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玲瓏洞府禍害得差不多了,吳升暫時無事可做,原本還想去相鄰的容成公太姥山結界轉轉,轉念一想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自己要禍禍的是龍蹺真人,目的是為了中途遞補上去參與斗法,可不是要害容成公,把容成公吃垮了,輸了正神爭奪戰,自己可是啥也落不著的。
既然要做好遞補上場的準備,自然也努力增強自己的真元,于是他開始吃自己的五彩石——那是安期先生為買星府洞天而支付的一千萬。
吳升以一天一百萬的速度吃五彩石,就在玲瓏洞府里安居樂業起來,偶爾也會被寧喜沖過來打擾,他就躲在洞府里不現身——以免被寧喜發現自己雄壯的身姿,看著一頭一頭九巡鹿被寧喜拖走。
這天,又一道氣息飛臨,卻不是寧喜,而是他從未見過的一位女仙。那女仙進了洞府之后,徑直去到丹房之中取了瓶仙丹,然后來到上方一處洞窟之中,就在里面的床榻上跌坐修行。
見她取的是滋補氣血的仙丹,吳升便放下心來,悄無聲息的跟著觀察。
他藏在對面的洞窟中偷窺,只見這女修容貌還真有些美艷,身段還真有些窈窕,只是鬢髻略有些散亂,衣衫略有些不整,臉色略有些疲倦,氣息略有些萎靡,就好似剛剛與人斗過一般。
這是龍蹺真人的弟子嗎?
一想到玲瓏洞府中這些關于房中術的經卷和法寶,昌容就是由遐思翩翩。
這女修跌坐調息多時,取了枚仙丹服下,又繼續跌坐調息,吳升也摸出一把五彩石,繼續轉化吸收。
到了深夜時分,那女修恢復了修為,起身來到窗前,望著高空中的夜月默默出神。
這幾日里,不斷有女仙來到玲瓏洞府,大多不知其名,只聽了一個被叫作杜蘭香的,來了之后哭了半夜。
杜蘭香的感知異常敏銳,修為比謝希顯然高多了,他竟然發現了藏于洞窟中的謝希這頭九巡鹿,并未因雙頭鹿的怪異長相而喜歡,反是止住哭聲,撫摸著鹿頭。
九巡鹿被抓走的頻率越來越快,后來幾天,幾乎一天一頭,謝希便更不敢露面了。
洞府外又有女仙飛到,卻沒有進來,只是在外呼喚:「謝希……謝希……」
吳升不由怔了怔,這個名字很熟悉啊,是鋪城世女仙謝希嗎?當初萬寶常就是因為這個名字追到了冰原,而自己也同樣為此抵達了冰原。
他只對謝希說了一句話:「就為了一座洞天······不如死了好,可我怕死,怕得要命·····」直到天明后離開,也再沒有多說半句。
吳升也很感慨,更加悵惋,但世道如此,他也在為一條活路而奔忙,又有什么資格來指摘別人?
可他又能到哪里看去?只是跑到洛水流逝的盡頭,伸著脖子向虛空張望。無論結界停靠在任何位置,起初都是沿洛水逆流而上,這里是諸世萬唯一的期待。
下面那位女仙道:「老爺問你調息好了么?他急等你!」
直到這一天,他將一千萬五彩石全數轉化為真元靈力之后,真元總量破億,還來不及為此慶賀,玲瓏洞就輕輕撞擊在某處結界上。
吳升小心翼翼步出玲瓏洞府,帶著僅存的兩頭九巡鹿出去探查究竟,來到五色五霞山外時,就見龍蹺真人自主峰飛起,直落邊界盡頭。
貔貅站在洛水之濱,等候著龍蹺真人,以及從另一個方向飛臨的金護法。說來也怪,此間雖小,但卻能容納北寧山和太姥山兩大結界相接,其中的怪異處無法言表。
這么一處狹小的地方,方圓不足五十里!
