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赫一路急馳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了城,趕到家時,武馨安正在燈下寫著甚么,見他回來便放下了筆,迎上去笑道,
“你回來了!”
裴赫點頭,在門前彈了彈身上的塵土,這才邁步進去,見得窗前幾上擺放好了飯菜,
“怎得還在等我,你先用就是,給我留些飯菜便好了!”
武馨安笑瞇瞇道,
“不過才等了一會兒!”
這廂上來助他去了外衣,又打水洗過臉手之后,小夫妻坐到了桌前,這才開始用飯,武馨安還特意取了一小壇酒來,親手為裴赫斟上了一杯笑道,
“你試試這酒,這乃是師叔從金陵讓人帶回來的,說是他新釀的酒,據說入口綿軟回味甘甜,卻是后勁兒極大,說是這一回必要讓我吃醉!”
裴赫舉杯啜了一口,卻是笑道,
“這酒口味有些寡淡,師叔送了多少壇,若是少了只怕不夠你解渴!”
武馨安一口一杯再倒了一杯,指了另一邊桌上的信笑道,
“我回信上也是這樣寫的,他這樣寡淡的酒我吃上十壇都不會醉!”
不過多半會漲得勤跑茅廁!
說著又去拿了吳三氿的信給裴赫看,裴赫見吳三氿在信上將自己這新釀的酒大吹特吹,說是甚么入口初時覺淡,之后便有回甘,入腹便如火燒,最后就會酒氣直沖腦袋,讓人大醉一場!
小夫妻二人都是不信,武馨安一杯又一杯,只當是喝水,裴赫不喜飲酒,只淺嘗一杯便止,待吃到后頭倒真是覺出吳三氿信上所說,腹中火燒,腦子有些發昏了。
裴赫只當自己酒量淺薄,取了一杯涼茶飲下,暫緩了酒意,轉頭見著妻子坐在窗前,呆呆不語,卻是半點沒有起疑武馨安會醉酒,便過去問她,
“安安,要是吃好了,讓他們把碗筷撤去吧!”
武馨安點頭,
“好!”
當下叫了丫頭婆子來把東西撤了,又打熱水要洗浴,裴赫便問武馨安,
“安安先去么?”
武馨安搖頭,裴赫只當她還想坐一會兒,便自己進去了凈房,這廂把衣裳去了,去到浴桶之中坐下,剛擰了帕子擦了臉,身后一只小手便摸了過來,裴赫一回頭見著妻子已將外衣脫去,身上只著褻衣,依在浴桶邊,
“裴赫……”
妻子的聲兒有些不對,不似平日的清亮,卻是多了一絲沙啞,大眼兒迷迷蒙蒙,眼波流轉,眉梢多了些嫵媚,
“安安?”
武馨安點點頭,神色不變,只小手卻是順著他的肩頭往下而去……
“咝……”
裴赫倒吸了一口涼氣,白皙的面龐上隱隱升起紅暈來,也不知是被水氣熏的還是因為妻子的小手,
“安安……你……你在做甚么?”
武馨安突然一笑,大眼兒彎成月芽,
“我……我幫你洗浴呀!”
說罷手還取了一旁的粗布,一本正經的給他搓洗,只這搓洗的地方……
裴赫低頭看著她的手,又瞧了瞧妻子那張開始泛紅的小臉,遲疑了半晌問道,
“安安……你是不是醉了?”
“醉?”
武馨安似是聽到了甚么好笑的事兒,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我……我會醉么?”
說著話,卻是扔了粗布,也不脫衣裳,踏上一旁的小木凳,當著裴赫的面將身上的衣裳去了,也是邁進了浴桶之中,將身子浸入了水里,這熱氣上涌,激發了酒氣,她覺著腦子有些發昏了,伸手抱住了丈夫,下頭兩條腿兒往他腰上一盤,呵呵的傻笑,
“我……我也來洗洗!”
裴赫抱著她,漆黑的眼眸越發深幽不見底了,低聲在她耳邊道,
“安安,你醉了!”
“胡說!我怎么會醉?”
武馨安極是不滿,在他懷里扭動著身子,裴赫一聲喘息,忙伸手按了她的腰身,眼里幽光一閃,低聲道,
“你說你沒醉,我卻不信,你可敢做一件事?”
武馨安腦子越發昏了,小臉依在他脖頸間,
“甚……甚么事?”
裴赫低低在她耳邊說了句甚么,凈房里武馨安的聲音響起,
“有甚么不敢的,我們……我們不是夫妻么,不是常做這樣的事兒么?”
裴赫又低低的說了甚么,武馨安聲音又響了起來,
“對哦,平日都是你來,這回我來……就我來!”
