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蘇遠峰，楊路也不禁長舒了一口氣：“這場中州論劍大會，表面看起來就是一群煉氣修士無腦互毆，背后的利益交鋒卻堪稱錯綜復雜，想要在不得罪任何勢力的情況下，把所有麻煩事都擺平，簡直就像在鋼絲上跳舞！”
說著，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青寧商會雖然算是中州論劍大會的最大贏家，但楊路從頭到尾，卻應付了至少七八股立場不同的修真勢力，包括海崖商會、山鷹派、潘氏商行、含光劍派、北極寒宮、李飛羽、任天元…….
能夾在眾多修真勢力層出不窮的套路間游刃有余，絕對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
自從楊路理順了青寧商會的內部治理體系，提拔了季思寒和賀明遠兩位高級管理人員后，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勞心勞神過了。
然而話音未落，他就感覺到一股香風從身邊傳來，原來不知什么時候，李青寧竟然直接坐到了他旁邊的椅子上。
只見李大小姐用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盯著他，柔聲說道：“雖然你不是這次中州論劍大會的參賽選手，但你比我們這些親自上場比武的人還要辛苦，自從有你加盟青寧商會后，我明顯感覺原本困難重重的商會事務，全都慢慢變得順遂了起來……不管怎么說，真的謝謝你！”
李青寧顯然不是那種善于表達感激的人。
說到最后的道謝，李青寧的臉色已經明顯有些微微發紅了。而突然聽到李青寧的道謝之語，楊路也當場愣住了。
這是自家大小姐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愣神片刻后，脫口而出道：“大小姐，你是不是被人給奪舍了？你把真正的李青寧給藏到哪去了？”
聽到這話，李青寧血壓蹭得一下就上來了。
不過她最終只是輕哼了一聲，擺出一副“你做了這么多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的表情，直到這時，大腦已經有些遲鈍楊路才反應過來，李青寧剛剛是真的在感謝自己。
好不容易體會了把李來自青寧的關懷，楊路連忙笑著擺擺手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如今的中州修真界看起來風平浪靜，但背后早已隱憂重重，如果不能盡可能在危機來臨前多收集些籌碼，恐怕未來真的會有傾覆之禍！”
然而楊路這番豪言壯語，李青寧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她沒有跟楊路繼續探討青寧商會的未來，而是輕輕點了點頭后，就語氣認真地說起了另一件事：“其實你沒必要為我做這么多……憑借你的能力，無論去哪家勢力恐怕都會大受歡迎，不僅僅是我太爺爺非常看好你，我看剛剛那山鷹派掌門辰鳴，也非常想要招攬你去山鷹派效力，我估計蘇遠峰和韓新河他們，應該也都向你拋出過橄欖枝吧！”
見到李青寧隨口就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楊路大驚失色道：“大小姐，你竟然看出來了？”
雖然李青寧提起的事情，稱不上什么不傳之秘，被外人猜出來也不算奇怪，但說出剛剛那番話的人可是李青寧啊！
此時楊路心中的驚訝，絲毫不亞于昨天擂臺上被李青寧當場叫破身份的田北溪。
“我只是不愛動腦子，但又不是傻子！”李青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露出了一個非常迷人的笑容，“雖然很多事情我看得沒你那么通透，但這種擺在我眼前的事情，我稍微動動腦子還是能看明白的。當年我去天樞城辦事，根本就見不到辰鳴的面，只是費凡出面就把我給打發了，如今堂堂山鷹派掌門，甚至愿意主動登門拜訪我，如果我還看不出有什么貓膩，那才叫奇怪吧！說實話……你該不會跟那田北溪一樣，一直都把我當笨蛋看待了吧！”
楊路早就知道自家大小姐不傻。
只不過李青寧平時就是個懶得動腦子的甩手掌柜作風，還明顯有點眼高手低，因此楊路有的時候，確實會下意識感覺她有些不太聰明，這時突然被李青寧點破，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于是他立刻轉移話題道：“這么說來……你剛才都是在跟辰鳴演戲了？”