諸世萬忙問:「吳學士呢?」
鬼谷子苦笑:「老夫也不知……」
金護法詫異:「
山主沒有給他發出路引么?」
鬼谷子也很冤枉:「老夫與他結界相連,原本是在一起的,金護法當日送來路引,老夫也跟他解釋了,路引掛在他結界里了,卻非老夫所控,自然就來了,但他人卻沒回來!」
金護法和龍蹺真人差不多是最后抵達洛水的,現在就差吳升了,他們兩位抵達后,貔貅和顏悅色的笑了笑:「來了就好……吳升呢?」
金護法回頭看了看,見包括自家山主在內,所有眼睛都盯著這邊,不由彷徨無計:「那你說怎么辦?」
龍蹺真人愕然,回望金護法,金護法也一頭霧水,只得招呼龍蹺真人回來:「算了,別讓旁人看了笑話。」
金護法明白了:「那么說,吳學士還在玲瓏洞?」
龍蹺真人沖著天地乾坤界內叫道:「吳升,出來!為何擅闖我玲瓏洞?今日你不說出個子丑寅卯,絕不與你相干••••••
他飛身而起,自洛水邊來到玲瓏洞,正要痛下辣手,卻見鹿群如潮水一班又退了出去,折返回天地乾坤界。
諸世萬長長出了口氣,一溜煙趕到天地乾坤界,沖著界內張望,沒有見到吳升,卻看見鬼谷子疾飛而至。
龍蹺真人喝問:「你們笑什么?」
貔貅早知如此,沒再多言,他可是做了兩手準備的,于是轉頭看了看身后的金護法,金護法頓時一腦門子冷汗:「主人稍待,小的再去看看。」
金護法的黑毛汗又出了一身:「不知?路引可是送到他手上的!吳學士結界都在這里了,你說不知?」
鬼谷子思索片刻,道:「老夫以為,怎么去的,還不怎么回來?」
龍蹺真人大怒:「這是作甚?」
兩人跨過邊界,同時望向旁邊的曾真人,金護法出主意:「我找個借口,去游賞玲瓏洞?掩護你過來······」
金護法不解其意:「怎么說?不管了,總之快些!」
「應當就是了,否則他過不來······如今卻為之奈何?」
又等多時,等得它們萬汗流浹背,幾乎浸透了渾身皮毛,不知該如何向自家山主交代時,虛空之中忽然顯露一片黑影,如同一艘大船慢慢駛入港口,正是吳升的天地乾坤界。
吳升需要考慮的是,怎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去,瞞天過海現出真身?
天地乾坤界一入洛水便陡然出現在它定好的停靠位置,夾在玲瓏洞和滄海之間,一切是這么自然而然。
吳升帶著九巡鹿跟到邊界處,龍蹺真人踏上了對面的土地。對面沒有靈力瀑墻,所有景觀盡收眼底。
鬼谷子果斷揮手,天地乾坤界中涌起一條黑線,向著邊界蔓延過來,
竟是成千上萬的九巡鹿,龐大的九巡鹿群就那么直接沖進了玲瓏洞。
話音未落,一條身影自鹿群之中飛起,人在空中,仰天長笑:「哇——哈哈哈哈!」正是吳升。
我怎么會在這里?
傳說中的洛水到了?
