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爾思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撐下來的。
反正當她恢復清明的神志時,便發現自己正不知為何走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周圍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嘈雜熱鬧氛圍。
這讓她有些發愣,懵然的看著四周,反應過來之后頓感毛骨悚然,瞳孔都猛然收縮成針孔大小!
若是自己從昏迷之中醒來,發現正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或者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這個都還好理解。但是發現自己正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這算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沒有清醒的時候,難道說自己的身體也在這樣的行走?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光是這個嚇人的聯想,就足夠讓這個咸魚作家汗毛倒豎,一瞬間就完完全全的清醒了過來,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什么情況什么情況?
——自己是出什么問題了,還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控制了行動?
如果不是現在光天化日,陽光正好,而且四周人來人往,無形之中就讓佛爾思倍感安心,她估計要嚇得腿軟走不動路。
當然,她現在也是下意識的停下腳步來,一邊緊張的打量著周圍陌生的街道景象,一邊忐忑不安的胡思亂想著。
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佛爾思開始嘗試著努力的冥思苦想,搜腸刮肚地拼命回憶,想要搞清楚自己這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
想不起來,全然想不起來,她只記得自己拖更太長時間,眼看著就要趕不上截稿日期了,所以熬夜肝文肝到深夜,正感覺文思如泉涌之際,外面就突然光芒大盛,黑夜化為白晝……再接著就是月亮消失,然后重新出現,并且不講武德的轉為血月的事情了。
滿月的囈語隨之而來——
讓她頃刻之間便瀕臨失控,痛苦到了極點。
沒有誰能夠幫助她,最終獨自一人在家的她似乎是承受不住痛苦,撐不過那囈語帶來的瘋狂與折磨,直接失去了意識……
這就是「斷片」前的所有記憶了,至于之后發生了什么事情,佛爾思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她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這座陌生城市的。但是未知才往往令人畏懼,她明白自己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否則的話,無法解釋自己眼下的狀況。
她茫然的打量著四周,街道、建筑、公共設施……
看上去應該是一座小城市。
當然小城市是相對而言的,與貝克蘭德那種大都會自然不能相提并論,但是也很熱鬧。尤其是這大清早的,到處都是惶恐不安的人們,他們紛紛走上了街道,大聲討論著什么,言辭激烈,情緒激動,指手畫腳,口沫橫飛,似是都正在討論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有人認為是什么神跡……
也有人覺得可能是什么天文奇觀……
但是更多人卻是相信末日就要到來了,對此抱著極其悲觀的態度。
佛爾思抿著嘴唇不語,她也聽說過類似的說法,說是當「大月」交替,可怕的災難就會降臨,而根據測算,現在的時代距離目前這個「大月」結束已經沒有多少年了……只是在以前的時候,這種說法也就是一聽了之,笑笑就過去了,誰也不會放在心上。
至于目前,她卻是有些不太確定了。
不過至少可以確認時間了,就是昨天深夜到現在,沒有過去太長的時間。
接下來,又仔細聽了一會兒,再觀察了一下情況,當看到了幾份《廷根晨報》和《廷根市老實人報》這樣頗具當地特色的報紙的時候,佛爾思終于是確認了這地方是哪里……
說起來,廷根市其實也算是魯恩王國挺出名的一座城市,主要以濃厚的學術氛圍而聞名,雖然不是什么大城市,卻有著“大學之城”的美譽。因為它不但有廷根、霍伊兩所大學,還有技術學校、大律師學院、商學院,幾乎僅次于首都貝克蘭德。
佛爾思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畢竟她曾經還想來這座“大學之城”采采風,感受一下那濃郁的學術氛圍,為自己的構思提供靈感。當然,現在是一點兒都沒有這樣的想法了,反而是想要馬上逃離這座城市,逃離那推動自己出現在這里的陰謀漩渦。
不過……只怕是沒有那么容易吧?
佛爾思緊緊繃著臉,很努力不讓自己露出哭喪的表情,腦袋里亂糟糟的。
就像是自己寫的那些一般,既然未知的力量讓一個角色莫名其妙出現在某個地方,又怎么可能會讓那個角色輕易逃脫過去呢?
也許在這個時候,就有人在盯著自己,謀劃著什么陰謀詭計呢!
