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東印度公司馬六甲總督府。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督坎普斯已經將自己的總督府從巴達維亞遷到了隨時可以登船逃亡錫蘭島的馬六甲城,那位英格蘭國王的特使約翰.丘吉爾也跟著一塊兒到了馬六甲城。他還帶著一些參加過法荷戰爭和入侵印度之戰的老兵,人數雖然不多,但是軍事經驗卻非常豐富。這些人將會幫助荷蘭人訓練馬六甲的土著雇傭兵,有一部分還會伺機前往安南,幫著鄭主政權練兵。
依著約翰.丘吉爾的計劃,位于馬六甲海峽邊上的馬六甲城將會成為一個八國聯軍遏制大明的據點!
這里的地理位置非常優越,一方面距離馬六甲海峽的東南入口還有一百多海里。而且馬六甲海峽地處無風區......也不是完全無風,而是很少有可以推動船只高速前進的大風。
所以大明海軍不可能冷不丁就沖到馬六甲城附近的海面上,算是有一定的戰略縱深。
另一方面,馬六甲城往東北走上一百英里左右,就能抵達馬來半島的南中國海沿岸......在那里很容易找到港口可以登上前往安南的船只。雖然大明海軍非常強大,但是要完全控制安南的海岸線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八國聯軍方面完全可以在戰時馬六甲海峽被明軍控制的情況下,依舊可以通過馬來半島靠近南中國海的港口向安南國輸送軍火和教官。
算來算去,約翰.丘吉爾和坎普斯就一塊兒挑中了馬六甲這塊寶地!
不過他們怎么也沒算到,大明朝的那位大公天子居然想出了一個介于戰爭與和平之間的狀態——制裁!
大明不是要以一敵八和西洋八國開戰,而是要制裁......而且不是制裁西洋八國,而是只制裁一個尼德蘭東印度公司!
“馬爾科,你說什么?”
馬六甲總督府的一間辦公室內,才在馬六甲城內安頓下來的坎普斯總督吃驚地看著乘坐著一艘柔佛國的槳帆船前來的賓坦島商館大班馬爾科.古利特,幾乎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總督閣下,”古利特哭喪著臉說,“我們尼德蘭東印度貿易公司被大明帝國制裁了!從七月初七開始,公司的一切船只就不得再通過馬六甲海峽往來于印度洋和西太平洋了......另外,出產于馬魯古群島和班達群島的香料,也不得通過馬六甲海峽運往西方!”
“什么?”坎普斯總督勐地站了起來,怒吼道,“這是戰爭行為,這是對尼德蘭聯省共和國的戰爭……同時,這也是對英格蘭、法蘭西、西班牙、葡萄牙、瑞典、教宗陛下和大蒙古國的戰爭!”
他一邊叫囂,一邊看著在他的辦公室里面坐著的約翰.丘吉爾——貿易戰的餿主意可是這個家伙出的,大明怎么就制裁荷蘭東印度公司呢?他們是不是制裁錯了?他們應該制裁不列顛東印度公司啊!
“總督先生,”約翰.丘吉爾平靜的說,“很顯然,這種所謂的制裁是一種極其野蠻的行為,是對整個西方世界的威脅……明朝皇帝妄圖通過中斷貿易這種卑劣的手段,迫使整個文明世界向他屈膝投降。這是絕對不可能得逞的!
我們英格蘭永遠支持荷蘭和荷蘭東印度公司所擁有的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進行自由貿易的權利!”
“非常感謝!”坎普斯感激的對約翰.丘吉爾說,“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英格蘭王國將會和荷蘭及荷蘭東印度公司一起同企圖封鎖自由貿易的敵人開戰?”
“開戰?”約翰.丘吉爾面露難色道,“總督先生......我們當然會一起和明國開戰!
不僅是我們,整個世界都將聯合起來對明國開戰!這是早晚的事兒......但是現在還不行,我們還沒有做好準備!印度的白糖還沒有大量生產出來,我們的軍隊還沒有完全掌握甜火藥時代的戰爭,我們甚至還沒有完成對印度海岸線的完全掌握。
如果我們真的要和大明開戰,理想的戰場也不應該在靠近大明本土的南洋,而應該在印度和印度洋!”
