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見那小嬰兒臉色青紫,又身子發僵,沒有鼻息,只當他死了,急得連拍那嬰兒的小臉,半晌才見得他腦袋一歪,小嘴一張,一口污血從他口中流了出來,小胸膛才開始有了起伏,
“原來是血污封了口鼻,一時閉了氣息!”
武馨安松了一口氣,忙單手抓了這孩子的兩只小腿,將他倒吊了起來,再伸手在他屁股上頭使了一分力氣拍了拍,
“哇……”
小嬰兒口中的污血流盡,氣管通暢之后,立時便哇一聲哭了出來,
“好了!好了!”
武馨安笑著將孩子交給了一旁的千葉小美,沖她遞了一個眼色,千葉小美點頭接過嬰兒轉身去一旁的銅盆之中清洗,眾人見狀有去助上官夫人止血的,又有去幫著清洗新出生的嬰兒的,忙成一團之后,根本無人留意到武馨安。
于是她一彎腰將那地上的銅盆端了起來,快走出了產房,到了院子外頭身子一晃就隱入了花叢之中,卻是見得那小徑盡頭,裕王正由一眾人簇擁著匆匆走來,
“生了!生了……是個兒子……太好啦!太好啦,果然是老天爺對本王不薄啊!”
裕王哈哈大笑著走過,武馨安轉身往另一旁無人的小徑跑去……
待到她回轉家中時,天邊已是泛起魚肚白了,關媽媽見她兩手血污的回來,不由大驚失色,
“夫人這是去做甚么了……”
說著左右看了看,一臉緊張的問道,
“這是殺了誰?”
武馨安聽了啼笑皆非,
“媽媽,我瞧著便是那半夜出門殺人的主兒么?”
關媽媽不應只是沖外頭人叫道,
“來人啊!預備熱水,夫人要沐浴!”
轉回身才指了她那夜行衣道,
“夫人這兩手是血,又穿了這樣的衣裳,您讓老奴如何不多想?”
這也怪不得關媽媽,她們家大小姐半夜三更出去的事兒以前就干得不少,她又是會武功,高來高去的,讓人怎么不想歪!
武馨安只是笑,這才將自己去裕王府幫著接生的事兒一講,關媽媽聽說那嬰兒的頭生的比正常嬰兒都還要大許多,不由眉頭一皺,
“夫人可不要學那些貴婦人,做這樣的傻事!”
武馨安奇道,
“這話怎么說?”
關媽媽應道,
“您別看老奴跟著您在山里住了十年,可外頭的事兒老奴一樣都沒落下,能生出這樣的嬰兒來,多半就是當娘的懷孕時為了身形好看,拼命用腰帶靳細腰身所至……”
頓了頓又道,
“這京師里的貴婦人們,懷孕時身子臃腫發胖,生怕失了夫君的歡心,便有人用腰帶緊靳自己的肚子,到生產時才肯放開,結果有那胎死腹中的,有那生下來孩子畸形的……”
說罷連連合什,
“當真是造孽喲!”
武馨安聽了連連嘖舌,
“那上官婷為了得裕王的寵愛還真是拼命!”
想了想卻是又暗忖道,
“她不會是月份不對,怕人看出破綻來,才靳的腰身吧!”
武馨安不知曉自己還真猜對了,這廂洗過澡之后,用罷了早飯,便去見金、劉二老,二老聽說上官婷用了那猛藥平安生產,都點了點頭,劉重九道,
“她服了那藥之后,只怕身子會大虧,以后還需得小心調養,要不然落下病根,年老后有的她受的!”
武馨安點頭,想了想還是派了一個可靠的婆子,去裕王府報了信,總歸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叮囑她一句,以后是好是歹都是她自己的事兒了!
武馨安派去的人是在后門里見著的千葉小美,將武馨安的話和劉重九寫的幾張滋補藥方交給了千葉小美,千葉小美謝過之后,回去報給上官婷。
此時的上官婷臉色慘白,花容憔悴,躺在床上看著不遠處睡在搖床上的兒子,卻是一臉的嫌棄,
“哇哇哇……”
大頭的嬰兒,身子骨太軟,要人抱起來,便需用手扶著后腦,她看著兒子軟塌塌的脖子便心里一陣恐懼,
“他不會一直這樣吧?”
她剛剛喂過了奶,卻不知為何兒子一直哭鬧,上官婷生產之后身子本就弱,一直未得休息,如今兒子哭鬧起來吵得她更是心煩。
見得千葉小美推門進來,忙指了那小床上的孩子道,
“把他給我抱出去!”
千葉小美應了一聲,
“嗨!”
忙指揮著兩個侍女將孩子抱了出去,趁著侍女們抱孩子時,她過去將武馨安傳的話,講給了上官婷聽,又給她看了幾張藥方,上官婷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的情我記下了,以后但有一日得勢,必會報答她的!”
