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不是那上朝的官兒,見著嚴世蕃的機會少之又少,不過就是那么少少的一次,在街面上見過的一回,嚴世蕃那獨眼和胖大的身子,便能讓人過目不忘了!
嚴世蕃甚么時候回來的?
錦衣衛知不知曉?
又剛才那是淺井鳩,淺井鳩不是被自己親手交給了蘇屠么?
武馨安這廂是眼珠子連轉了幾轉,略想了想便明白了,
“看來大都督那處多半是知曉了!”
那日本人身上的傷是甚么樣兒,自己最是清楚,不說旁的便是眉心間被虎妞砸出來的血窟窿,就不會短短這兩日便復原了,看來……這又是錦衣衛找人假扮了淺井鳩,混到了嚴世蕃的身邊!
武馨安略略放下了心來,
“即是大都督知曉了,必定是有所安排!”
現在自己何去何從呢?
武馨安想到了自己那還在前頭吃酒的親爹,
“刀劍無眼,這一旦動起手來,錦衣衛必定是要保裕王、王妃還有李氏等人的,至于父親這些刑部的官員嘛……”
他們是能保一個是一個,若是保不了……
大不了事后,來個以身殉國,給家眷優撫!
若今兒晚上是裴赫在這處住持大局,武馨安自然是不會擔心,不過裴赫還遠在千里之外呢,武馨安可不想自己的親爹死在混戰之中!
這廂打定了主意,便悄無聲息的自黑暗之中退了下去,旁的事兒不用管,先去前頭把父親帶走才是!
這頭嚴世蕃看了看那早已嚇傻的侍女,問淺井鳩道,
“那上官婷你們放走了?”
淺井頭應話道,
“那女人被上官志給打發回去了……走的不遠……”
嚴世蕃哼了一聲,吩咐道,
“分成三組,一組跟著這女人去李氏的院子,一組去追那上官婷,還有一組跟著我,去后花園找裕王!”
眾黑衣人當時就分做了三組,嚴世蕃卻是低聲吩咐那淺井鳩,
“你不用領隊……”
下頭的話聲音低低地,便是身邊的人都聽不見,黑衣人分做了三組各自行動,而那淺井鳩卻是獨自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說起來這裕王府也極是可憐,以前裕王不得皇帝看重,他性子又懦弱,自從封了王之后,得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王府也沒銀子修繕,向戶部支銀子,戶部的官員推三阻四諸多借口,后頭逼得裕王沒法子,東拼西湊弄了些銀子,拿去賄賂了嚴世蕃,才好不易得了些修王府的銀子。
不過即便是這樣,這銀子也是遠遠不夠將整個王府翻新的,裕王沒法子,總歸不能失了臉面,只能用有限的銀子,將裕王府前頭門面修繕了一番,到如今雖說裕王得了勢,卻還是沒有騰出手來修王府,因而這裕王府最拿得出手的是前堂經常有客人到的地方,其次便是花園,同樣也是因為有待客之用,到了后頭是越發破敗荒涼,到最后最偏僻的地方,便是連王府的侍衛巡邏都不會到這處來,這破房爛瓦便是連毛賊都不屑一顧!
如此倒是方便了嚴世蕃等人,一路過來竟是暢通無阻,偶爾遇上了幾個巡邏的侍衛,也立時有人沖上去手起刀落,那些王府侍衛還未來得及發出警報,已是人頭落地,不過嚴世蕃倒是有些疑惑,
“裕王當真這么窮,連多余的侍衛都養不起?”
裕王還真是養不起,雖說侍衛、太監、侍女等等都是宮里派出來的,俸祿也是宮里出的,可每日里吃穿嚼用也要自己花錢啊,他那親王的俸祿本就不多,又養著那么些個美人兒,個個都要打扮,如此便只好克扣下人們,供養主子們了!
裕王只當自己雖說再是不濟,總歸是堂堂一位親王,毛賊不會那么不開眼來偷自己,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也不會有山匪強盜之類的,因而侍衛少些便少些吧!
要不然,以當上官婷為何能如此順順利利進出王府數次?
嚴世蕃生活奢靡,光是嚴府里伺候自己的下人侍女就有數百之眾,他是萬萬想不到這大慶朝堂堂的王爺,生活如此“節儉”!
這廂眾黑衣人簇擁著嚴世蕃一路殺到了花園外頭,卻見得里頭燈火通明,人聲喧嘩,竟是還在吃著酒!
嚴世蕃冷笑一聲,自己一馬當先領著人便邁步進去了,他一進去,身后的眾黑衣人立時四散開來,各自尋找有利的地形。
嚴世蕃立在這頭,卻見得隔著一個大池子,過了石拱橋便能見著對面的廳堂之中,裕王高坐主位,正與眾刑部的官員一起猜拳吃酒,裕王顯是喝高了,一向整潔的儀容早亂了,頭上的冠也歪了,袖子也高高擼起,前襟也解開了,喝得是面紅脖子粗,瞪眼張嘴大叫大喊,倒是好不快活!