武馨安老老實實,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努努力力的“來”了又“來”,“來”了一宿。
第二日某人一臉饜足的出了房門,她卻是覺著渾身上下的骨頭似被人拆了一般,趴在床上半日,是捶破了腦袋都沒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答應他一樣又一樣的花招,且還是自己主動的?
她卻是不知曉,之后遠在金陵的吳三氿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是自家師侄的,信中很是貶低了一番他新釀的好酒,直說是淡而無味,毫無酒力,
“師叔你莫不是釀不出酒來,取了秦淮河的水來充數吧,不過……我還當真在那酒里嘗到了些許秦淮河花船上那些老鴇們洗腳水的味道!”
吳三氿氣得是哇哇大叫,差點兒就將自己那些新釀的酒給全數砸了,不過看過自家師侄婿的信之后,他是樂得仰天叉腰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老子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信上裴赫對他言道,
“師叔之酒極好,令得飲者酒后不知醉,醒后不知事,能想起自己酒醉時的種種行徑,卻是決不會想到是此酒所至,依侄婿愚見,此酒乃是居家旅行,陰人暗害的絕佳上品,侄婿可代錦衣衛向師叔訂購此酒百壇,現貨現款決不拖欠!”
吳三氿見信是抱著自家蓮花狠狠親了一大口,哈哈笑道,
“瞧瞧……老子這手藝,如今可是能養活你們娘倆兒了!”
徐蓮花見信又是好笑又是替武馨安擔心,
“要不要寫信告訴給安安一聲……”
吳三氿連連擺手道,
“放心!放心!這是人家小夫妻的情趣,你告訴給了她,倒是討好了師侄女,卻是得罪了師侄婿,如今我們那師侄婿在錦衣衛里做百戶,以后說不得還要更進一步呢,還是不得罪為好!”
如此這般竟是悄悄瞞了武馨安許久,直到多年之后武馨安才發覺,這是后話不提!
卻說是武馨安渾身酸痛在家里歇息了一日,第二日才有力氣去打點鋪子,他們的鋪子本做的不是正經生意,倒也不急著賺銀子,只將東西歸整一番,等著客人上門便是,武馨安去了兩日見肖桂容與肖奇岳已是上了手,便不撒手不管了。
正這時青云觀那處,羅緣道有了消息,說是武當那邊的一位師伯回了信,將一本上古的煉丹大法讓人送到了京城來,羅緣道接在手中看了又看,甚受啟發,便叫了徒弟也來跟著學,
“你即是做了我的徒弟,自也要學我的本事,這煉丹一道我早年因著好奇,也是狠下了幾年的苦功,如今重新拾起來,還要人在一旁幫手!”
這青云觀說大不大,說小不大,雜役有些,但羅緣道煉丹時可用的人手除卻兩個徒弟,還真尋不到旁人了,于是便將武馨安留在了觀里,武馨安就叫人送信回去給裴赫,說是這一陣子都要在觀里陪著師父煉丹,不能歸家。
裴赫自是不甘不愿,不過這乃是師父之命,他自是沒有法子改變,無奈只得應了!
武馨安不在家中,他亦是不想回那小院,便索性白日黑夜扎在了前頭的公事之上,一氣兒審了詔獄里小半的犯人,卻是大大的提高了辦差的效率,惹得大都督甚是高興,
“此子果然是個人才,有他在,錦衣衛便如虎添翼!”
這廂隔了幾日,又要入宮向皇帝述職便再將裴赫帶在了身邊。
這一回他們再入西苑,卻是遠遠見得有一頂步輦走在前頭,旁邊一個體形胖碩的白胖子正陪在一旁,陸炳見狀道,
“看來今兒嚴閣老也要面見陛下!”
皇宮之中只嚴閣老有皇帝特賜步輦,可以宮中乘坐。
裴赫聞言,黑眸微瞇,目光卻是落在了那轎邊的白胖子身上,陸炳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微微哼了一聲,
“嚴閣老如今已是年邁體衰,耳目不靈了,進宮多要嚴東樓陪在一旁……”
前頭嚴閣老遞了兩回乞骸骨的奏折,都被陛下給否了,依著陸炳看來,陛下哪里是離不開嚴閣老,他是離不開嚴世蕃啊!
陸炳看了裴赫俊美的面龐一眼,想了想道,
“即是嚴閣老在前,我們便不用急了,先尋個地方等著吧!”
嚴閣老與陛下奏對,不耗上一個時辰不會出來,他們就不必在外頭傻等了!
果然二人在外頭錦衣衛的輪值房中等了足足有一個半時辰,才見得嚴閣老的步輦出來,陸炳這才起身道,
“走吧!”
二人進去,卻是沒想到嚴閣老的步輦出來了,嚴世蕃則是落后一步,竟是與二人來了個迎面相遇,嚴世蕃那一只獨眼見著陸炳與他身后的裴赫卻是陡然一亮,遠遠便拱手同陸炳招呼,
“大都督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