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安城外一戰,整整打了三個多時辰。
從傍晚一直殺到深夜。
劉法在前軍、后軍、左軍被西夏軍猛攻的時候,齊軍援兵殺到。
鄆王殿下親率騎兵沖撞正在與劉法后軍相持的西夏精銳,挺槍躍馬、連刺數名騎將。
在前后的夾擊之下,西夏精銳騎兵打敗,兩千鐵鷂子一戰皆亡。
同時,晉王察哥所帶領的大軍與劉法前軍相持不下,被種平遠率領大軍截殺,一番混戰之后,陣型大亂,陷入崩潰。
晉王察哥帶親兵突圍,鄆王殿下、種平遠與劉法銜尾追殺,疾行七十里。
雙方在一處峽谷展開激戰,西夏軍走投無路,被逼得墜崖死傷者不計其數。
晉王察哥身陷重圍,為了不被生擒,拔刀自刎。
統安城外,西夏軍中精銳,一戰盡喪。
樊存騎著戰馬,氣喘吁吁地進了統安城。
不得不說,這位鄆王殿下的身體,還是得加強鍛煉。
甚至不如樊存之前隨便附身的軍漢,這種落差讓他有些悵然若失。
本來這次他還想酣暢淋漓地大殺一場,跟西夏精銳騎兵打個三百回合,結果才剛仗著自己精湛的騎術和槍法挑了六七個人,就已經體力不支了。
后來,基本上全都是在看著西軍的這些將領們表演。
不過好在這一戰還是打贏了,而且打得很漂亮。
此時大軍再進駐統安城,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之前劉法被逼進駐統安城,周邊的情況尚不明朗,西夏人的大軍還在暗處潛伏,一旦戰敗,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但現在,晉王察哥所帶領的西夏人主力被包夾擊潰,察哥也兵敗身死,首級被送到了樊存這里。
這也就意味著,西夏已經沒有多少可戰之兵。
只要大軍壓上,滅國西夏指日可待。
各路人馬駐扎在統安城后,樊存能夠明顯感覺到,劉法、種平遠等一眾將領,看自己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
尤其是劉法,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是感激中帶著崇敬。
如果不是鄆王殿下強行壓住了童道輔,那么此時墜落山崖、戰敗身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劉法所部覆滅,齊朝想要攻滅西夏的目標,自然也就要化為泡影。
而對于這些將領來說,鄆王殿下不僅戰略眼光出色,而且在在騎兵指揮的戰法方面竟然也頗有建樹,甚至他還親自上陣,挑翻了好幾名西夏的精銳騎兵。
這一幕,給眾將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文能高中狀元,武能陣斬敵將……
這什么逆天?
一時之間,眾人對這位三皇子的看法,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甚至有點懷疑,這位是不是什么人轉世。
至于樊存一直比較介懷的、體力不支的事情,這些將領們則是壓根沒有注意到。
畢竟作為一名年輕的親王,能騎馬上陣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還能連著刺死幾名西夏的精銳騎兵?這已經有些超出了開掛的范疇。
“傳令,大軍休整三日。
“三日后,攻取興慶府,活捉李乾順!”
此時鄆王殿下雖然并不是最高的長官,但發號施令起來,卻是如此的自然,沒有任何將領提出任何質疑,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執行了下去,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是聽命于鄆王殿下一樣。
至于那位童道輔,他在接到軍報之后感到統安城,應該怎么也要兩日之后了。
“我想弄死這個童道輔,陛下覺得怎么樣?”樊存再次詢問眼前盛太祖的虛影。
經過這場大勝之后,系統應該是判定樊存將整個副本的進度大大地推進了一步,所以又獲得了大量的能量,能保留盛太祖這個場外援助的更多機會了。
之前樊存在指揮騎兵作戰的時候,也短暫地用到了盛太祖的場外指導,雖然消耗甚大,但從戰果上來看,確實很值。
此戰繳獲的戰利品甚多,尤其是那些鐵鷂子的盔甲,足以武裝起一支重裝騎兵。
可以說,樊存賭對了,這一戰就讓他在西軍的諸將中,建立起了無比巨大的聲望。
所以,他的心思自然也開始活絡了起來。
有童道輔在,他總覺得凡事礙手礙腳的,所以,以莽為主要特點的他,就自然而然地動了殺心。
更何況從歷史上童道輔干的那些破事來說……殺了他也不冤枉吧?
然而,盛太祖搖了搖頭:“童道輔自然可殺,但此時殺之無益。
“一來,此人并不是非殺不可,想讓他臣服,有很多其他的辦法。
“二來,此時殺童道輔,后患太大。你此時畢竟還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而只是一名親王。換言之,就算你要兵行險招強行殺人,要殺的第一目標,也不該是童道輔這種貨色。”
樊存仔細想了想,似乎盛太祖說的是對的。
他之前想的辦法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在滅國西夏的過程中,想個辦法把童道輔給辦了。
只是聽盛太祖這么一說,樊存也明白這種辦法確實風險太大了。
童道輔畢竟是此時朝中重臣,就算能偽裝成意外,其他人又不是三歲小孩,怎么會不懷疑。
更何況他此時并沒有完全掌控西軍,這件事情幾乎不可能辦得天衣無縫。
殺了童道輔,不僅很難向朝廷交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太子哥哥會怎么想。
這對于此時還是鄆王的樊存來說,會大大增加之后的難度。
樊存點了點頭:“明白了。等再見到童道輔,我就用陛下的方法試試。”
兩日之后,童道輔來到統安城中。
此時的他,臉色似乎變得更加難看了。
之前統安城大捷的軍報,已經交到他的手上。
這一戰之后,可以說要攻取西夏已經是大概率事件。
但最大的問題在于,這份功績,不僅跟他沒什么關系,甚至還差點因為他的瞎指揮,讓大勝變成慘敗。
這讓童道輔這個西北最高的軍事長官,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此時要如何面對這位鄆王殿下?