——從自己創作的故事情節出發,推己及人,她頓時神經兮兮起來,緊張的四下張望起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咸魚作家小姐想的沒錯,的確是有人正在盯著她。
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種種異象,理所當然的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所以廷根市目前的局勢自然也是變得混亂起來。
許多人都被嚇到了,末日論的論調開始甚囂塵上,人們今天一大早就開始囤積物資,為了搶奪食物藥品等還發生了好幾起的沖突事件,公共馬車都因此暫時停運了,克萊恩在來上班的路上根本就叫不到車,只能夠一路步行過來,沿途還幫助警員處理了幾樁事件。
像是電話亭這種地方,同樣也是人滿為患,里里外外的擠得水泄不通,往昔那令人望而卻步的高昂花費在這一刻再也不是阻礙,畢竟這已經是一般人能夠使用的最快捷交流手段了。
報平安的有,確認親人情況的有,想要憑借關系打聽情報的也有……
一片火熱,人頭攢動,就連許多根本打不起電話的人,也拼了命的在往里面擠,想要從打電話的人那里聽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克萊恩也努力混入其中,借由街角的電話亭和排著隊的擁擠人群掩護自身,裝作也是在排隊打電話的焦急人員之一。以此躲避那個有著一頭褐色長發,神色冷漠的女性的警惕視線,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
因為他認得對方,就在昨天晚上的時候,灰霧之上的一顆虛幻星辰發生奇妙的反應,克萊恩本來以為又是新成員入伙的契機。
可是,當他準備發送加群邀請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可怕的陰謀。
克萊恩親眼看到那個女性在痛苦掙扎,似是在對抗不存在的虛幻囈語,幾乎瀕臨失控。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想要將對方拉到灰霧之上,試試能不能幫助其度過這場厄難……那個女性卻突然平靜下來,她不再痛苦,沒有恐懼,失控的征兆也停止下來。
只剩下冷靜,漠然。
她似乎從那虛幻的囈語之中接受到了某種超凡智慧——
猶如信徒得到了神諭一般。
下一刻,這個女性就冷漠的行動起來,她毫無感情的一揮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徑自撕裂了一道“口子”,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而偏偏這一切,都被觀看“直播”的克萊恩,從頭到尾的注視著。也許是因為媒介與灰霧的聯系足夠穩定,也許是因為灰霧之上的位格特別高,也許是因為別的什么未知的原因,克萊恩甚至還同樣感應到了那虛無縹緲的囈語,從那斷斷續續的囈語中提取到了關鍵信息。
“……打開門戶……”
“……迎接……降臨……”
疑似邪神惡魔的低語,控制住了信徒要策劃什么可怕陰謀,再加上這斷斷續續的信息,實在是讓人膽戰心驚。
克萊恩一瞬間就聯想了太多太多,作為信息時代穿越者的不好之處,就是想象力過于豐富,他為此一晚上都沒有睡著,滿腦子都是憂心忡忡的。有些事情不知道還好,但是一旦知道了的話,那么就會成為負擔,有良知的人總會莫名的給自己背上不必要的責任。
克萊恩就是如此,在他最無能為力的時候,恰好知道有一場可怕的災難可能即將要上演,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
雖然在塔羅會上,他是扮演著深不可測的“愚者”,被誤認為是復蘇的隱秘存在,擁有等同于神靈的可怕位格。然而事實上,這并不會改變現實中他只是一個序列9弱雞的客觀情況,在非凡者的世界之中,就是食物鏈最底層。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他也考慮過是不是要舉報,但是卻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為什么知道,而且就算是匿名,也有很大可能牽連出自己……再有就是,他不確定這場災難是不是一定會發生,什么時候發生,又在哪里發生,這才是無從下手的地方。
不過幸好的是,他受到良心煎熬的時間不是很長——
就在來上班的路上,克萊恩驚看到了那個女性的身影……
她竟然直接出現在廷根了!這意味著什么!