坎普斯臉色鐵青,“那你們英格蘭人準備用什么辦法支持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行自由貿易的權利?”
約翰.丘吉爾想了想,說:“總督先生,我記得馬六甲海峽并不是連接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的唯一通道,在爪哇島和蘇門答臘島之間還有一個海峽,叫什么來著?”
“巽他海峽,”坎普斯沉著聲道,“可是蘇門答臘以南海域的風浪極大,每年印度洋的風季,蘇門答臘以南海域就會出現世界上最高的海浪,非常危險!
另外,控制巽他海峽的是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屬國萬丹蘇丹國。一旦我們對明國海軍奪取賓坦島的行為置之不理,而且坐視他們切斷馬六甲海峽的航運,那么萬丹蘇丹國就會被迫東印度公司去尋求大明帝國的保護......到時候巽他海峽也將被明帝國封鎖!”
“是這樣啊......”約翰.丘吉爾皺著眉頭道,“看來我們必須設法奪回賓坦島......同時還要采取相適應的手段進行報復!”
“英格蘭要出兵?”坎普斯感激的看了看約翰.丘吉爾,然后就問馬爾科.古利特道,“馬爾科,明軍來了多少人?有幾條船?”
“他們來了十二條大型風帆戰列艦,十二條輕型槳帆船,還有叁十幾條快艇。”馬爾科.古利特道,“登岸的步兵大約有叁千。不過賓坦島上的華人都是明帝國的支持者,他們幾乎都參加了儒門,而且都擁有武裝,參加過一些軍事訓練。
在馬六甲海峽以東從事貿易的商船大多屬于華商......這些華商同樣是明帝國的支持者!他們,或他們的父輩、祖輩大多來自明帝國廣東省的潮州府或福建省的漳州、泉州二府,這些人的親族中有不少人都跟隨朱皇帝參加了反清復明戰爭,成立大明帝國的新貴族!
另外,明帝國的艦隊的步兵是以援助馬六甲蘇丹國收復馬六甲城的名義抵達賓坦島的!說不定柔佛蘇丹也會......被他們所蠱惑!”
“什么?馬六甲蘇丹國?”坎普斯一愣,“這個國家已經解體了有一百年了吧?”
“有一百七十多年了。”馬爾科.古利特說,“但是明帝國的軍隊依舊聲稱他們是應馬六甲蘇丹國蘇丹默罕默德.沙阿的邀請來幫助馬六甲蘇丹國的。”
“這和柔佛蘇丹有什么關系?”約翰.丘吉爾對東南亞的情況并不是太了解,所以才有這個問題。
“因為柔佛蘇丹就是馬六甲蘇丹的后裔,”坎普斯說,“現在有人愿意幫助他恢復馬六甲城這個祖業,他很有可能會動心......如果西方國家不能在馬六甲海峽的航行自由和反對明帝國針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非法制裁問題上,保持一致和強硬立場,包括柔佛蘇丹國、萬丹蘇丹國在內的南洋土邦,都有可能會倒向明帝國!
到時候,我們就將失去馬六甲海峽及其以東的富饒地盤......我們和明帝國斗爭的戰場,將會轉向印度洋!”
坎普斯說的話好像是有點道理的!
這個時代歐洲人對南洋殖民地的統治還不是特別有效,許多依附歐洲人的南洋土邦多多少少都有點不服。而且大明這個宗主國雖然退出南洋很多年了,但是大明的商人卻依舊控制著南洋諸國的錢袋子!最近這些控制著南洋諸國錢袋子的華商又和儒門還有南洋貿易公司攪和在了一起。槍桿子、筆桿子、錢袋子都齊活了!南洋幾個蘇丹國能不動搖嗎?
如果西方列強這個時候慫了,那大明在馬六甲海峽這邊可就要到處收狗了!
“那......我們就一起制裁南洋貿易公司吧!”約翰.丘吉爾道,“我們可以禁止南洋貿易公司進入馬六甲海峽以西,禁止明帝國生產的白糖、瓷器、絲綢、棉布由海路進入馬六甲海峽以西!”
