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從我個人來說,我非常感激您的慷慨。”
衛燃歉然的朝摔跤手米格爾說道,“但這件事我認為你們該和哈妮卡太太去談,此時此刻,我最多只能算是個郵差,可沒有權利幫他們做出這種決定。”
“當然,只要您不介意就好。”
米格爾通過美女翻譯表態道,“我會找機會和哈妮卡太太好好談談的。”
沒等衛燃說些什么,哈妮卡也已經掛斷了電話,“衛燃同志,我的媽媽非常開心聽到這個消息,她很快就會趕過來,她她想看看那面旗幟,她順便還會帶來一份遺書。”
“遺書?”
衛燃愣了一下,“誰的遺書?”
“阿曼尼同志”
哈妮卡格外正式的說道,“阿曼尼·多明戈太太,克萊蒙·多明戈同志的妻子,也是他的革命伴侶,國際主義戰士阿曼尼多明戈同志的遺書。”
她的遺書?自殺前的遺書?
反應過來,衛燃連忙說道,“我非常榮幸能有機會推進這件事情。”
“我們會去華夏的”
哈妮卡重新坐下來,端起衛燃剛剛幫她泡的那杯茶抿了一口,“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把虞彥霖同志的骨灰帶回去。”
說完,哈妮卡舉起杯子看著里面沉浮不定的茶葉,“華夏的茶非常好喝,我記得我的父親說,那些偉大的戰士曾經約定等戰爭結束之后,會一起喝咖啡吃意面,還會一起喝華夏的茶。”
“所以有意面嗎?”
衛燃突兀、直白而且理所當然的問道,“我們用了差不多15個小時才趕到這里,哈妮卡太太,我們能吃上美味的意面嗎?”
“能!當然能!”
哈妮卡太太愉悅的笑道,“請放心,這里雖然是巴塞羅那,但我會讓你們吃上最正宗的意面。”
“或許等吃完意面之后我們就要離開了”
衛燃歉意的提前說道,“我想盡快把虞彥霖同志接回華夏。”
“沒關系,我相信我們肯定還會再見面的。”
剛剛才坐下的哈妮卡太太信心滿滿的站起身,獨自離開了這家咖啡館,“我現在就去給你們準備意面。”
“您就是那位維克多先生嗎?”
直到這個時候,那個名叫克萊蒙的小伙子才湊上來,用法語問道,“那個手握美國和椅澀裂的粉色蕾絲內褲的歷史學者?”
“如果那兩條粉色蕾絲內褲上沾滿了屎尿的話”衛燃自嘲的笑道,“那應該就是我了”。
“維克多先生,您怎么找到這里的?”
克萊蒙好奇的問道,“還有,那些漂亮的姑娘真的都是您的女朋友嗎?”
“這是秘密”衛燃笑著說道,“兩個問題都是秘密。”
“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
克萊蒙對此倒是毫不意外,轉而說道,“維克多先生,您能教教我怎么同時找到這么多女朋友的嗎?”
“你也想?”衛燃笑著問道。
“當然,當然想!”
克萊蒙理所當然的說道,“如果您愿意教教我的話,我愿意把我的妹妹介紹給.哎呦!”
他這蠢話都沒說完,那個名叫阿曼尼的慵懶姑娘已經抄起一把銀制量豆勺敲在了他的腦門兒上。
“如果你再說出一個字母的蠢話,我就把你塞進研磨器里轉上一整天。”阿曼尼沒好氣的用勺子敲打著克萊蒙的腦袋瓜教訓道。
“你們兩個今年多大了?”衛燃好奇的問道。
“19歲”
阿曼尼將量豆勺丟進水池里,重新斜趴在吧臺上,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轉動的手搖咖啡研磨器一邊說道,“還有,別打我的主意。”
“老子的好名聲全都毀了”衛燃無奈嘀咕道。
“嘿嘿”
剛剛一直在聽翻譯看熱鬧的穗穗卻只是得意的傻笑,衛燃這好名聲有至少八成拜她所賜,而如今這樣的一幕便是她希望看到的,這不?又少了一個潛在的競爭者。
“你們沒有讀大學嗎?”衛燃好奇的問出了新的問題。
“我們讀的短期大學”
正在沖洗量豆勺的克萊蒙解釋道,“我們學的咖啡沖泡,這能省下不少不必要的學費。”
“確實省了不少學費”
像只貓一樣的阿曼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伸著懶腰說道,“但我們至少該有一個人學學經營管理的。”
“等我們掙夠了錢,我會送你去的。”克萊蒙寵溺的做出了保證,顯然,他們兄妹的關系非常好。
“維克多先生,你真的愿意邀請我們去華夏玩嗎?”
