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管,是要攔我嗎?”
“劍圣,這里是皇宮啊,若是皇上不在,咱家就任由別人亂闖,這不好吧?”大總管一副有著苦衷的樣子。
劍圣沉吟了下道:“那我不闖,去告訴靖王,我來了,他自會見我。”
“那請劍圣稍安勿躁,咱家這就讓人去傳報...這就去...”
大總管顯然也不想激化矛盾,便行了行禮,然后招手喊了遠處的小太監,讓小太監去通知靖王了。
宋鳴見到大總管確是吩咐了,這才收回視線,靜站在月下皇宮。
那前去通知的小太監匆匆走遠,卻未去靖王處。
宋鳴許久未來皇城,不知此中局勢,但等了小片刻時間后,心底卻也生出古怪之意。
晚風吹,長草動。
七月末的氣溫,即便在午夜,也是帶著悶熱的。
劍圣閉目靜候,忽地感到周邊蟲豸的聲音似乎模糊了。
他身姿不動,神色不動,只是睜開了眼。
不遠處的黑暗里,傳來嬰兒般稚嫩,卻又含著淡淡憂郁的聲音。
“良辰美景,是非成敗,常如一場大夢。
夢醒時,繁華褪盡,身側再無一人,只有獨坐靜室,看著無邊黑暗。
想著這一世熱熱鬧鬧,但到頭來,生死卻還是要自己一人走完
劍圣,有過這種感覺么?”
“出來吧。”劍圣淡淡道。
聲音落下,
皇家那栽種著奇花異草的林子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條人面蛇身的怪物游了出來,這正是作為墨猛宿主的無猰祁。
劍圣絲毫無懼,握住劍柄,看向無猰祁,掃了一眼它那纏著黑布的蛇身。。
無猰祁也看向他,頭顱隨著腆起的蛇身而微微自起,遙遙地和劍圣對視。
劍圣在皇宮看到這等詭異的東西,想也不想,決定斬了再說。
于是,他出劍了。
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空氣里就忽的產生了無數細碎刀子般的“割”痕,這些“割”痕好似“銀魚”在沸水里亂游著,狂暴而動的極快,這是毀滅的劍意,是殺戮的劍意。
劍意一瞬間跨越數百米距離,覆籠在了無猰祁身上。
然而,下一剎,劍圣瞳孔微微收縮,因為...人面蛇身的怪物竟好像完全沒有受到他力量的影響,反倒是在沸騰的毀滅的劍意里,帶著微笑看著他,同時輕輕地嘆息:“真是...仿如深秋一般的凄涼啊...”
話音才落,劍圣就感到小腹處有一陣劇痛傳來。
那劇痛如同逆流而上的刀,正在緩緩地將他剖開。
劍圣再無猶豫,靈巢之中靈氣瞬間爆發,毀滅的劍氣向四邊擴散而去,無論是什么被籠罩在這毀滅的區域里,都會死亡...
那刀依然不緩不急地在解剖著他。
他看不到刀,但是當他低頭,他能看到自己小腹正在慢慢裂開,那把無形的冰冷的刀正在慢慢地往上割著。
他的丹田已經被割開了,腸子也斷了幾根,血正在嘩嘩地往外涌。
無猰祁昂著身子,臉龐上帶著憂郁的神色,靜靜看著他。
劍圣只覺詭異無比。
只不過修士身體遠勝過普通武者身體。
普通武者經過這么一下,已經徹底廢了。
但修士,力量源泉則是在靈巢之中,所以即便丹田被割碎了,也只是導致七品力量無法使用而已。
劍圣決定先拉開距離。
他飛速閃爍,一瞬飄出了皇宮。
他在半空中倒退。
城墻在他腳下。
人面蛇身的怪物也未追來。
可是,他還是看到自己的小腹上的傷痕在慢慢地、溫柔地往上蔓延,好似有一只詭異的手就在他面前,那手持著刀正在慢慢地斬開他。
“是夢!!”劍圣近乎一瞬間得出了答案。
他閉目凝神,以強大的力量刺激著精神。
正常來說,這一刻他會立刻醒來,因為無論什么夢境都經不起這般的刺激。
但是...