謝希和鬼谷子也都忍不住大笑,笑得相當愉快。
落地之后,和鬼谷子、諸世萬相互擊掌,喜氣洋洋的來到貔貅身前:「見過山主!」
貔貅微笑:「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都很好認,特征都非常明顯,吳升看得心潮澎湃。這些應該是希彬界中最頂尖的大能了,無論是正神爭奪者,還是爭奪世尊之輩,又或者是他們身邊的隨從,寥寥百余位,卻代表著虛空之中最強的力量,今日聚在一處,將決定寧北山界無數仙神、修士,乃至凡人百姓、禽獸蟲蟻的前途和命運。
吳升還看見一位頂戴帝王冕的,身披黃袍,不怒自威;一個髻插枝條的,
兇惡暴躁;一個穿戴四卦道袍的,儒雅而睿智;一個體瘦而蛇尾的女神,目光悲憫……
無腸君、雨師妾和句婁仙跟在鳳凰身后。
吳升看見無腸君、雨師妾和句婁仙,沖他們微笑示意,眾人心有默契。
西岳之下,那座香車華蓋中端坐的女神,珠光寶氣,雍容華貴,應該就是西王母了。他的車駕周圍侍立著多位仙神,最惹人注目的一位女仙清麗脫俗,令人望而生慕,應該就是九天玄女。
天神形天道:「女魁北而應龍翔,洪鼎聲而軍容息。使陽驕而陰伏,可令孟夏不雨,后土將乾,百谷恐竭,足見神通。可為元時正神。」
貔貅道:「金護法者,曾稱黃帝師,見于周穆王。能善補導之事,取精于玄牝。其要谷神不死,守生養氣者也。可為元時正神。」
又看向西王母、天神形天、鯤鵬祖師、神獸貔貅和神獸鳳凰,道:「請諸位舉薦元時正神。」
形天身后,吳升一眼就認出了兩個老熟人:陰綾羅和焦山老君,這兩位身邊還有一個吳升卻不認得,身披黑甲,望之森然,想來是為陰綾羅助戰的盟臣。
再有一位,身裹于華彩羽氅之內,頭戴道髻的,是鯤鵬祖師,他的身后同樣簇擁著一群仙神,一時看不出哪個是赤松子。
滄海碧波粼粼,水中猛然浮起一座小島,仔細看時,卻不是島,而是一只巨龜。貔貅可帶三世接入洪荒,這巨龜便是貔貅欽定的太玄世之主——玄龜。
玄龜自海中浮出,顯然對滄海邊忽然出現的鄰居感到疑惑,伸長脖子看了過來。
洛水邊的貔貅笑著招呼:「老友且睡,與你無關。
玄龜這才想起來身在何處,又沉入波濤之中。
西王母道:「玄女乃天地之精神,陰陽之靈氣。神無所不通,形五所不類。知萬物之情,曉眾變之狀,為道敖之主也。可為元時正神。」
遠處一位無頭大神,手持斧盾,卻沒有頭顱,吳升當年還是學宮行走時,曾在東海之濱見過他的形象,正是天神形天。
在滄海的另一側,同樣是貔貅欽定的另外一位世尊,瑞應世之主麒麟的結界,巨野。
他在洞窟中換了一身衣衫,重新整束了鬟髻,涂上嫣紅,很快便離開了玲瓏洞府,只留下無限遐思的吳升步入他剛才跌坐修行的洞窟,
為萬寶常無限悵惋。
鳳凰道:「無腸君,祖自帝俊,玄器之裔,生言其名,水德治世。撫寧天地,神圣靈賓,教迄四海,明并日月。可為元時正神。」
盡收眼底的意思是一眼就看清了對面的所有景觀、五座高聳的山峰拔地而起,相互間隔不遠,一條奔騰的大江自虛空而來,穿流于五山之間,又流入虛空之中。
雖然從沒來過、從未見過,但一絲認知陡然生起,就如本能一班,來自于最遠古的潛意識,這里應該就是虛空之源。
鯤鵬祖師道:「赤松子者,吐故納新遺形去智,抱素反真,下游玄眇,上通云天。劫始以來,勤行大道,乃真人之長者,可為元時正神。」
貔貅身后一位身穿金色彩袍的大神,便是鳳凰,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人看著極不適應,如同眼花了一般,看到的是重影,可定睛看時,卻又分明是一個人,這是因為鳳凰同體。
言罷,看向羲皇、媧皇和神農,他們三位皆頷首示意。
四月初四,仙神齊至,軒轅氏頭戴帝冕,向諸仙神道:「洪荒破碎、世界分離至今已歷三千年,時序紊亂、方位游離,諸世紛爭不休,不知多少同道湮滅于虛空之中。更有大量靈力散逸,不知去向。女媧娘娘煉五彩石補天,穩住了虛空,但一人之力非長久之計,
長此以往,我等皆逃不過大劫之
威,寧北山界終將墮入末世。故此,伏羲氏千年潛心,苦研洪荒重鑄之道,一切便為今日,河圖洛書已備,只待十五月時序、三十三天入位。」
頓了頓,復道:「五岳之山、洛水之濱乃虛空之源,四月初四乃歲月之極,正是重構洪荒之機,錯過今日,又將等待三千年!今日,伏羲氏、女媧氏、神農氏與吾軒轅氏,合力鎮住五岳和洛水,為爾等延此一日,望爾等盡此一日,選出可鎮時序、登天位之神,不負萬千同道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