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德收取了杭州,人間天堂,蘇州杭州,全都落到了張士誠的手里,富庶之地,文脈風流……張士誠的小日子瞬間就美好了起來。
要食鹽,咱有!
要絲綢,咱也有!
要錢,咱更有!
要糧食……有了絲綢食鹽,還會缺糧食嗎?
既然什么都有了,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為什么不快樂呢
張士誠的追求不高,首先就要有個好房子。
這位開始不惜血本,建造房舍,把老娘接過來,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他這么干,手下人也都上行下效。
當初十八條扁擔打天下的雄心壯志,早就所剩無幾。
公允來說,張士誠還是做了些好事的,比如取消元廷的苛捐雜稅,勸課農桑,興修水利,鼓勵貿易……
但是毫無疑問,這些措施是太平年月,地方官該做的事情。并不是想要一統天下的雄主應該做的。
想要開辟一朝盛世,必須重新分配利益,說白了,就是要動土地。。
可惜的是,張士誠根本沒有這個想法。
“張士誠鼠目寸光,反復無常,只配做一只守門老犬,如何能君臨天下?罪人不才,愿意投降吳國公,還請吳國公收留!”
羅貫中單膝跪地,低下了頭。
他當初是沒看好朱元璋的,但是走到了今天,他也不得不承認,或許是自己這雙眼睛,
出了問題,
認不得真豪杰。
朱元璋卻是想起了一件事,
“羅先生,咱記得當初讓你給咱當教書先生,還讓你看了那么多的公文……結果你偷了咱的密信,
又去投靠了張士誠,怎么到了今天,
想要投靠咱了?”
老朱竟然追究起前面的事情了,
羅貫中汗流浹背,
惶惶不安。
只能拜伏地上,乞求道:“過去都是罪人糊涂,
錯過了機會,糊涂油蒙了心竅,還請吳國公大人大量,
給罪人一條生路吧!”
老羅不停行禮,
把腦門都磕得紅腫一片。
朱元璋按著腦門,
無奈嘆息,
“不是那個意思,咱當初說給你個大學祭酒的位置,
咱是真心的。可現在有劉基、宋濂他們,學士院也歸了張先生管了,咱想給你個大官,
也給不了。哎!你怎么不早點投降啊?”
羅貫中瞠目結舌,敢情是嫌我投靠的晚?
我也想早點啊,
可我當初不是瞧不起你們嗎!
老羅是有苦難言,當初落魄你不陪,
飛黃騰達你是誰?
如果當初老羅就投了,在朱元璋的文官序列里,
至少排進前五,現在連五十,五百都沒有他的事了。
論起資歷來,孫炎那些參加過科舉的同學,都領先老羅一大截。
你讓朱元璋怎么安排他?
“張先生,你有什么主意?”
張希孟能說什么,還不是這個臭碼字的眼光不行,
我就算想幫忙,也無可奈何了,主要的位置都被占滿了,能給他的可不多了。
“主公,
羅先生文筆過硬,心思機巧,善于寫作……咱們這邊正好有個戲班子,急需能夠撰寫戲文的高手,如果羅先生愿意,可以負責宣傳。”
老羅一聽這話,頓時苦兮兮起來了,什么意思?讓我當戲子?那怎么行?連祖宗的臉都給丟了!
張希孟,你不能害我啊!
見老羅不說話,張希孟立刻明白了羅貫中的意思。
你丫的是真糊涂!
朱家軍的宣傳可不同于其他地方,戲曲也不是什么下九流的,恰恰相反,戲曲是朱家軍的主要宣傳形式,效果非常好。
吳大頭已經掛了千戶銜……有人甚至提議,給他向上升一格,提到指揮使,畢竟宣傳工作的威力大家伙都心知肚明,有時候成千上萬精兵未必能達到的效果,他們出馬,立刻馬到成功。
不過吳大頭很是謙遜,認為自己到底不能凌駕那些真正戰場殺敵的將士之上,一個千戶已經到頭了,如果再給他提拔官職,那就過分了。
吳大頭的謙遜,在軍中得到了不錯的評價。
張希孟也覺得軍職這一塊,到千戶就可以了,接下來最好轉為文官,說白了,也就是單獨增加一個衙門,負責宣傳工作。
如果羅貫中此時加入,憑著他的水平,日后混到尚書侍郎,不是什么難事。
奈何他的眼光就是不行,還能怎么辦?
“主公,要不這樣吧,如果羅先生愿意,可協助做俘虜的工作,這活兒可能辛苦一些。”
羅貫中一聽這話,終于來了興趣,俘虜工作,他還真的挺熟悉的。
當初脫脫幾十萬大軍潰散,他就協助張士誠,收攏人馬。這可是個不錯的事,那些投降的人,成了張士誠的親信部下,以后不管他們如何打仗立功,都要算自己一份。軍中諸將,也會對自己客氣三分。
羅貫中幾乎沒有遲疑,就答應了張希孟。
“罪人,罪人不怕辛苦,罪人愿意替上位說服降兵!讓他們老實歸附上位,為上位征戰沙場!”