阿曼尼饒有興致的問出個傻問題,“真的不會把我們賣掉?”
“不會,當然不會。”衛燃略顯無奈的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還沒等克萊蒙和阿曼尼這對兒雙胞胎兄妹說些什么,咖啡館的大門便被推開,緊接著一個看著能有90歲上下的老奶奶便已經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那是我們的曾祖奶奶艾絲黛爾同志”
克萊蒙低聲強調道,“她很喜歡別人用同志稱呼她,另外,她會法語和意大利語。”
“艾絲黛爾同志”
衛燃再次離開高腳凳,主動和對方打招呼的同時也伸出了手和對方的手握在了一起。
“你就是我的哈妮卡在電話里說的,來自華夏的郵差嗎?”
艾絲黛爾緊緊攥著衛燃的手問道,她那雙蒼老卻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一次次的瞟向了衛燃懷里的銀皮罐子。
“沒錯,是我。”
衛燃直視著對方認真的答道,“抱歉,我來晚了。”
“不晚,一點都不晚。”
艾絲黛爾拉著衛燃在不遠處的咖啡桌坐下來,同時還瀟灑的打了個仍舊清脆的響指,“阿曼尼,好姑娘,給我來一杯意式咖啡,不要糖,不要奶,更不要額外加水。”
“好的——!”阿曼尼拉著長音回應道。
“那么,這位郵差同志,你想喝點什么?”艾絲黛爾笑著問道。
招呼著穗穗和卡堅卡姐妹幫忙把那面旗幟還有那本筆記,乃至自己的公文包和行李箱都拿到這張桌子上,衛燃這才一邊打開自己那個并不算大的行李箱一邊說道,“我也要一杯咖啡,加足夠多的糖,加足夠多的奶,順便額外加點熱水。”
“好的——!”
克萊蒙搞怪的學著他寵愛的妹妹阿曼尼的語調給出了回應,并且不出意外的又一次被剛剛洗好的量豆勺輕輕敲在了腦門兒上。
不過,他們兄妹兩個的打鬧這次卻并沒如往常一樣引起艾絲黛爾的注意,她的一雙眼睛全都放在了那面旗幟上。
“我在很小的時候似乎見過這面旗幟”
艾絲黛爾遺憾的說道,“那時候我太小了,可能只有四五歲或者更小,我只是隱約記得,甚至不確定我的記憶是不是真的。
但是我的丈夫見過這面旗幟,他甚至用相機拍下過克萊蒙同志和阿曼尼同志,以及我的母親哈妮卡舉著這面旗幟的合影。”
“我剛剛在那邊見過那張照片了”
衛燃說著,已經從行李箱中取出了那臺提前從馬毛長包里拿出來的超級依康塔相機,“我猜,當初他肯定是用這臺相機拍下的。”
“哦——!你是從哪找到它的?!”
艾絲黛爾驚喜的問道,“我對這臺相機有印象!我記得這臺相機!它是阿曼尼阿姨從華夏帶去意大利送給我們的!我記得它之前是克萊蒙先生的相機!”
“沒錯”
衛燃將相機輕輕放在了這個“活下來的小家伙”的面前,“收好它吧,我把它帶回來了。”
聞言,年邁的艾絲黛爾竟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恰在此時,克萊蒙和阿曼尼兄妹也端來了兩杯裝在銀皮錘紋蛋殼杯里的咖啡,分別擺在了艾絲黛爾和衛燃的面前。
就像他們各自要求的一樣,一杯不加糖、不加奶更不加額外的水,另一杯則加了足夠多的糖、加了足夠多的奶,順便還按照美國人的習慣往里面加了少量的熱水。
“郵差,你需要什么報酬嗎?”
