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若愚的舌綻春雷,浩蕩正氣陣法再度升起,籠罩太平城。
普天之下,能夠減弱蠻族體魄的陣法唯有正氣長城,太平城遠出長城,自然得不到那道護國陣法的加持。
開太平者,背負光明,面朝黑暗。
這法陣,擋住的是交戰的余波,護住的是滿城的傷員與百姓。
說是百姓,也大抵是從蠻原零散逃出的人族與書院親眷。
所以,太平城從來不以城墻為倚仗。
太平學子,野戰第一!
學院飯堂中的王玄策聽到院長的聲音,扔下手里的面碗就往外跑,突然一只手將王玄策的后脖領抓住,他回過頭,正是陸念風。只是此時他的面孔已經不見平日里的溫柔,而是一臉戰意。
“學院兩年生以下者,留在城內護持陣法!”
“余者,出陣!”
陸念風話音一落,頓時飯堂內數不清的人影一個個站起。
“就是,學弟學妹安心護陣,看哥哥姐姐們殺敵!”
“小兔崽子別偷我碗里的肉啊,我回來還要吃的!”
“走走走,剛好領悟了吳先生一首戰詩,拿蠻子試試威力!”
三言兩語間,飯堂內的人已經消失了一大半,剩下了百余人,都是今年剛入學的學子。
突然間有一名學子放聲大叫:“不好!”
其他人連忙望去:“怎么了?”
那大叫的學子捶胸頓足:“二年級的學長學姐也跟著混出陣去了,就我們這些一級生傻傻站著!”
其他人頓時反應過來,左右看了一眼,可不是嗎?
有這么欺負新人的嗎?
可此時他們卻不能再跟著離開,太平城陣法唯有太平學子可以操控。眾人望向王玄策,在一眾新生中,王玄策隱隱成為了眾人的領袖。
王玄策一咬牙,一跺腳:“走!上城墻,護陣!”
城外,蠻軍止步在太平城十里外。
既然襲城被識破,那就不必急了,正面強攻便是!
此時兩道尸體被人以大力從蠻軍陣中投擲而來,那尸體身上被施了法術,兩道尸體一出現,就能讓人看清他們的容貌。
“是韓大儒和楊大儒!”頓時所有人大驚,這是太平書院中的兩位大儒,今日早晨帶學子出城修復預警防線。
兩道尸體飛入太平城的范圍,城中突然出現一道青氣凝聚的大手,要將兩道尸身接住,可尸身猛然停住,轟然炸開,血雨碎骨四落,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在太平城上空響起。
“人族太平,我族不安!”
“今日,屠城!”
聲音霸道蠻橫,又帶著不容置疑,似乎這一句話,已經決定了太平城的結局。
與之相對的,太平城中只有一道聲音響起——
“來戰!”
話音落下,道道青虹沖天,直飛云霄,那蠻軍陣中也有數道血色光芒升起,迎上那道青光。
太平城的城門大開,青衫儒袍,如同一道正氣洪流,涌出了城門,沖向了蠻軍軍陣。
與此同時,那十里外的蠻軍頓時蹄聲大作,蠻軍,沖鋒!
沒有對峙,沒有試探,戰斗直接進入了白熱化。
一隊勁裝漢子正策馬北向,這一隊人足有三百左右。
“大哥,咱們直接從玉門關出長城不好嗎?怎么偏偏要走這太平城?”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驅馬來到領頭的一位中年人身邊,輕聲問道。
凜冬之戰,人族大勝,蠻族遁逃。那蠻子里領軍的蠻皇將蠻族前線物資全部拱手送出,作為敗禮。
消息傳出,北境人族紛紛北上。
那些成編制的蠻族物資就不要想了,那是兵部的事情。但是總有些散落之物吧,又或者一些小部落逃走時來不及帶走的東西。
在蠻族習以為常的一株靈材,在人族就能賣上高價啊!
當然,他們沒有那么傻。若是真拿到蠻族靈材,才不會出手賣掉,留給自己用或者是給自己孩子用,都劃算的很。
畢竟,梧侯的武道傳布天下,能滋養氣血提升體魄的蠻族靈材的珍貴程度,又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他們,全是武者!
現在有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去蠻族收集靈材,要是這都抓不住,活該受窮一輩子。
“三兒,是不是傻了?”那領頭的中年人沒有說話,倒是另一個獨眼之人開口解釋道,“多少人出玉門關?”
“到時候你連根草都撿不到!”
“這太平城,向來不會跟咱們爭搶那些物資。那都是真正正正要赴死的狠人。在他們心里,我們強些才是好事!”
“從太平城出去,那一大片蠻原還怕沒好東西。無非就是繞點路,咱們跑快點便是。”
“原來如此!”那年輕人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是啊,太平城前方蠻原,向來是蠻族重兵屯扎的地方,如今蠻軍退走,定然有不少物資遺留,偏偏太平城高風亮節,從不會和人族同胞爭搶。
大哥英明啊!
就在此時,那領頭的中年漢子突然一揮手,拉住了馬韁,身后眾人也紛紛駐馬,只見遠方依稀可見的一座孤城,青光閃爍,血色飄搖!一道道法術爆炸之聲連綿不絕,廝殺之聲隨著風兒傳蕩了過來。
太平城,仍在戰?
中年人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后跟著他的三百兒郎,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
“你們回去吧!”