詭異的是...夢沒有醒。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淵和白月皇趕到皇宮時。
看到一個錦衣劍者正呆呆地站在皇家的花園里,面色發青,雙目緊閉。
而肉眼可見里,只見一把透明的刀,正在從下往上緩緩割著他的身子,此時已經割到了胸口,鮮血正嘩啦啦地往外流著,將他的衣衫,將周圍的地面染得通紅。
白淵認出這是劍圣。
想來,劍圣是聽了他的一番話,而決定來皇宮弄清真相,可卻遭了這等埋伏,而陷入了未知的狀況。
白淵抬手一抓...
劍圣身體立刻倒飛而出,但那透明的刀也緊追不舍。
白淵看著那把刀,心底浮現出一種強烈的危險感。
而就在這時...
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壓迫而來。
虛空里,好像有一只詭異的手突然拉住了他,讓他無法逃避。
他的眼皮突然變得非常沉重,如灌了鉛一般。
緊接著,他就感到自己重新站回了原來的地方。
這里看似毫無異常,但對白淵來說,卻是洞若觀火。
他...
竟然...
被...
強行拉入了夢境之中!!
而且,這還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夢境,這并非是精神法術,而是一種更為奇異的強硬的方法,這方法讓他心底生出一種熟悉感。
就好像,是白王對他出手了。
外面...
白月皇還未發現白淵的異常。
可下一剎那,他發現那把水晶般透明的刀電射向白淵。
而白淵還是無動于衷。
至于被白淵吸附的劍圣,則是身體踉蹌,往地撲倒。
黑暗里,那把刀,驟地爆裂出光芒,化作了一點璀璨,轉瞬即至面門。
白月皇意識到了白淵的不對勁。
因為白淵竟然沒有對這個攻擊有任何反應,而且...似乎對劍圣的吸力也斷了,這說明他很可能已經處于類似睡眠的狀態了。
白月皇瞬間抓住白淵,往旁一動。
那一點猛烈地戳中兩人殘影,殘影如漣漪散開。
殘影還未平復,亮點便已驟然停頓,繼而匪夷所思地往旁一拉,這一拉竟是拉出了一條鋒利的水晶刀般的亮線,橫斬向剛站穩的兩人。
白月皇神色微動,拉著白淵繼續躲閃。
亮點卻窮追不舍。
殘影道道之間,那一線的水晶刀又在月光里幻化開來,旋轉成一張鋒利的天羅地網,往兩人覆壓而來。
白月皇周身氣力爆發,往那網推去,可是那網卻如無視這氣力一般,根本沒受白月皇氣力的影響,而是繼續落下。
白月皇反應迅速,爆發出更強的力量,拉著無名,躲過大網。
那大網抓空,便又瞬間收攏,重新聚集成一點。
這一點繼而又如萬花筒般開始炸開,化作一線銀絲往兩人斬來,周而復始。
白月皇這才得空喊了聲:“無名兄!”
