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笑瞇瞇聽著,待和唱完了一曲,武馨安便道了一個賞字,一旁的杜鵑便給了打賞,那小月仙起身福了福,又坐下卻是又喝那“八十婆婆”,
“八十婆婆要嫁人,尋頭討腦罵鄉鄰。腳跟里水窠老皮里介養,多年裙帶是老腰精”
眾人聽了又是笑,武馨安聽得高興處便吩咐道,
“來人呀!送酒來1
下頭有人送上酒來,武馨安也不用丫頭伺候,自家倒滿了杯啜了一口,這廂依在船欄邊,聽著小曲,吃著瓜果,吹著河風,那是愜意的神仙也不換,正自得意間,便見著對面來了一艘船,三層的樓船,船身寬闊,比她們這艘是大上了不少,上頭喧喧鬧鬧,人影晃動,應是有不少人。
下頭的船夫早見著對面來船,忙各自撐竿讓過,二船錯身之時,有人看見了端坐唱曲的小月仙,立時大叫道,
“停停停!給爺停住1
對面的船停了下來,那人便從船欄上探出半個身子對那小月仙喝道,
“好啊!爺三番五次去請你,你都推說身子不爽利,不肯出來,沒想到卻是在這里陪著小娘皮1
小月仙見了那人一臉的惶恐,訕訕不敢言,只是換著琵琶低頭,武馨安抬眼看那上頭,見對面乃是個油頭粉面,面上生了好些疙瘩的男子,那男子見武馨安向他瞧來,也轉臉瞧向武馨安,見是一個小丫頭,卻是嘴兒一咧道,
“小娘們兒家家的,不在家里繡花,跑出來聽甚么曲兒,小月仙是爺爺瞧上的,快快把她送到我船上來1
武馨安轉頭去看小月仙,只見她一臉的驚恐,卻是咬唇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道,
“小姐,那是定北侯世子,奴家奴家還是過去吧,您您給的銀子,奴家奴家退還給您1
武馨安淡淡看了她一眼,
“本小姐的銀子即是出了,便沒有退回來的道理,你是我出銀子包了的,他要你過去,還要看我答不答應1
說罷轉頭沖著上頭微微一笑,那定北侯世子盧定邦見狀只當她答應了,卻是得意的一咧嘴,
“小娘皮算是識相”
一揮手吩咐身邊人道,
“把人給我帶過來1
當下有仆人搭了跳板要過去那邊船上,待得兩船近了,武馨安眼看那盧定義就在上頭三尺不到之處,武馨安笑瞇瞇取了一顆桂圓放入嘴中,吃掉果肉,吐出果核,在手里惦了惦,
“有些輕了1
卻是一甩手,那果核化做一道黑影,正正打在盧定邦的腿上,她這時節拿捏的極準,定北候世子正探了半個身了往外頭張望,身子前傾,大腿處傳來劇疼,
他一低頭身子便失了平衡,正這時節兩船相近,難免互相碰撞,一船人都搖搖晃晃起來,只見定北侯世子那瘦小的身板兒晃了兩晃,再搖了兩搖,武馨安怕他還不倒,便又沖他彈了一顆果核,正正打在他扶欄的手背之上,
“噗通”
盧定邦手背受疼,手下意識便是一手,立時便沒了依仗,立時一頭栽進了水里,
他一聲驚叫落入水中,身旁不遠處的下人立時迸發出一陣陣的叫嚷聲,
“來人呀!來人呀!世子爺落水啦!世子爺落水啦!
那邊船上立時亂成一團,武馨安見狀便吩咐自家的船夫道,
“把船挪開1
船夫應了一聲忙將船撐開,對方的船脫開了連系,跳板也跟著落入了水中。
這時節對面的船上亂成了一鍋粥,也無人留意這邊,只有一人從船艙之中走了出來,低頭見著武馨安是微微一笑,俯身彎腰從地上拾了甚么東西,一抬手便沖她扔了過來。
武馨安聽得破空聲響,忙回身抬手將對方扔過來的東西接住,攤手一看,正是自己扔出去那顆果核,武馨安抬頭一看,卻見對面那人負手而立,正沖著自己微笑,
“徐二公子?”
武馨安見是熟人,又看了看手中的果核不由是一挑眉毛笑了起來,那徐二公子微笑著沖她擺擺手,又指了指下頭水里的盧定邦,再沖她以手背扇了扇,示意她自去便是!
武馨安見了哈哈一笑,雙手抱拳沖他拱了拱手,二人遠遠相視一笑,兩船便各自駛離。
待到武馨安一行人歡歡喜喜游玩秦淮回轉家中已是天色漸黑了,剛進了院子,那程貴便過來了,
“大小姐,老爺吩咐讓您去前堂說話”
武馨安點了點頭問道,
“老爺可說是有何事尋我?”
