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在外頭的宅子空了下來,小程氏那頭便打聽到了,這廂笑著對身邊的許媽媽道,
“早前她那師傅在里頭住著,我還想著讓老爺趕人,可老爺礙著面子不肯,現下空出來了正好,正好給翼南住1
這廂隔了兩日,小程氏便叫了武馨安過去說話,武馨安過去見楚氏也在座,只當是又拉了她來廢話,順便再顯一顯母女情深,一面在心里翻著白眼,一面過去行禮,
“母親,三表嫂1
二人都笑著向她點頭,小程氏讓她坐在下首,
“這幾日未見著安安,不知安安字練的如何?”
“女兒愚鈍,只會下笨功,多練多寫,先生倒也沒有不滿意的1
小程氏笑著點頭,又問她道,
“你那拳練得如何了,如今你師傅到了南京,你們師徒自然更親近了1
武馨安點頭,
“師傅過來之后倒是功夫精進不少1
她如今可是由苗妙夫妻二人一起指點,苗師傅底子好,那是家學淵源,師叔卻是天賦高,對南拳自有一套獨特的見解,她雖是不是那收入門墻的弟子,但夫妻二人對她的悉心程度那是比關門弟子都不遑多讓的。
小程氏聽了便問,
“你師傅與師叔如今成了親,也算得是夙愿成就,想來必是十分恩愛了”
如此這般又東拉西扯了許久,武馨安耐著性子應付了半晌,才聽的小程氏不經意間問道,
“聽說你師傅如今是搬去魏國公府了?”
“倒是沒進府里,只在府外尋了宅子,如此路近方便許多1
“哦那那邊的宅子豈不是空下來了?”
武馨安點頭,
“正空著呢1
小程氏聞言笑道,指了一旁的楚氏道,
“這倒是正巧了,你三表兄與三表嫂正在外頭尋宅子呢,你又有宅子空著,不如便給了他們住吧1
武馨安聽完恍然,
“哦兜了這么大的圈子,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1
想了想微微一笑道,
“好呀!那宅子我租給師傅是每月里二兩銀子,現下即是給三表兄那便一月一兩銀子好了1
小程氏與楚氏聞言都是一愣,楚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小程氏也問道,
“怎得都是一家人,還要還要收銀子么?”
武馨安笑瞇瞇道,
“女兒這宅子留著就是為了租出去,賺點兒胭脂水粉錢的,前頭師傅都是一月給二兩呢,三表兄是一家人,女兒才一月收一兩的1
“這個”
小程氏看了一眼,臉上表情漸漸不悅的楚氏,
“安安這可是你嫡親的表兄他父親可是姐姐的親兄長1
武馨安笑道,
“正是因為嫡親表兄才如此呀,母親怕是不知曉呢,我那宅子里的家什全數都是新的,墻也是新粉的,這樣的宅子在南京城里每月不能少于二兩半錢銀子”
小程氏眉頭也皺了起來,
“安安這乃是你嫡親的兄長,你這孩子怎能如此不念親情1
武馨安聞言是哈哈一笑,拍了拍膝頭上的灰站起來道,
“母親說的甚么話?嫡親的表兄我在杭州十年可是從未見過他,母親若是要顧著他,自花銀子給他買宅子就是,我那宅子哼哼”
武馨安一聲冷笑,
“能收他一兩銀子一月,可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是看在我那死去的親娘的面子了,你們可別忘記了,當年程家可是不認我親娘這女兒的1
此言一出小程氏與楚氏的臉色都不好看了,小程氏當著楚氏的面還想挽回場面,忙強笑著道,
“安安,你這孩子就是這性子太急,三句兩句話不對付便要急眼了”
說罷看了一眼楚氏道,
“當年的事兒,已經過去了,你外祖母也甚是后悔,如今你三表兄與三表嫂不是還帶了外祖母送給你的寶石頭面來嗎?”
“母親說的對,當年的事兒確是過去了,若是不然女兒連這頭面都不會收的1
小程氏強扯了笑容,伸手去拉武馨安的手勸道,
“好孩子,母親知曉你這么多年心里一直是委屈的,你也是個知曉事理的孩子,以前的事兒,也不能全怪我們,都是那老道士信口開河,我們才一直不敢去見你,如今你回來了,外祖一家也是心里掛念著你的,以后我們一家和和睦睦的不是挺好嗎?”