這廂嚴世蕃領著一幫子人闖進來,早吃得雙眼發花的眾人初時都沒有發覺,還是裕王身邊的大太監馮保一眼瞧見了這幫子人,
“哎呀!”
他一聲驚叫,沖著眾人指了那幫子黑衣人,大叫道,
“刺客!有刺客,來人啊!保護王爺!”
可這時節眾人的酒已是有八九分了,聽了馮保的話,個個的腦子都轉得慢了些,一時半時沒能回過味兒來,半晌才回過味兒來,往那外頭瞧,倒是正在一旁躲酒的武弘文,聞言蹦了起來,
“刺客!哪里來的刺客?”
他沖過來順著馮保的手指方向一看,也是臉上變色,
“為何那領頭之人,我竟瞧著如此熟悉!”
他們這頭亮,外頭黑一時瞧不真切,只見那領頭的人已經緩緩步上了石橋,轉到了燈光照亮之處,看那胖大的身形,不用他扯掉臉上的黑布,只需看露在外頭的一只眼,武弘文便已經認出他來了,不由失聲叫道,
“嚴世蕃!”
這一聲“嚴世蕃”竟是比那一句“刺客”還醒酒,這廳堂之中就是一靜,眾的酒意立時就退了三分,紛紛仔細這么一打量,又有好幾個驚呀道,
“果然是嚴世蕃!”
“小閣老!”
“哈哈哈……”
領頭的嚴世蕃聞言哈哈一笑,指了那叫自己小閣老的人,說道,
“刑部的周顕,好好……這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嚴某人離了京城之后,不少人明里暗里都是直呼嚴某人大名,倒只有你還記得叫一聲小……閣……老,就憑這三個字兒,待會兒留你一個全尸!”
眾人聞言都是臉上一陣發白,裕王此時也是酒醉了幾分,見著嚴世蕃在此不由也是大吃一驚,
“嚴東樓,你怎么在這里?”
嚴世蕃嘿嘿一笑,上前兩步,裝模作樣行了一禮道,
“聞聽得裕王殿下喜得麟兒,嚴某特意千里迢迢趕來恭喜王爺!”
裕王目光掃過他身后的一眾黑衣人,便知曉他這是夜貓子進宅,不安好心,裕王性子懦弱,膽子也不大,不過總歸這么多人當面,又自己怎得也是天潢貴胄,不能失了顏面,當下是深吸一口氣,強笑了一聲應道,
“東樓真是太客氣了……”
說罷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即是如此,還請東樓到席上吃酒!”
這廂轉頭便對身邊的馮保道,
“去,吩咐灶上再做一席好菜,今兒小閣老駕到,怎得也要好好招待一番的!”
說著還對馮保眨了眨眼,馮保會意知曉裕王這是讓自己去召集人手,他卻怕離開自家主子身邊,主子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便不用活了,當下不由面露躊躇之色,嚴世蕃見狀哈哈一笑,
“馮公公不必麻煩了,今兒晚上這花園里的人一個都不許走脫了,馮公公還是老老實實站在那兒吧!”
說話間,他身后的眾人黑衣人已是悄無聲息的逼了上來,將這整個廳堂盡數圍了起來,有那廊下伺候的侍女小太監等,他們見著卻是立時手起刀落,廳堂中的眾人只聽得一聲聲慘呼,血腥味兒立時便在這花園之中彌漫開來!
有人聞著那味兒,見得這殺人的血腥場面,立時臉色發青,不由自主起身撲到一旁的水池邊,將今兒晚上吃的東西全數吐了出去,
“嘔嘔嘔……”
一股子酸臭之味兒立時在水池上面彌漫開來,嚇得池里的游魚紛紛逃避……
嚴世蕃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吩咐道,
“來人啊!把這煞風景的沒膽貨……砍嘍!”
當下有黑衣人沖了上來,在眾人的一片驚呼聲中,手中刀光一閃,便砍向了那池邊的官員,裕王見狀也是大驚,不由一聲大叫,
“住手!”
可那黑衣人如何肯聽他的,刀光閃動之間,眼看就落到了那人的脖頸之間,卻那知斜刺里突然伸出一雙手來,將那伏在池邊嘔吐之人的后背衣裳抓住,再用力這么往后一拉,
“當……”
一聲,黑衣人手中的鋼刀砍到了石欄之上,而那人卻被身后人的給拉的踉蹌后退,二人都住立不穩,齊齊坐倒地上,眾人見狀忙也上去搭把手,將二人給扶了起來……
嚴世蕃獨眼一瞇,死死盯著那救人的武弘文,嘿嘿一聲冷笑,
“武主事,你這手腳倒是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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