“回大小姐的話,京城里程家的三少爺,您的三表兄過來了1
武馨安聞言眉頭一皺,
“程家來人了?”
這么多年也沒甚么來往,只聽說是年節里送一送東西便罷了,怎得他們到了南京,程家就來人了?
即是武弘文派人來召了,她自然不能不去,當下換了衣裳,重又梳了頭,這才帶著關媽媽過去了。
進了前堂,便見得武弘文正同一位青年男子說話,青年男子的下首還坐了一名婦人,武弘文見著武馨安來了便笑道,
“安安快來向你三表兄和三表嫂行禮1
武馨安依言上前,看了一眼這青年男子,約有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生得倒是五官端正,只目光與人對視之時,有些游移不定,那婦人倒是一派溫婉,笑容可掬,
“三表兄、三表嫂1
武馨安上前行禮,二人還禮,武弘文笑著對武馨安道,
“你三表兄如今到南京國子監讀書,以后便要在南京長住,你們兄妹也要多親近親近1
這么多年自己同岳家少有來往,安安更是與那邊從未謀面,總歸這是血脈親緣,她生母嫡親的侄子,她的親表兄,多親近總是好的!
那程翼南仔細打量武馨安,卻是感慨道,
“沒想到安安妹妹竟是長這般大了,想當年大姑姑離家時,我也不過十來歲的年紀”
十來歲已是記事了,他自然是記得自家大姑姑的模樣,
“安安長的與大姑姑甚是相似呢1
這模樣約在七八分相似,都是一樣的眼睛,一樣的俏麗靈動,武弘文聽聞說起亡妻,不由一陣戚然,當下嘆道,
“是呀安安長大了,我也老了1
程翼南立時笑道,
“姑父說的哪里話來,多年不見您仍是風采不減當年呀1
武弘文笑道,
“老了!老了1
眾人這廂閑話幾句,那頭小程氏進來了,對著程翼南一笑道,
“飯菜已是備好,三哥兒與慧娘快快入席吧1
當天晚上程翼南夫妻住在了武府,武馨安回到自家那院子,便問關媽媽,
“媽媽我這堂兄怎得跑到南京來了,你在程家時可知曉他?”
關媽媽應道,
“大小姐,您那大舅舅生了三個兒子”
卻是將那家里的情形講了講,之后想了想道,
“老奴也不知這三少爺怎得到了南京來”
武弘文雖說連著娶了程家兩個女兒,因著遠在杭州為官,且官小位卑,一直被自家那岳母嫌棄,因而他與岳家向來不親,關媽媽心里是知曉的,這廂心底也有些納悶,
“不是聽說三少爺在京城國子監進學么,怎得又跑到南京國子監來了?”
想了想對武馨安道,
“要不,老奴寫信去京城問問?”
武馨安點頭,
“問問也好1
第二日小程氏便請了武馨安過去,到了之后便見著小程氏抱著武幼禎,武媛禎、武蓮禎正與那自家三表嫂在一處說話,小程氏見了武馨安進來,便笑瞇瞇沖她招手,
“安安快來1
武馨安過去行禮,三堂嬸楚氏笑道,
“昨兒路途勞累,包裹甚么的都未來得及收拾,今兒才尋著給妹妹們的見面禮,小小心意,還望妹妹們不要嫌棄1
小程氏笑道,
“都是一家人說甚么嫌棄不嫌棄的1
當下楚氏讓身邊的丫頭將禮物奉上,這回四姐妹倒是一模一樣,都是一塊白玉佩,只有雕那仙猴捧挑的,有五福臨門的,武馨安在大,她先隨意取了一塊,下頭的幾個妹妹拿了,三人都向楚氏行禮致謝。
楚氏笑道,
“原先在京城時只聽說姑姑和妹妹們在杭州,后頭又到了南京,卻是一直無緣得見,這心里還時時想著呢,也不知妹妹們到底是何模樣,如今見了才知曉這南方的水土當真養人,妹妹們生的這般貌美,依我瞧著這京城里大家的小姐們,都沒幾個能比得上的1
小程氏聞言笑道,
“她們這小模小樣的怎能比上京城里的大家閨秀,你切切不要胡亂夸她們,免得這些丫頭們聽了信以為真,倒要尾巴翹上天去了1
楚氏笑道,
“姑姑,您可別當我是說來誆您的,這南方的姑娘就是比北方的姑娘好看,妹妹們更是出眾,這樣的人才便是去了京城,那也是一等一的1
楚氏與那小程氏這廂你一句我一句,說著不著邊際的夸贊話兒,武馨安與武媛禎姐妹坐在那處只是干笑做著擺設,好不易熬了一個時辰,小程氏才讓她們都散了!
武馨安回了院子便叫著讓知裊給她捶腰,知裊上來笑道,
“大小姐這是去陪客了,又不是去練拳了,怎得還叫腰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