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事!”
察覺到突然迸發的羅三氣息,袁女君爆喝一聲,不假思索再度拉開弓弦。隨著弓弦二度圓滿,無數箭矢凝聚其上,漫天箭光結成天羅地網,朝著羅三盡數噴涌而去。這雖不是光陰箭,但也沾染了些許特性,能令途徑空間產生極大扭曲,稍有不慎便是凌遲。
羅三見狀不由暗罵一聲。
只是被罵的主體不是這位袁女君,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即墨秋。這個小年輕不知天高地厚,不識光陰箭厲害,居然打算硬接!更讓羅三感覺離譜的是自己都來救場了,結果腰腹受到一股柔和的向外推力,硬生生錯開位置。
“你——”
話音未落,光陰箭射穿青年武將心臟要害。
這一幕看得羅三都想跺腳。
年紀輕輕能有十八等大庶長境界,甭管這里頭醍醐灌頂起了多大作用,但自身天賦也是不可忽略的。你說這小子天賦一等一得好,怎么就不肯動一下腦子?白給啊!
袁女君似乎也沒想到會有這么戲劇性的一幕,連撥弦的動作都僵硬了一瞬,似乎沒想到青年會如此“硬氣”。預料中的苦戰沒有發生,上場僅幾十個回合就分出了勝負。
“康國竟有如此人杰,真叫人開了眼。”要不是她確定中部盟軍沒有姓即墨的,她都忍不住懷疑即墨秋是自己人了。第三場斗將至關重要,哪有一上來就白送一條命的?
觀戰的褚曜幾人險些瞠目。
腦海一片混亂,只剩下無語。
一時間不知先煩惱斗將輸了第三場,還是煩惱公西仇親哥莫名其妙送了性命。特別是祈善,他少時誤入公西一族族地,對這一族族人的脾氣有些了解。自滅族后,公西一族就只剩下這對親兄弟。現在死了一個,公西仇一把年紀成了獨生子,這祖宗還不瘋?
袁女君陰陽怪氣的嘲諷聽著刺耳。
那名持槍武將也親眼看到即墨秋被光陰箭洞穿要害的一幕,便以為后者不足為慮,又見實力氣息不咋地的羅三下場,不由獰笑一聲道:“本將軍連熱身都還沒結束,他就死了?當真是無趣至極,不過——既然你這老貨主動下來送死,那便成全你的遺愿!”
殺一個還是殺兩個都沒區別。
說著,掄了個槍花便準備殺上來。
孰料即墨秋原地表演一個“詐尸”!
光陰箭洞穿要害的瞬間,武鎧被迫解除,取而代之的是平日常穿的大祭司服飾。又過了一兩個呼吸功夫,大祭司袍浮現更多玄奧暗紋,瞧著比此前復雜不止百倍。若說這點變化不仔細觀察就無法察覺,那他身量往下縮水了一點兒,五官棱角平添幾分稚氣,那就非常明顯了——從一眼就能辨認的青年狀態,縮水到了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年歲。
人,自然是沒死的。
但在危機四伏的戰場,光陰倒退一甲子的代價卻是誰都付不起的,實力削弱幅度都不是砍脖子而是砍腳脖子了。除非自身是年過百歲的老怪物,或是羅三這樣的奇葩,否則誰都難逃一死。袁女君瞧見即墨秋的變化,便知光陰箭在他身上奏效,平淡下命令。
“斬草除根!”
被她指揮的武將心中老大不爽。
袁女君實力修為不如自己,年歲資歷不如自己,偏偏靠著一手怪異箭術就能對自己呼來喝去,擱誰能受得了?只是當著敵我兩軍的面不宜爭吵,有什么矛盾都留到戰后。
羅三道:“你倆當老夫死了嗎?”
提著武器準備攔下對面對即墨秋的截殺。
當著他的面殺他要保的人,是打他的臉!
萬萬沒想到——
不知哪里來的藤蔓纏住羅三腰身,毫不客氣將人往后一拽,羅三眼前一花,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一把撕掉礙事兒的藤蔓,罵道:“你這娃子有病?”
自己兩回出手搭救他性命,這小子兩回拆自己的臺,就算是找死也不能這么找啊!
即墨秋如實回答:“啊?我身體很好。”
他扭頭回答的同時,一面樹藤編織而成的厚重盾墻在敵人襲擊路徑上升起。敵將對此不屑一顧,直到槍尖正中樹藤,二者碰撞爆發出金玉之聲,反震力道將他彈飛數丈。
即墨秋反問道:“前輩為何下場?”