楚氏見狀也應道,
“是呀!安安妹子,以前的事兒,我與你三表兄也是不知曉的呀,以前的事兒過去了,這好日子還在后頭呢1
武馨安聽了冷冷一笑,
“好日子,甚么好日子,把我的宅子白給你們住的日子,那是你的好日子,不是我的好日子1
說罷伸手拍開了膝頭上的灰,站起了身對二人道,
“前頭我是看自家親娘的面上,說是一兩銀子一個月,現下我改主意了,那宅子我空著養耗子,也不給旁人住了1
楚氏聞言大惱,陰沉著臉道,
“安安妹妹,這女兒家在家是靠父母,出了嫁更要靠娘家,你這般不念親情,便不怕以后有個甚么,家里沒人站出來為你說話么”
頓了頓又道,
“這事兒你三表兄若是寫信回去京城里,你外祖與外祖母會怎么想?”
武馨安聽了嘴角一扯,神色淡淡的地道,
“外祖?外祖母?自我母親離了家門起,她便沒有親生父母了,我還哪兒來的外祖、外祖母?”
說罷看也不看二人,便轉身離開了前堂。
武馨安回轉院子里,卻是連連冷笑,
“以前不知曉,如今算是知曉了,程家果然沒有甚么好東西1
到這時節她算是回過味兒來了,小程氏這是與那程翼南合著伙兒想占自己的宅子呢,想到這處武馨安便去了書房,
“知裊給我磨墨,我要寫信1
知裊應了一聲問道,
“大小姐,您這寫信是要給誰呀?”
“寫給金大夫,讓他幫我查一查程家的事兒1
左右金大夫如今在錦衣衛里,想查誰必是十分便利的,她這回是看出來了程家是來者不善,之前沒放在心上,如今即是惹上了自己,那必是要好好查一查程家到底是個甚么情形了!
武馨安這廂將信寫好,又去了南京錦衣衛,將信交給了馮越。
武馨安這頭查程家的底,那頭小程氏卻是去尋了武弘文告狀,這廂紅著眼圈兒進來便哭道,
“老爺!老爺1
武弘文今日里正是休沐,在書房里吃茶看書,見得小程氏哭哭啼啼的進來,不由吃驚道,
“這是怎么了?”
小程氏哭道,
“老爺,妾身錯了妾身這也是想著安安離家多年,又與外祖家一直不親,原是想著趁著翼南過來,讓他們兄妹好好親近親近,卻是沒想到倒是惹惱安安了1
武弘文聞言眉頭一皺問道,
“到底怎么回事兒了?”
小程氏便應道,
“翼南那孩子不說是要在外頭尋宅子么,我又聽說苗師傅夫妻已是搬去了魏國公府,便想著安安那宅子空出來了,便打量著讓翼南租了安安的宅子住進去,卻是沒想到安安心里還記著我們的仇,一上來便是連外祖、外祖母都不認了1
說罷便哭了起來,
“我那苦命的姐姐,當年雖說是為了老爺與家里鬧翻了,可她在家里最受父母寵愛,出了家門那也是心里想著父母的她必也是不想安安如今視程家如仇人的1
小程氏哭的凄凄慘慘,武弘文卻是聽出了當中間的蹊蹺了,問道,
“那宅子的事兒,你去問安安了?”
小程氏哭聲一窒,捂著帕子應道,
“妾身妾身這不是看著安安那宅子空下來,就順嘴問了一句,沒想到那孩子當著楚氏的面,都說甚么十年來,程家人從未在她跟前露過面,又說甚么當年姐姐是被趕出家門的,她沒有外祖、外祖母這孩子翼南他們來時,母親還特意讓他們帶了一套寶石頭面給安安,沒想到這孩子這孩子的心這么狠1
武弘文越聽眉頭越皺的緊了,半晌才道,
“我不是早說了宅子的事兒,我來想法子么,你為何要去煩安安”
安安那孩子,他也是隱約知曉一些的,在外頭十年,心里對武家有恨,對程家更是連恨都沒有的陌路人,小程氏若是想拿著那點子淡薄到幾乎于無的親情,去向安安討便宜,不被她拳頭打回來已是不錯了!
武弘文心里對岳家也無甚好感,對女兒如此的決絕,那是十分理解,沒有半分不滿,當下便對小程氏道,
“不許去煩安安,我自有計較,你若是不聽我勸告,惹惱了她,吃了大虧可別怪我沒有早提點你1
小程氏沒想到丈夫這心都歪到咯吱窩里去了,是如此維護他那大女兒,不由在帕子兒后頭咬緊了銀牙,又哭了兩聲道,
“老爺也太偏心了,都是一家人,為何要這么計較,這這豈不是太過小心眼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