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等足了兩日,海寧再來與趙莼相見時,為的卻不是邪魔修士。
“古地的法壇破開了,曲師姐叫我來喚大家一齊去看。”她大抵也是興奮過了頭,滿臉都是喜色,當著趙莼的面就把曲師姐三字喊了出來。
趙莼抬手示意噤聲,海寧霎時便察覺自己失言,兩彎柳眉耷拉一瞬,很快又揚起道:“知道了,是曲掌門。”
個人性情最能體現出成長經歷,她喜怒皆形于色,為人熱忱真摯,不難看出在宗門里是那甚少煩憂之輩,且頗受得師門長輩疼愛。
海寧前來相邀,趙莼卻未立時抬腳跟上,反是駐足出聲詢問:“本是太元道派遺留之物,我等前去可是無妨?”
就如棲川門得了天妖尊者指點,便歸屬于其傳承內一般,那古地宗門極有可能得過太元先輩傳教,自然也就是太元在此方小千世界的分支。
她愣了片刻,須臾后展顏笑道:“法壇破除之事俱都是曲掌門著手進行,她既叫我來喚大家,那便應當是無妨的。”
曲意棠乃十二分玄中江榜位次最高之人,亦是前來此界的太元弟子之首,趙莼聞聽是她首肯,這才同海寧出了門。
重霄占了先前肅陽派的山門,出得長老所在的雷鈞殿,入目便是寬闊平坦的道場,其上凹凸繪制得有日月同輝,仙鶴繞飛之相,正為重霄世界中的兩大仙門。
趙莼與海寧到時,道場中業已來了許多修士,抬眼掃過,自重霄而來的二十一位凝元除了周康外,竟差不多都已來齊。戚云容與另幾位昭衍弟子一同站著,見她過來,便抬了抬手以作示意。
“說是那法壇之下有什么玄機,具體的不大清楚。”
“應當與太元干系不大,亦或者需要我等從旁相助,不然也不必召了眾人過來。”
趙莼這兩日沉心修行,對古地法壇的事了解不多,昭衍弟子交談時,她只閉口不言,默然將話聽入耳中。
兩人來后,人便齊了,曲意棠并不在宗門之內,而是在古地作等,眾人自是不愿平白耽擱時辰,當下各自輕身躍起,向古地處趕去。
翠林幽深,附近溪泉流作叮咚。
往日里任由大湖修士往來的地界,近三月來卻時時有人巡視,一旦有修士經行此處,即會立刻出聲令其繞行。
旁人固然覺得疑惑,甚至因此生出不忿與惱怒之情,但得知封禁此地的是新晉大宗重霄門后,便也多半噤聲不敢再言了。畢竟如今湖畔三宗可謂同氣連枝,形如不破鐵桶,連因和光、肅陽兩派跌落而異動不止的宗門見此景象,都收斂野心靜觀其變,何況是普通修士。
今日眾人照舊繞行此處,卻見諸多男女修士聯袂而來,巡視之人見狀亦不上前阻攔,只駐足頷首,便讓他等直入其中。
“那些都是什么人,怎的許多生面孔?”
身側修士探首打量幾番,下一刻便神情大變,輕聲道:“其余的不大認識,但中間那素衣束發的女子,應當就是斬殺了肅陽派驚鴻仙子謝茯苓的趙莼,她既在此,旁的應當都是重霄門的人了!”
“御空飛行,至少也要凝元修為。這遠遠看去怕是足有一二十人,重霄門竟還藏了這么多凝元修士在門中,當真可怖!”
他尚未說出口的,是這些修士俱都威勢嚇人,行走間如同山岳抬移、驚濤拍岸,聯袂而來時更如群仙赴會,聲勢驚人。各大宗門有一尊這樣的凝元都夠興盛一代,何況是像重霄門這般,攬得群賢入一派中。
真是羨煞旁人也!
他人心中如何作想概不去管,重霄二十位凝元緩緩落地時,卻是不由心下訝然,為眼前景象所震。
舊時巨大的兩座法壇業已消失不見,蒸騰云霧中兩只赤頂白羽仙鶴先后隨行振飛,漫漫光華便如細雨灑下,在云霧圈出一方圓洞內驚出碧藍色的水波漣漪,不斷向外擴散,被吞入邊緣的霧中。
曲意棠站于圓洞前,神情頗有幾分愁色,回身見眾人已至,連忙上前迎道:“你們來了。”
眾凝元復又拱手見禮,由當中為首之人趙莼開口道:“前輩,可是有何變故?”
“是,也不是。”她搖頭答得十分玄乎,又將自身命符取在手中,向圓洞一探,只見漣漪突變,圈圈激蕩不已,命符亦是散出些微光亮,“便如你們瞧見的這樣,我的命符與此處有所感應,可見此處的確與我太元道派有關。
“但待我將要進入時,卻始終有一股推阻之力在前,使我不得入內。”
曲意棠頓了一頓,又接著道:“因著昨日渾德陣派林道友亦在此處的緣故,后又借了他的命符來用,雖是不見命符生光,但圓洞亦有漣漪激蕩之相顯出,可見它并不排斥他宗修士……問題就只能出在其它地方了。”
“兩位前輩功法傳承俱不相同,此處所排斥的便大可能是分玄修士本身。”
委實說,這并不難想到,是以趙莼開口后,曲意棠也僅是頷首應道:“我與林道友亦是這般想的,今日喚你們前來也是因此緣故。”
她復又從袖中取出一截食指長短的白玉,輕輕一甩,那白玉一端竟大放光亮,在地上投射出幾行字跡來,眾人邊看邊聽她道:“此物乃是法壇破除之時,林道友自法壇中取出的。”
小字雖多,于修道者來說讀起來卻十分簡單,趙莼兩眼一掃,心中便霎時通明起來。
古地中的舊宗名為昆行山,與那位太元道派先輩之間亦不是指點傳承的關系,而是諸如靈真派之于趙莼,長輝門之于戚云容那般,是太元先輩在小界中所在的宗門,那時河堰小世界尚未失落,太元先輩便從登天路進入重霄,后拜入太元道派中,一路仙途順暢修行至歸合圓滿境界。
而歸合修士欲要突破真嬰,須得返璞歸真凝道種,返回到誕育自己的原生世界中去,也正是因此,他才借師門長輩之力,封下修為再次下界。
懷著反哺之情,這位太元弟子在昆行山中留下一名為昆山塔的法器,以鎮宗門,趙莼等人眼前的圓洞即是寶塔入口。
可惜的是,太元弟子未曾順利突破真嬰返回重霄,反而隕落在了河堰世界中,最終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