術后,我師父在康復的過程中,也肯定需要各位老師的大力幫助!現在我老師的病情,手術結束可不是結束,可能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的確,手術結束,只代表著生命體征被保住了,真正的生命,應該把生活質量也包含進去。
林輝的命就算回來了,會留下多少的后遺癥,這些還是要這些教授們組成專家團來進行各自的處理,包括術后的醫囑啊,脫水啊,預防感染以及治療感染等等。
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事情,而陸成也不可能就待在墨華醫院參與。
陸成這么一說,頓時眾人心里都覺得稍微痛快了不少。哦,原來林輝還有術后需要我們幫忙,我還以為就陸成一個人把他從地獄里面拉回來了,我們就只能當看客了呢。
在比較高端,比較極致的搶救過程中,能夠幫上忙,能夠被需要,這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可以這么講,林輝這個病例,寫一份極為高端的casereport,那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甚至投到nature這樣的雜志,那也不是難事,這篇文章,肯定繞不開陸成,只是參與人若是都能不能獲得到提名,要看陸成的心情。而陸成現在這么一說,相當于都是給他們送了一個大禮物。
能夠在全世界同行的面前,露一露臉啊!
而且,這篇casereport也只能以墨華醫院的名義來發表,陸成想要帶回去都不行。
文章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需要感和被重視的感覺,才是最讓他們舒服的。
“這個小陸你請放心,你把這么大的爛攤子都解決了,術后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過程中本身導致的并發癥的話,我們一定盡力地去保證不會再有其他的并發癥發生!”
“是啊是啊。后續的處理,雖然比較瑣碎,但是只要細致一點,應該康復的可能性還是極大的。畢竟目前為止,經過你這么一處理,都沒有太多可能出現那種不可逆損傷的可能,就是脾臟,那肯定是回不來了。”
眾人都笑了笑回說。
陸成就說:“那就謝謝各位老師了,我要先回去了。”
“別啊!”陸成剛說完,倪云就立刻拉住了他。
“你對這臺手術的貢獻,居功至偉,你這時候要走?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著你師父康復哦?你這個主刀不露臉的話,恐怕我是不答應的。”這話是董術說的。
他沒上臺,所以有時間看新聞,也是最能夠理解外界此刻有多么希望得到林輝生命已經健康的消息,若是這個時候,能夠再傳一個林輝是被他的學生一力拉回來的話題,那簡直就是一段只存在傳說里的佳話了。
所以,董術這個閑人教授,才是最能夠理解當前陸成若是出面,那會帶來多大的一種震撼和希望。
這簡直是可以評為全年最為勵志的故事了。
這時候若是陸成走了,倒是能把美名留下來,留給倪云等人,他們也不敢接啊,萬一下次有類似的病人就送了過來呢?他們暫時又重復不了。
沒這個本事,就不會隨便扛這種美名。
陸成就道:“董老師,不是我不愿意留下來,而是我現在自己就處于一種麻煩的狀態,我不太方便出面,免得導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董術一聽,就明白了,陸成上臺之前,那么些新聞都還沒出現,所以陸成根本就不知道后來發生的事情,頓時一笑道:“那也不急,你先看看新聞再說吧。況且,你老師現在這情況,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也是最脆弱的時候,你多陪陪他,陪他一路出手術室去到icu也好啊!”
董術知道,只有林輝才是把陸成引到墨華醫院來的人,否則陸成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在這里,這個時候,能夠留下陸成的,也就只有靠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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