艾絲黛爾拿起那臺相機問道,“這臺相機即便只是普通的收藏品也”
“當然”
衛燃不等對方說完便開口提出了要求,“幾份正宗的、能讓我們所有人都填飽肚子的意大利面吧。”
“我的哈妮卡已經去為你們準備了”
艾絲黛爾把相機放在了一邊,自信的說出了剛剛哈妮卡曾說過的那句豪言壯語,“這里雖然是巴塞羅那,但你們能吃到最正宗的意面。”
“我非常期待”
衛燃說著,端起面前甜膩膩且帶著濃郁奶香的咖啡灌了老大一口,隨后主動開啟了新的話題,“我聽您的女兒哈妮卡太太說,您還帶來了一封遺書。”
“確實是這樣,我差點忘了,抱歉,我老了,記憶力已經衰退到我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地步了。”
“但您還記得他們”衛燃近乎下意識的說道。
“我怎么可能忘了他們”
艾絲黛爾說著同樣端起杯子,將里面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后才從她的包里拿出了一個A4紙大小的木頭相框遞給了衛燃,接著又拿出老花鏡戴上,認真的看向了那面旗幟。
與此同時,衛燃也在認真的看著對方遞來的相框。
這里面夾著一張看似隨意扯下的紙,他甚至可以確定,這張紙就是從桌子上那本筆記上的空白頁撕下來的。在這張紙上,還有一行行工整的法語字跡:
準備帶虞彥霖同志回華夏的同志您好:
請問,今天的華夏還在發生戰爭嗎?
請問,虞彥霖同志的夢都實現了嗎?
請問,你們的那片土地上,還有人記得國際旅戰士嗎?
請問,在您準備安葬虞彥霖同志的墓地里,還能找到“柯來閔”同志和“黃佑澤”同志的墓碑嗎?
如果還能找到,請求您允許將我和柯來閔同志安葬在同一個墓穴里。
如果他的墓穴已經找不到了,請求您將我的骨灰灑在黃浦江里吧,當年他就是在那條江水里失去的生命,我猜他一定還在江畔等著我。
如果以上這些都不方便,請代替制作一杯意式濃縮咖啡吧,不加糖,不加奶,什么都不加,然后倒進黃浦江里就好。
另外,我們還想嘗嘗華夏的茶,來自沒有戰火的華夏的茶。
就這些了,就這樣吧。
此時此刻,我即將啟程前往地獄,去監督那些法吸絲在地獄里接受審判,以一個國際旅戰士的名義。
“這就是她的遺書”
艾絲黛爾見衛燃放下相框,格外認真的問道,“郵差,你能如實回答遺書里的那些問題嗎?”
“當然”
衛燃清了清嗓子,用法語認真的答道,“今天的華夏已經不再發生戰爭了,也不會再有人敢侵略我們了。
總的來說,虞彥霖同志的夢都已經實現了。
我們的陸上土地面積超過960萬平方公里,人口超過了14億。
這些人有的可能從來都不知道國際旅的存在,但仍有相當一部分人,至少比西班牙總人口要多的人。
他們是知道國際旅的存在的,更知道他們為了這個世界的和平付出的努力和犧牲。
最后,在虞彥霖同志的家族墓地里,柯來閔,或者說克萊蒙同志的墓仍舊被保護的非常好。
如果阿曼尼同志愿意與克萊蒙同志合葬,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來促成這件事。
并且會為他們準備不加糖不加奶的意式濃縮咖啡,以及來自沒有戰火的華夏的茶。”
“我非常滿意你的回答”
艾絲黛爾松了口氣,“郵差同志,我們會盡快帶著阿曼尼去華夏的。”
“她在哪?”衛燃忍不住問道,即便他知道答案。
“她被安葬在了法國”
艾絲黛爾給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她是自殺的,就像她說的,她要去地獄看看。”
“我猜她已經在地獄里工作夠久了”
衛燃微笑著說道,“我們一起把她接回來吧。”
“我不知道為什么”
艾絲黛爾笑著說道,“我覺得我似乎見過你,似乎對你非常熟悉。”
“是嗎?”