手腳都一陣發軟,克萊恩的思維一片空白,他很努力的混在人群中,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現的樣子,卻仍是感到如芒在背。如此又過了好大一會兒之后,他才敢微微轉過身去,好似是不在意的看向剛剛的方向,發現那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下子,他才感覺到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開了,發現自己的后背都已經被冷汗完全浸濕。
無法形容克萊恩剛剛感受到的巨大壓力,畢竟他本來就先入為主的將對面的咸魚小姐當作是高序列強者了,在灰霧上的“直播”里他沒有來得及搞清楚咸魚小姐的情況,就看到對方輕輕松松手撕空間、靈界穿梭的一幕,這顯然就不是低序列非凡者能夠做得到的事情。
而剛才只是多看了一眼,對方就似乎有所感應,表情冷漠的環顧四周——
實際上是咸魚小姐繃著臉,不讓自己害怕得哭出來……
同時她胡思亂想的擔心有人正在暗中監視自己,才會下意識的四下張望……
——那一瞬間,克萊恩是真的大氣都不敢喘,心臟都幾乎停止跳動。
“找隊長……對,馬上找隊長……”
他竭力克制住恐懼與慌亂,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再也不耽擱,一轉身就狂奔起來,幾乎使盡了生平的所有氣力。
墮落母神受到了不輕的創傷。
月亮作為祂在物質世界的化身,被一發入魂,徹底從宇宙之中抹去,算得上痛下殺手了。只是作為“最初”直接孕育和創造,位于所有舊日頂端的三支柱之一,母神卻也沒有直接失去行動力,更是如同狂怒的育母蜘蛛一般,發起了極其兇殘的反撲。
母神依靠部分月亮的權柄,通過自身的位格放大,硬生生的重新創造了月亮,然后利用「母巢」源質的星空部分,將整個月亮化作了一個扭曲的聚魔之地、混沌的創生之巢——
整個宇宙陰性力量的主宰,所有靈性力量的母親,祂的怒火是很直觀能夠體會得到的,因為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混亂軍勢……
它們是怪誕恐怖的異形。
它們是顛覆星空的群獸。
它們是蹂躪文明的惡魔。
重現的月亮在「母巢」源質的力量支配之下,宛若是一座可怕至極的生物工廠、孵化世界,在源源不斷的噴灑出侵蝕現實的惡毒腐蝕,數量龐大的群獸,還有那顫栗星空的大魔,不斷的從月球蠕動表面之下、那深藏于地殼之中的血肉工廠里鉆出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就如同先前的某人遇到的問題那樣,面對這種情況,墮落母神也必須要以最兇狠的還擊,展露自身的力量,不能夠流露出絲毫的虛弱。
否則的話,一旦被認為是遭到了重創,那環伺的群狼就會看出祂的虛弱,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對于外來者而言是這樣,而對于同為舊日的同類而言,也是這樣,墮落母神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優待。諸多外神既然能夠覬覦另外兩位隕落支柱的源質與特性,那么想必也肯定不介意考慮一下隕落的第三支柱的掉落列表,只要有這樣的機會的話,祂們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Kenaz(肯納茲)」……”
古怪的音節響起,像是過分安靜的低語,卻響徹在整個太空戰場上。
不管距離多么遙遠,也不管何種感知形式與生命形態,都清清楚楚的聽到這幾個古怪的發音,好似是從存在的本質之中回響。
像是一個溫暖的太陽在冉冉上升,照亮整個星系的光芒,伴隨著無形的力量迅速擴散開來,將驚人的活力與蓬勃生機無私的灑向整個戰場。這個源自北歐世界的如尼符文,寓意著強壯和治愈,它是溫暖、友善、強壯、療愈、神圣的智慧,是溫柔的火焰,象征著活力、健康和康復的力量。
然而,被光芒照射到的不計其數魔物,卻是遭遇到了世間最殘酷的痛苦與折磨般,齊齊發出了凄厲的嚎叫。
它們的身影在這溫暖的光芒中迅速消亡,徹底成為了虛無……
所謂「治愈」也是分情況的,對于這些因為墮落母神徹底失衡的陰性力量而造就出來,可謂是扭曲到極點的負能生命,一發過于正能量的神級治療術無疑是極其致命的,那將會從根本構成的層面瓦解它們的生命力,說是最可怕的劇毒都不為過。
不過盡管被一瞬間抹去了數以億計的群魔,然而就如同無窮無盡的潮水那樣——
更多數量、更為龐大、甚至總體積與質量無疑都已經超過月球本身的魔物潮,馬上就在月球之中更為劇烈的噴涌而出。
當然,迎接它們的同樣也是更為猛烈的打擊,莫名的巨大爆炸馬上緊跟著降臨,摧枯拉朽的橫掃一切,再度將群魔徹底的轟成齏粉!