斗將中途插手會被認定投子認輸的。
羅三:“……你沒事?”
他在即墨秋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絲武氣波動,后者比普通人還要像個普通人,整個人似乎要融入天地之氣,不分你我。不過,他不會天真以為即墨秋真變成一個普通人了。要真是普通人,剛才正面阻截敵將全力一擊而自身紋絲不動的藤蔓墻面就無法解釋了。
即墨秋:“我能有什么事?”
慢了一拍反應過來羅三所問何事,淡淡道:“哦,你說那支光陰箭啊……在下慕名已久,想看看自己一甲子以前是個什么狀態……”
所以才站著不動直接用身體硬接了。
事實果真如他所料。
他看著來回翻轉的手掌,心中滋味復雜。
羅三:“……那你感覺如何?”
他嘴上這么說,心下卻咋舌不宜。
難不成大家伙兒都被騙了,其實即墨秋謊報年紀,實際身份是百歲老怪物?老黃瓜裝嫩?否則的話,難以解釋即墨秋如今的狀態。
即墨秋似乎忘了自己還在戰場,羅三提問他就老實回答:“挺好的,像我生前。”
連右手無名指上的小痣都在。
這個“生”究竟是名詞還是動詞?
不管是哪個都很驚悚。
敵將哪里能容忍此等輕慢忽視?將自己當空氣了?豎子也敢欺他!遂,一怒之下大怒一下,從四面八方進攻即墨秋,卻不想藤蔓盾墻如影隨形,總能用輕描淡寫的姿態在必經之路上浮現,每次都恰到好處將他攻擊攔下,讓他被反震一次又一次,震出內傷。
羅三:“……你,生,前?”
見即墨秋游刃有余,羅三也就放心下來,甚至還聊起了天,故意將“生”字咬重。
即墨秋這回倒是沒有那么老實了。
他只是抬袖垂眸,仿佛在認真欣賞大祭司袍上的花紋,實際上也真是在欣賞,眸底浮現幾分懷念。壞消息,一甲子之前的他自然沒有武氣;好消息,有的是神力和手段!
他抬手,劍指輕點敵將方向。
用羅三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平靜口吻道:“作為神侍,我不能隨意開殺戒,更不能給殿下亂添罪業。眼下給你兩個選擇,要么保命,要么自盡!若要保命,你可自行退去,安生隱居,精修武道,莫要再入紅塵因果。以你拙劣資質,雖無問鼎武道巔峰的機會,卻仍有八十七載壽元,可偏居一隅,茍延殘喘。”
距離最近的羅三不僅能聽到即墨秋說了什么,還能看到后者的表情。少年眼中毫無譏嘲之色,可他說出口的話怎么聽怎么不順耳。
什么叫“茍延殘喘”?
什么叫“拙劣資質”?
確定這是在勸說而不是故意激怒?
不僅羅三這么想,觀戰雙方都覺得他這話不安好心,但凡有點兒血性的武將都不可能受此奇恥大辱。那名敵將不僅沒有被一次次逼退而懊惱,反而氣勢更盛,殺意騰騰。
“去你娘的!”
說著拖槍殺來。
即墨秋見他冥頑不靈,頗為遺憾。
嘆息:“死不悔改,便只能度化了。”
腳下鐵索驀地化作黃綠相間的詭異藤蔓,藤蔓之上遍布玄奧暗紋,這些暗紋配列分布跟即墨秋衣袍上的紋路別無二致。藤蔓頃刻之間化作十數丈海浪,盡數涌向了敵將。
一指粗細藤蔓蜿蜒纏上敵將腳腕。
敵將殺穿一層,藤蔓斷口就會生出雙倍!
不過一兩個呼吸便將他纏繞成老大一團。
“安息轉世去吧。”即墨秋輕描淡寫一句,藤蔓球內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待藤蔓大球如花一綻開,原地只剩睡顏安詳的敵將,后者呼吸體溫皆無,顯然是死了。
尸體失了支撐,掉下鐵索橋。
他驀地扭頭,目光驚悚看向少年。
“你——殺了他?”
即墨秋蹙眉糾正:“是度,不是殺。”
“有區別?”