“現在去玉門關,還能撿到些零碎!”
那年輕人疑惑道:“大哥,你呢?”
那中年人哈哈一笑,突然雙腿一夾,朝著太平城狂奔而去……
太平城千丈虛空,尋常人目力不能及之處。
張若愚負手而立,望著面前血氣磅礴的蠻族皇者。在他下方,是一片大儒廝殺的空間,再下方,就是太平學子與蠻族軍伍的絞肉戰場。
兩人相對而立,并未出手。他們一位是求索境的大鴻儒,一位是超越了普通蠻皇的大蠻皇,雖未出手,但神魂氣機縱橫,相互相纏,互相牽制,這種對決看似尋常,卻最為兇狠。若是一方露出破綻,必然會迎來對方的連綿不絕的神通打擊。
可此時兩人卻面無異色,仿佛只是警惕著對方而已。
“張先生。”那蠻族皇者施展了一個人族禮節,聲音溫和卻有力量,“吾名塔骨,向來景仰人族強者,你可愿意入本皇麾下?”
“圖里蠻王的稱號襯不上閣下的本事,本皇可賜閣下伊力薩汗部教習一職,位份等同于我們祭祀!如何?”
張若愚淡淡一笑:“吾乃張圣之后第七代孫,職掌太平書院。塔骨陛下可愿意入書院?”
“書院蠻奴襯不上陛下的身份,本院首可向朝廷請封,封閣下太平書院總蠻頭領。今日之戰俘虜多少蠻子,都交于陛下管束!如何?”
塔骨神色不變,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么說,沒得談了?”
張若愚笑道:“人族有一句俚語,張某可以送給閣下。”
塔骨點點頭:“請張先生細說一說。本皇甚愛人族風華。”
“兩個字而已,不費多少時間。”張若愚深吸一口氣,眼神微微上翻,嘴角輕輕翹起,斜著看了一眼塔骨,開口說道——
“煞筆!”
說完后,張若愚再次正色,一副端嚴的模樣:“話有些不中聽,但總算還在理。請閣下千萬要往心里去,不要忘記。”
塔骨臉上的玩味之色逐漸消失:“素聞太平書院臟口第一,原來是有你這樣的院首,倒也合理了!”
“指著垃圾說垃圾,不算臟口。”
“實事求是而已!”
塔骨冷笑一聲:“張院首,口舌之爭沒有必要。今日太平城必亡。你等的人族援軍來不了的。”
“莫爾丹用了三十萬蠻軍的性命,布下了血蠻陣法,就是要將太平城化作孤城!”
“所有的傳信和人,都出不去的。”
張若愚心念微微一轉,他雖然恨不得當場手刃塔骨,但是對于塔骨的話,他是相信的。
他第一時間就發出了警訊,但是至今尚未收到了正氣長城的回應。
張若愚突然想起了莫爾丹退軍前,蠻軍那一反常態的猛攻。
有了塔骨的說法,再仔細一想,那些被猛攻的城池正在太平城四周。
他們,以攻城為掩護,丟下三十萬具蠻族尸體,是在布陣?
可是,圖什么?
三十萬蠻軍,就為了拔掉太平城?
聽說人族百戰堂支援那些城池,足足殺滅了十六尊蠻王!
是為了太平城后的通道?
不可能,如今人族不是前朝末期,眼前這支蠻軍不過五萬,他們就算殺了進去,也只是一只待宰的孤軍而已!若是后面還有大軍,那正氣長城不可能察覺不到。
張若虛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體內正氣緩緩流轉,神魂氣機又加強了三分。
萬仞山。
韓青竹望著面前的沙盤,目光在每一座發生了劇烈戰斗的城池上劃過,最后落入了最北方那一點的太平城。
“蕭奇,戰后太平城有軍報發來嗎?”
蕭奇點點頭:“前日張院來的軍報,請萬仞山下一批物資里多安排些食物,他們要籌辦太平宴了。”說完蕭奇疑惑道,“兵相?太平城有問題嗎?”
“希望是我多想吧!”韓青竹沉思了片刻,說道,“吳毅航大儒是太平書院的學子吧。”
“讓他把太平宴的物資帶上,去一趟太平城!”
蕭奇拱手:“是!”
太平城上空,張若虛眉頭突然挑了挑,對著塔骨說道:“你說錯了。”
“嗯?什么?”塔骨愕然。
“你說太平城沒有援軍。”
“你看,援軍來了!”
塔骨側目看去,只見在太平城之后,一隊三百人的小隊正朝著太平城疾馳而來。
勁裝悍馬,殺氣凜然。
普通人?對,兇悍的普通人,沒有一絲浩然正氣。
再兇悍也是普通人。
塔骨不解,這也算援兵?
一個七品蠻頑怕是就能將他們全部解決,張若愚為何笑的如此開心?
張若愚笑啊。
誰說沒有援兵,這不是有嗎?
武道援兵!
他笑不是因為這三百人可以救下太平城。
他笑,是因為道不孤啊!
人人如龍,太平有望!
此時,那隊人馬傳出一道道喊聲,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
“武夫齊三關,殺蠻!”
“武夫關狗兒,殺蠻!”
“武夫洪天賜,殺蠻!”
一道道吼聲,化作一聲浩蕩的“殺蠻”!
看,見危不退天不容,三百蠢人舍命沖。
看,武道壯我豪杰氣,三百義士赴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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