魔術師不再待在天球要塞之中,隨意的漫步在太空戰場上。
然而,離開了法師塔,也并不意味著他就變得脆弱了,實際上恰恰相反,否則也不會主動出擊——尤其是在對面看來,這個可怕“巫師”才是真正的魔鬼,他的每一道法術,都能夠將億萬群魔蒸發成血與鹽水,他的每一個念頭,都能夠重新定義萬事萬物的狀態。
——如尼符文粗暴踐踏秩序和規則,在外神深不可測的軀體上,猛擊出觸目驚心的傷痕;
——宏瀚的意念之力無可匹敵,心靈力量的隨意波動,就能掀起一場足以吞沒星球的風暴;
——認知即實在,謊言覆寫“真相”,干涉眾多現象發生的可能性,將或然率玩弄在股掌之間。
不計其數的群魔拼了命的前赴后繼,也僅僅只能夠稍稍阻擋他前進的腳步,而且往往只能夠拖住一瞬間的工夫,它們馬上就會抹殺得干干凈凈,什么都留不下來……場面一時間變得有些悲壯,仿佛是無數脆弱的生命在上演勇氣的贊歌,舍生忘死的拖住恐怖的大魔王接近它們的“母親”。
不過效果實在有限,就像是現在這樣——
又是一道咒語穿透了魔潮,在殲滅了那天文數字般的群魔后,余波仍舊是掃過了原始月亮的表面,撕開了無數蠕動的血肉巖層。
一頭如同行星般巨大的大魔,發出暴怒痛苦的嚎叫,在虛空中掀起澎拜的狂潮,就要狂熱的向著敵人沖殺過去……然而就在下一個瞬間,它看見那個可怕存在隨意對著自己伸出手指,遙遙的比劃了一下,緊接著它就感覺到世界在迅速遠離。
它落入了那個存在的手中,如同一只不起眼的飛蟲。
捏死了那只大一點的飛蟲,魔術師的眼神掃向遠處的那顆蔚藍星球。
盡管多少有些手癢,但是因為屏障的存在,那斷然不是簡單地以“遠近法”的魔術切入,就可以將星球當作玻璃珠般玩弄在掌中的對象。
收回視線,他重新看向了月亮的方向,然后微微一愣。
月亮安靜了下來,不再有任何的異動,似乎是放棄了掙扎,又似乎是……
“呵,反應真快啊,可惜已經遲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魔術師發出笑聲,彬彬有禮的右手撫胸,鞠躬著準備退場,如同完美完成表演后的謝幕一般。“重新介紹一下吧,我——是或然率的支配者,是無數可能的唯一可能,是謊言與詭計之神……”
就在同一時間,他身上的光影開始發生怪異的變化,蠕動著飛快聚合起來,影子如同在一瞬間“活”了過來,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意識。
不到一個剎那的時間,影子就在他的身上伸展出四肢和腦袋,變成了一個好像是趴在他身上的、幽影般的女性朦朧輪廓,這一幕看上去極其詭異,令人心里發毛。
——發現了真相,暴怒到極點的墮落母神,也是動真格了。
——祂不再是利用權柄,操縱子嗣來迂回,而是真正降臨出擊了。
但是很突兀的,魔術師的身體像水中倒影一樣陡然模糊了,千千萬萬個重影宛若無限可能的重疊,以無數種可能的形態出現在現世之上。
“來不及了,況且你阻止我也沒用,最后一步不是這個我負責的……”
他大笑著,同時后退一步,從自己的身體上脫離出去,伸手遠遠的一指——
“看到了嗎?「尖兵」已經投放了!”
似是要佐證他的話語一般,在極遠處的時空,太陽系之外的那個龐然大物,恒星般巨大的機神再度緩緩睜開了巨瞳。
在不過思想的剎那,將意念與電子交織的高濃度情報,通過反應性的魔力投射,瞬間隧穿那在地球上短暫開啟的“門”,將其輸送到屏障的里面去。
這是模擬捕食游星的戰術,將「尖兵」投放了下去。
在另一個世界里,捕食游星“威爾帕”征航在無盡的星海里,花上用人類的標準無法計算的久遠時間,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持續移動著,跨越宇宙,捕食文明,所經之處所有的智慧生命文明都會被破壞,每隔一萬四千年就會進入銀河系的獵場捕食一次。
對文明的收割,完全用不著游星的本體出手,只需要將游星尖兵送至行星上就可以了。
這是它長久以來捕食了各種文明所擬出的最佳對策。
在那個世界遙遠的過去,出現在地球表面的白色巨人“賽法盧”,正是游星的尖兵對地球的侵略,它燃燒了大自然、生物、文明,踐踏所有類文明之物,燒盡地表上的一切,甚至把星球上的神明們也粉碎了。
在目前繞不過屏障的情況下,這個戰術就有大大發揮的空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