然而李青寧的回答再次出乎了楊路的預料，她態度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并沒有跟辰鳴演戲，我剛剛表現出來的完全都是我的真實想法。如果你真的不想幫助我管理青寧商會，你早就可以接受辰鳴的邀請去山鷹派了，既然你現在還在為了青寧商會的事情奔走，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我怎么可能對你不放心？”
“大小姐……呃，其實跳槽也沒你想象得那么容易，無論是無量劍派還是其它地方勢力，忠誠永遠是第一順位需要考慮的品質，并不是說我想走就能走的，你要知道，我如果剛剛真就大大咧咧接受了辰鳴的要求，對方反而會懷疑——”
楊路話還沒說完，李青寧就直接打斷道：“可是這根本難不倒你，對嗎？”
“這個，大小姐……”
饒是楊路平時口才很好，這時也不禁有些張口結舌。
最后還是李青寧幽幽嘆了口氣道：“其實還是青寧商會連累了你，如果沒有我身上的這些麻煩，你原本不必如此辛苦的。”
正所謂天然呆克腹黑。
不僅辰鳴這老陰陽人被李青寧擠兌得說不出話，就連楊路都被李青寧突如其來的溫柔語氣給暖到了。
然而李青寧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繼續絮絮叨叨道：“青寧商會能有今天的局面，很大程度都是依靠你的努力。我太爺爺這次見都沒有見我，很可能是因為他壽元真的不多了，說不定域外戰場還沒有開啟，他的壽元就會徹底耗盡，如果到時候，我也在域外戰場有什么三長兩短，那青寧商會就只能交給你……”
楊路開始還挺感動，但聽到后邊就感覺有些不對味了，連忙開口制止道：“大小姐，你跟這亂插什么Flag呢？什么叫在域外戰場有個三長兩短？像你這種煉氣期無敵的存在，還能有什么三長兩短？”
李青寧的表情顯然有些糾結，不過她最后還是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道：“域外戰場本來就是修真者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地方。有些事情我可能忘記告訴你了，你可能還不知道，為什么太爺爺只有我這一個擁有修真資質的晚輩吧……”
感覺對方似乎話里有話，楊路不禁皺起了眉頭：“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青寧輕輕嘆了口氣，耐心解釋道：“第三次靈石金融危機異常兇險，當年陸行長推動的貨幣改革，雖然積累了無量功德，但依然有無數修真者因改革家破人亡。按照我太爺爺的說法，這些破產者大多數都是咎由自取，不是因為自己的貪婪，就是因為他們找不準自己的定位、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妄圖通過投機一夜暴富，因此最后落得個反而血本無歸的下場，否則普通人就算受了些損失，也不至于傾家蕩產。然而人類的天性就是，沒有人會主動承認自己的問題，出了問題后，所有人都會為自己找理由開脫，因此他們最后都把這筆帳記在了陸行長和太爺爺他們身上……”
“陸行長可是堂堂飛升仙人，他們還敢公開詆毀仙人不成？”
李青寧點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他們確實不敢公開詆毀飛升仙人。我太爺爺也曾經說過，由于九州修真界的當權派，都是第三次靈石金融危機期間的既得利益者，所以這幫復仇者翻不起什么浪花。然而這份仇恨并沒有消失，在參與者修為最高不超過煉氣期、并且沒有任何監督和約束的域外戰場，這份仇恨就迎來了宣泄的窗口，陸行長并沒有直系后人，但靈石儲備銀行其它幾位創始人就不同了……”
“難道李行長的其它晚輩，都死在了域外戰場？”
李青寧輕輕嗯了一聲，有些無奈道:“在我之前，我們家族還出過幾位擁有靈根資質的前輩，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死在了域外戰場，這絕對不是什么巧合。我雖然靈根資質比前輩們更高，實力也更強，但誰又說得好域外戰場的危險呢？”