衛燃面帶微笑的回應道,實則內心卻是一陣悸動。
“你展現給我的氣質和神態,像極了我的媽媽和多明戈叔叔以及我的丈夫描述的那些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
艾絲黛爾嘆息道,“簡直一模一樣”。
“我非常榮幸能得到如此高的贊譽”衛燃真誠的說道。
“我也非常感激你在我還活著的時候送來這些”
艾絲黛爾撫摸著桌子上的旗幟和筆記本,接著卻在翻開筆記之前,將那面旗幟重新仔細的迭好遞給了衛燃,“收好它吧,我相信,你能保管好它的。”
“我會保管好這面旗幟的”衛燃認真的做出了承諾,他甚至沒問對方,為什么決定讓自己來保管這面旗幟。
“我相信你”
艾絲黛爾笑了笑,“好了,年輕的郵差,給我些時間吧,我要好好讀一讀這本日記。”
話音未落,艾絲黛爾已經翻開了那本由克萊蒙和阿曼尼共同寫下的記憶。
見狀,衛燃和穗穗對視了一眼,隨后也再次掏出了口琴,再一次輕輕吹響了國際歌的伴奏,這是他唯一能安慰這個遲暮的孩子,這個孤獨的西班牙內戰幸存者的方式。
在循環往復的口琴曲中,艾絲黛爾一頁頁的讀著上面由西班牙語和法語寫下的內容。
不等她看完整本日記,她的女兒哈妮卡也帶著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的年輕小伙子克萊蒙,給眾人送來了足夠多的意面以及兩大瓶葡萄酒——和當年幾乎一樣。
匆匆吃過了這頓味道正宗的簡餐,衛燃果斷的選擇了告辭,他確實打算盡快回去。
“請稍等一下”
艾絲黛爾將仍舊沒有看完的日記倒扣在桌子上,“哈妮卡,把那套咖啡壺也讓他們帶走吧。”
“順便再帶上一筒咖啡豆吧”
哈妮卡說著,已經走進吧臺,從柜子里拿出了那臺不久前才使用過的咖啡壺,接著又拿出了一個衛燃無比眼熟的馬毛長包,將這咖啡壺裝進去,將四個蛋殼杯裝進去,也將一個裝滿了咖啡豆的銀皮錘紋罐子,以及那個同樣風格的研磨器裝了進去。
“年輕的郵差,把它帶走吧。”
艾絲黛爾放心的說道,“希望我們帶著阿曼尼阿姨的骨灰趕往華夏申城的時候,你已經學會了怎樣使用這套老古董。”
“我會盡快學會的”衛燃認真的答道。
“我們也會盡快趕過去的”
年邁的艾絲黛爾主動的輕輕抱了抱衛燃,“好孩子,快出發吧,我猜那位戰士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了。”
“在離開之前,我們可以和您以及您的家人合個影嗎?”衛燃提出了最后的請求,“就在您的咖啡館門口”。
“當然可以”艾絲黛爾隨和的點頭表示了贊同。
聞言,衛燃立刻借著行李箱的掩護取出了他的那臺祿來雙反,扭頭看了看外面天氣之后,對相機一番調整遞給了那位漂亮的女翻譯,“按下這里就能拍照,順便幫我邀請米格爾先生一起拍一張合影吧。”
“我的榮幸”
那位翻譯一邊說著,一邊將衛燃的邀請翻譯給了米格爾。
后者自然不會拒絕這種事,只是格外主動的站在了最邊緣的位置。
很快,在那位女翻譯的指揮之下,眾人以年邁的艾絲黛爾以及抱著骨灰罐的衛燃為中心,在這家咖啡館的門口拍下了一張遲到了太久的合影。
“那么,再見,艾絲黛爾同志。”衛燃收好相機之后,重新抱起骨灰罐認真的說道。
“再見,郵差同志。”艾絲黛爾慢悠悠的說道。
來去匆匆的告別了這座咖啡館里的一家人,衛燃等人根本沒有任何停留一天休息的打算,便搭乘著米格爾親自駕駛的車子趕到了機場,并且在對方的幫忙安排之下,登上了最快一趟輾轉飛往華夏的航班。
“說說你的看法”
機場外面,米格爾鉆進車子說道。
“我們確實沒幫什么忙”
那位美女翻譯說道,“他們甚至不需要我們提供翻譯就能交流。”
“我想說的可不是這個”米格爾嘆息道。
“您想說什么?”美女翻譯一邊駕車離開機場一邊問道。
“國際旅在西班牙的戰斗或許失敗了”
米格爾慶幸的笑道,“但他們在華夏的戰斗肯定是成功的”。
“為什么這么說”女翻譯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
“如果國際旅在西班牙的戰斗是成功的”
米格爾指了指窗外兩伙正赤裸著奈子在互毆的女幫派成員,“那么西班牙的街頭就不會出現這么蠢的事情。”
“如果有機會再組織一次國際旅您打算參加嗎?”那美女翻譯進行了一個假設。
“晚了”
米格爾嘆息道,“沒有機會了,我、國際旅,還有西班牙和西班牙人,都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請:m.xvipx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