聽到這話,張希孟就知道羅貫中根本沒有理解朱家軍的俘虜工作,不過他不理解也沒有關系,以后慢慢學就是了。
只不過這事有多苦,那就要老羅自己體會了。
跟老羅算是說完了,朱元璋那邊還有要務。苗兵的事情,就暫時交給了張希孟。
在另一邊,孫炎也跟五位將領交代清楚,然后帶著他們,魚貫而入,前來拜見。
楊正仁、楊通泰、楊通知、李才富、肖玉,正是楊完者的叔父,加上他派出去的四員大將。
首先是楊正仁,這位的確是人老成精,別看撈錢入洞房,兩不耽誤,竟然還有精神頭注意城中的動向。
他發現那是士紳不安好心,似有異動,立刻提前準備,等張士德殺過來,他果斷帶著親信逃跑了,他跑了之后,就找到了楊通知,隨后去找楊通泰。
楊通泰得到了消息,果斷去聯系肖玉。
他們四個人跟著孫炎,乖乖來投靠朱元璋。
至于李才富,他本來距離杭州最近,楊正仁擔心張士誠攻擊他們,就放棄了李才富。卻是沒有料到,羅貫中出來了,他直接找到了李才富,把楊完者的遺言說了,勸他投降朱元璋。
李才富也不傻,張士誠偷襲杭州,逼死了楊完者,他們要是投降張士誠,也不會有好下場。
就這樣,也乖乖跟著羅貫中過來。
好家伙!
所有苗兵精銳,全都跑到朱家軍這邊集合了。
“你們四路兵馬,一共有多少人?”
張希孟直接問道,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楊正仁先說道:“回張丞相的話,我們原本有十萬之眾,扣除損失,現在四路兵馬,也有差不多八萬人!”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點頭,“差不多,光是我的部下,就有兩萬三千多人。”楊通泰信誓旦旦補充道。
這幾個人爭著搶著吹牛皮,孫炎干脆閉嘴了,心里暗罵,“這幾個傻瓜,我算是白囑咐了,張相多機敏,怎么可能被你們給騙了!瞧著吧,你們要倒霉了。”
果然,張希孟正色道:“有這么多?那我們原來準備的糧餉就不夠了,需要另外增加!”
糧餉!
這幾個人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張相,我們苗兵能吃苦,如果貴軍缺少糧餉,少一些也無妨。就按六萬人發,也是可以的。”
張希孟一笑,“這怎么行!有多少兵,發多少糧餉,一視同仁,在我們這里,沒有什么漢兵,苗兵。大家都是主公的兵,都是華夏吳國的人!這樣吧,孫炎,你先領著幾位貴客繼續了解軍規……我和羅先生去查驗人數,重新擬定發放糧餉的方案。”
張希孟說完,就站起身,招呼羅貫中,一起出去。
楊正仁幾個目瞪口呆,他們感覺到了不對勁兒,這是要把自己甩開啊!
他們同時站起,想要阻攔,孫炎卻是笑道:“幾位稍安勿躁,咱們朱家軍和其他兵馬最大的差別,就是凡事講究軍紀,每個人都要誠實,老實,不可撒謊吹牛。更不能吃空餉,喝兵血。不過你們不要擔心,畢竟不知者不怪,我們會網開一面的,你們放心好了。”
放心什么?
這就給咱們解除兵權了?
你們也太過分了吧!
楊正仁眉頭亂抖,他咬了咬牙,對孫炎道:“先生,前些時候,我們賭錢,借了先生不少黃金,你看是不是還給先生?”
孫炎一聽,很是高興,笑道:“那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跟張相解釋呢?這可是你們幾位自愿的,不是我威逼脅迫?”
“不是,絕對不是!我們都心甘情愿。”
孫炎笑道:“那……能不能立字為據?”
幾個人怔了怔,一想到兵權,還是咬牙同意了,“可以!”
楊正仁帶頭,簽字畫押,把他們弄去的黃金,如數奉還。
孫炎喜滋滋收起了字據,總算能交代了。
楊正仁沉吟了片刻,突然探身道:“孫先生,實不相瞞,我們的部下都是苗民,他們性子野,不服王化……從前大家伙都是跟著元廷,這么多年了,只知道聽從元廷號令。我們都愿意歸順吳國公,奈何他們不認別人,這可如何是好?”
孫炎眨了眨眼睛,突然放聲大笑,“只聽元廷號令?好啊!不用擔心,我們這邊有的是大元忠臣,原來浙江行省的右丞,御使大夫,參政,樞密使,他們會好好統轄貴部的!你們還是安心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