然而,他卻沒得到任何反應。
無奈之下,白月皇只能身形一矮,背著無名,繼而開始躲閃。
兩人肌膚相觸,白月皇只覺如有流電滑過,而稍稍顫了下。
繼而,他開始尋找敵人,根本沒有敵人。
而那一點亮芒,則是時而化點,時而化線,時而化面,在對他窮追不舍。
這東西,似乎根本無法毀滅。
但白月皇也不是普通之人,更何況,他堅信自己背著的這個男人能夠獨立地克服任何逆境。
雖說這個男人的品質不行,但今晚他做的事卻都很對,哪怕是在演戲,白月皇也覺得很對。
除此之外,不知為何,白月皇似是對他非常信任。
此時,白月皇一時間竟也不打算離去,他已經十分確定敵人對白淵出手了,那么...白淵應當也在另一個層面纏著敵人,此時,正是他尋到敵人,再斬殺敵人的好時機。
所以,他背著白淵,去而復返。
雖說那一點銀光在詭譎多變的進行著各種斬殺。
但在完全適應下來的白月皇看來,卻是簡單的很。
他落在地面上。
身形忽而閃爍,忽而出現,一會兒在湖邊,一會兒在亭子里,表情輕松地在搜尋敵人。
而就在這時,那一個銀光的點,再度化作一線,再化作一面,可這次...這一面的羅網卻沒有斬殺而下,而是化作一道白光瞬間籠罩而下。
白月皇在看到光的時候,身形瞬動,出現在了光芒之外。
那光見他躲開了,又迅速地一提,再度消失。
而在這個功夫里,白月皇也看清楚了,那光竟是封絕大陣。
任何籠罩在封絕大陣中的力量,都會被瞬間封印,難怪劍圣被刀斬中,竟然無能為力,難怪他的力量碰到這刀,竟是石沉大海...
什么樣的存在能夠將封絕大陣如此隨心所欲的變化?
將大陣化作一樣如意隨心的兵器?
想是點便是點,想是線便是線,想是面就是面...
這東西的軌跡雖然好感知,但是卻不好對付,白月皇無法弄清敵人在哪兒。
他背著白淵,心底有一種復雜的情緒。
從前都是這位驅使他四處探查,哪有今天這種反過來的情況?
然而...
真的是“他”么?
在那張泣血的白虎面具后,是一張不媚不艷、似是書香水墨熏陶出來的古典美人兒的臉。
是的。
這是“她”,而非“他”。
另一邊,
對于白淵來說,場景未曾有絲毫變化。
哪怕他正被白月皇背著到處跑,他也沒有覺出任何變化。
因為...他正在一場奇特的夢境里。
正常來說,他若是進入了夢境,應該是被人催眠了,而這里就應該是他自己的夢境,但現在的感覺卻完全不對...
而剛剛劍圣之所以一動不動,任由宰割,很可能是劍圣被拉入了這怪物的夢中,而那怪物的同伙卻在發動攻擊。
白淵并沒有太過著急,因為從始至終,妙道都沒有給出危險提示,顯然白月皇這位兄弟還是挺靠譜的,這位白虎堂的堂主正在幫他對付著外面的敵人。
嬰兒般稚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你喜歡哪個季節?”
白淵循聲看去,見到一條腆著身子的人面蛇身怪物正在盯著他,蛇身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流淌著古老文字的黑布,只是在黑布的縫隙之間,更能隱約見到幾絲雪白而神圣的膚色,像極了變身白王時候的他。
要不是眼前這東西沒有翅膀,他倒真懷疑是白王了。
于是,他本著多說會兒話,以觀察敵情的想法道:“春天。
我喜歡春天。
春天的時候,小草偷偷地從土里鉆出來,嫩嫩的,綠綠的。園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滿是的。坐著,躺著,打兩個滾,踢幾腳球,賽幾趟跑,捉幾回迷藏。風輕悄悄的,草軟綿綿的。”
無猰祁:
白淵繼續道:“桃樹、杏樹、梨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開滿了花趕趟兒。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
無猰祁此時的想法不得而知,
但白淵則是趁著說這些話的功夫,已經弄明白了情況。
看似是外面的世界。
再想想,則是被催眠而進入的夢境世界。
問題來了。
所有人都會將判斷停止在此處,而不會繼續思索。
但事實上,這里并不是被催眠而進入的夢境世界,而是人面怪蛇的夢境世界。
而且這還是一個關閉了返回途徑的夢境世界。
簡而言之...
他,被以一種未知的方法強行拉入了一個怪物的夢中,出不去了。
如果是別人,肯定一門心思的想著掙脫出去。
但,白淵卻已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很明確的認知。
怪物的夢境,也是夢境...
只要是夢境,就在夢境世界周圍。
而夢境世界又在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之間。
他無法直接返回第一世界,因為這里的夢對他關上了返回的大門。
可是,他難道不能去第二世界嗎?