羅三離得這么近,根本沒發現敵將有掙扎痕跡——或者說倒霉鬼根本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嘎了。即墨秋竟有如此詭異的殺敵方式,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心生膽顫。
即墨秋道:“殺人是殺身,度人為度魂。他魂魄殺孽深重,壽元耗盡入輪回也要被清算,少不了吃一頓苦頭。不過我幫他洗去了殺孽,省了吃苦這一環節,他解脫了。”
說人話就是——
直接將人魂魄抽出來洗了洗,塞進輪回。
跳過許多排隊等候的繁瑣步驟,跟其他魂魄相比,贏在了起跑線!雖說今生死得早了些,但來生投胎插隊也生得早啊,算抹平了。
自己這是做了一樁好事。
且不說輪回之說有無可信度,光即墨秋這段話就槽點滿滿啊。按照他的邏輯,是不是人家死了還得爬上來謝謝他勞苦功高,救魂于水火?羅三不僅這么想,還這么問了。
即墨秋垂眸看向崖底肉泥尸體。
認真思索一番:“不謝?”
此間小世界的輪回流程簡陋,人間征戰頻繁,殺戮不斷,為了維系平衡出了不少的問題。正常魂魄都沒資格享受這個綠色通道待遇呢。自己一番忙碌,省了對方多少苦?
算一算,自己對敵將有恩,該謝的。
兩軍觀戰眾人鴉雀無聲。
中部盟軍這邊就跟一滴水滾入沸油那般,刺啦一聲,水珠飛濺。配合袁女君的武將實力雖不是多高,但也不低了。除了一開始跟即墨秋糾纏了幾十個回合,之后連對方周身一丈都沒能靠近,打沒有打明白,死更是死得稀里糊涂:“這、這又是什么妖術?”
“即墨秋,即墨氏……”
在場不僅有經歷過百余年前動蕩的老人,也有跟中部分社糾纏很深的老古董,或多或少有聽說過公西一族以及公西一族最特殊的存在,大祭司即墨氏。當年武國蠱禍鬧得天下動蕩,危機還未來得及爆發就被強行壓下去。
即墨氏扮演什么角色,有些人也知道。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
“……當年那群妖人有這本事嗎?”
連親歷者魏樓也產生了懷疑。
“即墨聰有這本事?”
不是他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真心認為那幾個大祭司也有這個壓箱底的話,當年背地里算計武國的老臭蟲們,有一個算一個,早被公西一族跑出來的人攮死了啊!
即墨聰幾個還用得著哄騙鎮壓魏城?
早將魏城魂魄抽掉,強行送入所謂輪回,而不是賭上自己性命跟叔侄倆過招百年。
大祭司跟大祭司,似乎不一樣。
沈棠微微瞇眼看著下方極度活躍的怪異藤蔓,總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心中剛這么想,她感覺腳下有什么怪異觸感。低頭一瞧,有一根細長藤蔓順著崖壁爬上來,親昵纏上自己的小腿肚,藤蔓上的葉子妖嬈蹭著她大腿。
沈棠淡淡道:“下去。”
藤蔓僵了一下,肉眼可見枯萎發黃,縮了回去,一步三回頭,等著沈棠回心轉意。
沈棠:“……”
魏樓不著痕跡將視線收回。
“可否命令這些玩意兒……”沈棠踢踢繞回來的藤蔓,沒刻意加大音量,但她肯定下方即墨秋能聽到,“送對面數萬人去輪回?”
有這種外掛憑什么不用?
對面都有臉二打一上光陰箭了,自己這邊還端著作甚?只要即墨秋一口應下可以,她后腳就允許對方這么干。即墨秋還未回答,沈棠先聽到天幕之上有滾雷響動,乍一聽跟春雷差不多,但沈棠的直覺告訴她,這雷聲跟自己有關。是在贊同她,還是警告她?
她替天回答了:“嗯,肯定是贊同。”
沒聽到即墨秋回應,沈棠又問了一遍。
“可以,還是不可以?”
即墨秋瞧著重新在體表凝聚的武鎧,便知光陰箭效果強行失效,答案已經揭曉。不過殿下難得開口,他也想爭取一下,笑問袁女君:“女君還能射出第二支光陰箭嗎?”
昨天買了一盒盒裝鳳梨,兩個沒切的鳳梨。早上吃了切好的盒裝,感覺味道有點怪怪的,但沒太懷疑,只以為是水果店菜刀串味了,中午又嘴饞,一邊追一邊吃了剩下倆鳳梨,大概四點多受不了去了醫院,拉肚子拉到渾身脫力。現在嘴巴也上火。
回來跟水果店反應,人家居然說都是現切的,絕對沒有質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