李青寧這么一說，楊路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為什么李青陽會專門邀請紫金閣太上長老童心古，替李青寧打造了華而不實的煉氣期神兵巽風，為什么會專門讓御風派大老蕭南傳授最適合李青寧的風屬性功法，為什么會專門請歸一門太上長老程華，給李青寧傳授九州修真界防御力最強的功法《清心密卷》。
別的暫且不說，就說李青寧那柄斬馬刀巽風，它身為煉氣期使用的過渡法寶，價格已經不亞于頂級金丹期法寶，品質更是力壓陸行長的煉氣期佩劍珊瑚之心，這已經不能簡單用溺愛來解釋了。
現在看來，李行長這都是在替李青寧闖蕩域外戰場疊Buff呢！
這也難怪李青寧這段時間表現得如此焦慮，每天不找周管家練習十四個小時法術，心里就感覺空落落的，這份學渣突然爆發出來的努力精神，差點把水木大學學霸出身的楊路給看傻了。
哪怕域外戰場確實很危險，李大小姐表現出來的認真勁頭也太離譜了，沒想到竟然是域外戰場給李青寧的壓力太大，快把她給整魔怔了。
而且最近向來不喜歡動腦子的李大小姐，甚至都突然開始關心起身邊的人和事情了，就連田北溪語氣里的破綻，還有辰鳴挑撥離間的小計謀，都被她給看出來了。
換做以前那個神經粗大的李大小姐，可沒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楊路曾經聽當醫生的親戚朋友說，有些癌癥晚期病人得知自己身患絕癥之后，都會突然對生活展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或者發生性格方面的變化，如今再看李青寧的表現，這種說法恐怕并非憑空捏造，危機四伏的域外戰場對于李大小姐來說，那可不就相當于是絕癥嗎……
楊路正愣神間，卻突然感覺肩部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
原來李青寧不知什么時候，竟把下巴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口中喃喃自語道：“如果到時候我真把青寧商會送給你，你可以要好好對待它，畢竟這里也有我的心血！”
聽到大小姐在域外戰場的重壓之下，難得露出這般惹人憐愛的樣子，楊路這時怎能不表態？
他當即狠狠一揮手道：“要是實在不行，我就和你一起去闖闖域外戰場吧！”
然而就算是豪言壯語，也要看是誰說的。
楊路這位煉氣三層修士的豪邁發言，險些把心情壓抑的李青寧給逗樂了。她忍不住如同撒嬌般吐槽道：“楊師弟，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等域外戰場開啟，你最多只能修煉到煉氣四層，你這是打算去送死嗎？”
楊路怎么能讓李青寧把自己看扁了，眉頭一挑道：“可我怎么聽說，陸行長當年參加域外戰場試煉的時候，同樣只有區區煉氣四層修為？”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可是——”
“那不就完了！”楊路腦海中快速閃過自己掌握的域外戰場情報，沒有絲毫停頓地分析道：“既然陸行長都敢憑借煉氣四層修為勇闖域外戰場，這說明域外戰場試煉跟中州論劍大會類似，并不完全是靠拳頭大就能贏！”
雖然李青寧如今對楊路的能力已經有了盲目崇拜，但楊路自比陸行長的豪邁發言，依然讓她感覺有些離譜。
她當場無情吐槽道：“煉氣四層修士放到域外戰場，那就相當于行走的功德。要是到時候我還要分心保護你，那反而是在害我呀！”
楊路下意識摸了摸李青寧的腦袋，安慰道：“你放心！就像是中州論劍大會那樣，無論做什么事情，場外工作都要比場內工作更重要，就算我不親自去域外戰場，也會用自己的方法替你想辦法的。”
李青寧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楊路的親昵舉動，而是好奇地反問道：“比如呢？”
“比如那葉辰就是個很好用的熱血工具人，我看就挺適合當保鏢的!”
“葉辰？他為什么會專門保護我？你那個山鷹派客卿令牌在域外戰場可沒什么用！”
“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被溫言安撫，李青寧不知為何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好吧，那我倒要看看你準備怎么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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