只是去之前,他決定在這個世界大干一番。
白淵心思既定。
一瞬間,他再度燃燒了3點氣運。
“如來禪術。”
金燦燦的佛光頓時流淌于他周身,虛空中隱有曼妙天女飛天而舞,仙音嘹響,散花奏樂,一尊大佛逐漸出現在了這片世界里,其熠熠之輝照的皇宮天空好似白晝,遠處湖中更照出此時他的形象——金身大佛、盤膝掐印、端坐大地。
這是在夢境里才會出現的景象。
在現實之中,即便會出現佛,也頂多是虛影,絕不可能如此時般逼真。
白淵雙手合十,越來越多的“卍”字飛速旋轉著,纏繞復疊在他周身,照的他宛如一尊破開黑暗的耀世金佛。
無猰祁仰頭看著金佛。
白淵問:“你喜歡什么季節?”
無猰祁憂傷道:“秋天。”
白淵點點頭,抬手直接拍了下去。
一瞬間,無猰祁的視線被無窮的金色“卍”字所占據。
無猰祁那纏繞著黑布的蛇身如漆黑閃電,往旁橫挪。
佛手重重拍擊在地。
夢境世界的皇宮地面,頓是顯出了一個哧哧冒煙的手印。
白淵緩緩起身,俯瞰著無猰祁...
一股黑色游絲向他激射而來。
但那游絲才觸碰到他此時的佛體,便如水滴落入了滾燙的鋼鐵上,瞬間“哧哧”化煙,消弭無蹤。
白淵也不知道這游絲是什么,估計是精神類法術吧?
但他對精神類法術是免疫的...
而這一幕,讓無猰祁徹底愣住了。
之后,夢境的月下皇宮里,十余丈的黃金大佛雙手連珠,飛快鎮壓而下,伴隨著地動山搖的陣陣轟隆聲,大地上深深的灼熱手印越發之多。
而一條纏繞黑布的人首蛇身怪物則在這攻擊之間,電速地騰挪著,怪物周身不時涌出些奇異的游絲,或想纏住捆住這大佛,或想直接鞭撻這大佛...可無論它用出怎樣令人嘆為觀止的攻擊方式,都沒有半點用。
因為,這大佛根本就不吃它這種攻擊。
這根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戰爭。
白淵追著無猰祁,進行著瘋狂攻擊。
無猰祁則是在“試圖反抗,反抗無效,逃跑,再度試圖反抗”之間循環著。
忽地,夢境世界開始顫抖...顯然是承受了太多攻擊的緣故,而開始崩塌了。
無猰祁沒想到這一點,它開始分出力量努力修復夢境。
但才修復了半秒,整個夢境世界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皸裂,繼而“轟”的一聲爆炸了。
原因很簡單,
不是無猰祁修不好夢境世界,
也不是它無法利用夢境世界和白淵這大佛的力量相對抗。
而是,無猰祁本來是連本體都縮在夢境世界里的,只留了一團黑黢黢的影子和其他樹木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所以白月皇怎么找都找不到目標。
白淵的連番攻擊,卻使得它無法再支撐“本體縮在夢境”里了,所以...無猰祁在現實世界里現身了。
而白月皇不是吃素的,她才看到無猰祁,就直接發動了攻擊。
無猰祁哪里能吃得下這種攻擊,頓時從夢境世界里徹底退了出來,故而夢境世界粉碎。
白月皇單手稍握,一團團邪惡的充斥著腐爛衰敗氣息的黑煙從四方奔襲向無猰祁。
而那由封絕大陣化作的水晶網則是迅速撤回,化作護盾,包裹住了無猰祁,從而開始抵御白月皇的力量。
白淵在白月皇背上醒來,睜開眼,聞了聞...
一股清甜而干凈的發香撲面而來。
他愣了愣,沒想到這位白虎堂堂主竟是個有潔癖的男人,這大戰前夕莫不是還先去洗了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