這廂看著侍女們抱著兒子出去了,忙叫千葉小美跟上去,
“盯著她們,別讓她們害了我兒子!”
如今在這府里,她如今唯一能信的便是這日本女人了!
也是虧得她聰明,自遇上裴赫夫妻之后,回到王府之中,她便瞧出來裕王對那船上的日本女子上了心,她心中雖是嫉恨不已,卻是左思右想,念著如今她肚子大了,不能伺候裕王了,得想個法子將裕王長留在自己院中,于是主動說起那船上的日本女子,求了裕王將她收入府中給自己做個伴。
上官婷見得裕王那立時便發亮的雙眼,便知曉自己這一步棋走對了,之后裕王更是讓身邊的馮保親自去領了人回來,那日本女子進了府中,言語不通,又因著出身倭寇,多受府中人鄙夷,上官婷便趁機對她關懷備至,刻意的籠絡,果然收獲了一個死心塌地對自己的侍女!
現下她兒子生了,最是害怕有人來害這一根獨苗,一定要讓兒子一刻不能離了自己或是千葉小美的視線,到如今她才知曉,這提心吊膽的日子怕是才開始,要直到兒子成年,有了子嗣自己才能松了這一口氣!
上官婷抬起細瘦蒼白的手,看了看手中的那幾張藥方,
“看來……還是要想法子多尋些幫手才是!”
比如裴赫夫妻便可用,聽說裴赫如今升了錦衣衛千戶,又身后有兩名醫道圣手,又極得陸炳賞識,他又是年紀輕輕,前途極是光明,幾樣加起來,這樣的人若是能好好籠絡住,以后便是自己和兒子的靠了!
“哇哇哇……”
隔壁房里又響起了小嬰兒歇斯底里的哭聲,上官婷緊皺了眉頭,費力的轉過身,扯起被子遮住了頭……
那頭報信的婆子回來報給武馨安,
“夫人,老奴已是將信帶給了上官夫人……”
“嗯!”
武馨安點頭問道,
“裕王府里如今是個甚么情形?”
“老奴去時,見得前頭正門處車水馬龍,去賀喜的馬車都將王府前的大街給堵了,回來時還見著沿路不少官員的車轎往那處趕……”
報信之人將自己所見所聞都講給了武馨安聽,武馨安聽完賞她些碎銀子,打發了她下去,坐在那處心頭暗暗思量,
“如今裕王有了兒子,這消息傳了開去,想來朝中局面必有所變動,也不知景王那處會如何?陸炳那處又是怎樣的?”
武馨安總歸不是官場中人,對朝局更是看不透,只將自己給上官婷接生之事報給了裴赫知曉,這廂便又一心在家養著虎妞。
這小丫頭如今小身子越發強壯,精力也更是旺盛了,每日里不肯在屋子里呆著,只想往院子里跑,也不耐煩讓人抱著了,只要一睜眼便想往地上溜,此時已是能扶著家具站立了。
這小丫頭能吃能睡就是脾氣大了些,但有不順意也不哭了,只是扯著嗓子沖你嗷嗷叫喚,那大嗓門兒震得人耳朵生疼,很是能折磨人,關媽媽看顧她,早已是力不從心,又買了兩個力大的婆子,與四個年紀小些的丫頭,輪著班兒看著她,這才算是堪堪能頂住嘍!
于是日子又是這般過了一月,錦衣衛才將自家門戶給清理干凈了,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總算是一條心了,陸炳身上的毒傷也是養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要騰出手來要好好“回報”國師與小閣老了。
卻說是這一日,西苑丹房之中,突然傳出一陣震天動的爆炸之聲,一時之間地動山搖,房屋搖晃,瓦片飛落,引得宮人們一片驚呼之聲,正在靜室里打坐的嘉靖皇帝都被驚動了,猛然睜開眼問道,
“外頭發生何事?”
這時節當值的乃是陳洪,他忙進來稟道,
“主子爺,好似是丹房那邊出了事兒,奴婢這就派人去瞧瞧……”
嘉靖一聽是自己那寶貝丹房出了事兒,立時便急了,怒道,
“你親自去!”
“是!”
陳洪不敢怠慢,是急急忙忙提著下袍,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待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丹房附近一看,卻見得原本的一排殿宇一片狼藉,竟是屋頂都被掀了三間,地面全是磚石瓦礫,草木斷折,地上還有被打傷的宮人和小道童在痛苦慘叫,
“怎得了?這是怎得了?”
陳洪忙要跑過去瞧,幸得他身后的小太監是個機靈的,一把抓了他的后背衣袍,
“干爹喲,里頭情形未明,您可別進去……”
話音未落,只聽那倒塌的屋子里頭又是一聲巨響,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