他一邊說一邊將目光投向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總督查爾德爵士。
這位爵士是從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殖民地馬德拉斯趕來這里迎接約翰.丘吉爾男爵的,沒想到卻在馬六甲城遇上了一場“制裁戰”。
“我們的確應該要禁止南洋貿易公司進入馬六甲以西......”查爾德爵士說,“不過我們之前一直就不允許懸掛南洋貿易公司旗幟的船只通過海峽,所以那些卑鄙的奸商一直在利用西式商船搞走私,我們懷疑奧斯曼帝國使用的甜火藥都是通過南洋貿易公司的走私貿易送到巴士拉的。”
“必須加強緝私!”坎普斯一拍桌子。
查爾德爵士點點頭,又道:“禁止明帝國的白糖、棉布輸入對我們是有利的......印度的白糖和棉布正好取而代之。不過禁止瓷器、絲綢有一定的難度。因為歐洲生產的瓷器和絲綢完全不能和明國的產品相比,不過我們可以實行嚴格的進口配額。可以將每年輸入的絲綢和瓷器數量減少百分之五十,以便沉重打擊明帝國的瓷器和絲綢產業。”
聽了查爾德的話,坎普斯差一點就罵奸商了。
現在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被大明制裁,擁有的商船根本無法從事東西方貿易。而西班牙帝國失去了菲律賓后,大帆船貿易也無法再進行了。
所以現在輸往歐洲的絲綢、瓷器必然會大大減少......靠不列顛東印度公司、法蘭西東印度公司的那幾十條船要維持百分之五十的輸入一定會忙死的!
而輸入歐洲的瓷器、絲綢數量減少一半,又必然會推升價格!
英國奸商這下可要賺翻了!
“這樣很好!”約翰.丘吉爾重重點頭,“這樣既能打擊明帝國,又能保持供應......不過我們還是應該聯合起來,一起幫助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只打破明帝國的封鎖。”
“我們的船可以掛上英格蘭的旗幟!”
“不,不......”丘吉爾男爵馬上搖頭,“這不是個好辦法,我們應該團結起來!必須要讓明帝國知道,我們西方在面向東方時是團結一致的!”
“男爵,我們要怎么讓他們知道呢?”坎普斯問。
“我們所有國家的船,都和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組成編隊,一起去闖賓坦島!”約翰.丘吉爾說,“我就不信,賓坦島上的明國總督真的敢向團結一致的西方各國的商船開火……除非他們真的想斷絕和西方的貿易往來!”
“好,就這樣!”坎普斯點了點頭,同意了約翰.丘吉爾的計劃。
柔佛蘇丹國首都,巴都.沙哇爾城。
當坎普斯和約翰.丘吉爾商量著要像大明帝國展示西方團結的時候。
柔佛蘇丹國的馬末一世,正和自己的宰相還有幾個天勐公一塊兒,領著他的宮廷衛隊站在堅固的巴都.沙哇爾城的南大門之外,皺著眉頭遙望著前方開闊的大路,很有點迷茫!
讓馬末一世感到迷茫的是那個鎮守賓坦島的天勐公所帶回的,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消息——大明皇帝居然因為他的一個祖先在一百七十多年前發出的一封求救信,派出了一支裝了數千火槍兵的大艦隊。來幫助他奪取馬六甲城,恢復馬六甲蘇丹國的祖業……這事兒聽著就不大真實啊!
大明帝國有那么仗義嗎?這都一百七十多年了……這大明要有那么仗義,一百七十多年前干什么去了?
而且之前大明國將呂宋島成西班牙人那里奪回之后,并沒有物歸原主。而是在其土地上成立了一個呂國,還把這個國封給了一個大明的皇子!
有了這個先例,馬末一世總覺得大明的艦隊和步兵都來之不善。搞不好是要奪了自己的蘇丹位子,然后再安排一個姓朱的人來當新蘇丹啊。
可是他也不敢冒著大明天朝得罪死的風險跳出來反抗......所以他只能一邊遣使馬六甲城,向荷蘭人通報這事兒;一邊和另外幾個蘇丹國的重臣一塊兒,出城去迎接大明天朝特使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