鄆王之前譏諷他是“童子兵法”,童道輔憤怒地表示“你行你上”,結果這位鄆王真的上了,而且,還真行……
據說,這位鄆王殿下率領一支精銳騎兵大戰西夏軍的重甲騎兵鐵鷂子,還親自挑翻了數名騎兵。
此戰之后,西軍上下,莫不信服。
連種平遠這樣的宿將也都對鄆王言聽計從,而劉法,更是將鄆王視作自己的救命恩人,簡直恨不得要赴湯蹈火。
童道輔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有一種要被架空的趨勢。
而更糟糕的是,鄆王的身份太過特殊。童道輔原本能夠使用各種權謀將這些地位低下、腦子耿直的武將玩弄于股掌之中,可面對鄆王,這種辦法就無法奏效了。
所以,在鄆王說要找他私下談一談的時候,童道輔心中充滿了警覺,因為此時,他實在是看不透這位鄆王殿下到底要做什么了。
“童太尉,統安城一戰,你我和西軍諸將,都知道內情。
“此次大勝,意味著攻取興慶府、將西夏滅國的不世之功,已經近在眼前。
“本王知道,童太尉你是想青史留名的,所以,何妨與本王做個交易?”
鄆王殿下的眼神充滿壓迫感。
樊存雖然是按照盛太祖的建議說出這番話,有點照葫蘆畫瓢的意思,但在此番大勝的聲勢加持之下,還是讓童道輔感到無比巨大的壓力。
“請殿下明示。”童道輔沉聲說道。
樊存淡然說道:“此次你逼劉法貿然進兵統安城、險些害得劉法所部西軍主力全軍覆沒一事,本王不打算稟明陛下。
“同樣的,攻入興慶府、滅國西夏的不世之功,本王也愿意與你分享。
“但,請童太尉好好想想,如此多的好處,你打算拿什么來換?”
童道輔的臉色一沉,隨即有些不情愿地說道:“鄆王殿下,此時整個西軍,畢竟還是由老夫在統帥。”
童道輔并不蠢,當然已經聽出了這位鄆王殿下的言外之意。
鄆王的意思,是愿意為童道輔遮掩此次他強迫劉法進軍統安城、險些釀成大禍的事情,同時再共享滅國西夏的功勞。
但如此一來,童道輔也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比如,放開對西軍的控制,讓鄆王名正言順地拿到西軍的很大一部分指揮權;又比如,在朝堂中的鼎力支持,甚至在未來的王位爭奪中,也要出力。
這一點鄆王雖然沒有明說,但……
一個能文能武,能打仗滅國,又深受當今陛下寵愛的皇位第二順位繼承人,又豈會真的愿意一直居于人下?
鄆王此次回去,或許會遭到許多朝臣的彈劾,會引發太子的猜忌,會引發一些風波……
而童道輔,就得動用自己的一切勢力,為這位鄆王殿下善后。
這一點雖然已經說的足夠清楚,但童道輔顯然并不喜歡這種被一個年輕人威脅的感覺。
在他看來,這位鄆王殿下要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
樊存淡定地笑了笑,稍稍靠近一些:“童太尉,我勸你還是三思而行。
“童太尉你在父皇在位的時候權傾朝野,難道不該仔細想想以后嗎?”
童道輔似乎全然不上當:“鄆王殿下,儲君之位,可不是這么好謀得的。
“更何況,當今陛下身體康健,老夫想這些事情,怕是有些多余了。”
樊存微微搖頭:“當今天下,南方流民盜匪蜂起,北方有金人虎視眈眈。我朝雖然看起來一片歌舞升平,但其中的暗流涌動,童太尉你不會不知。
“而正是因為父皇身體康健,你才更應該考慮這件事情。畢竟……父皇和我還有的是時間。”
言盡于此,樊存沒有再多解釋什么,轉身離開。
這些話以他的莽夫大腦當然是想不出來的,這都是從盛太祖那里抄來的攻略。
樊存并不知道此事的成功率有多少,但盛太祖是個全才,在權術方面也極為優秀,想來,收拾個童道輔應該是不在話下。
鄆王離去之后,童道輔又看著眼前明滅不定的燭火,想了很長時間。
鄆王說的這番話,當然有空頭套白狼的忽悠性質,但身在局中的童道輔仔細思考一番之后,卻又很難無視這種可能性。
從鄆王的這番話來看,他似乎有意于儲君之位。
如果鄆王真的能夠登基,而童道輔從此時便有擁立之功,那么即便當今皇帝駕崩之后,他也足以維持自己的榮華富貴,而不擔心被新皇清算。
要說童道輔是否擔心被清算?必然還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他權傾朝野時的那些騷操作,也就齊惠宗能忍,換個新君,大概率是要干掉他來收復民心,順便再將高位空出來給自己人的。
這種事情,可不僅僅是主動退休就能了結的。
但童道輔也清楚,鄆王和儲君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畢竟在他之上,還有一位太子。
目前看來,當今皇帝似乎并沒有要廢立太子的打算。而且,當今陛下的身體看起來還很硬朗。
童道輔才會說,恐怕到自己老死的那天,也不見得能等到鄆王登基。
但鄆王最后一番話,卻直擊他的命門。
此時不論是南方蜂起的流寇與亂民,還是北方金人的虎視眈眈,整個齊朝事實上都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境地。
而在這種亂局之中,一個真正有能力、有手腕的皇子,能發揮出多大的作用?
也正是因為當今陛下身體很好,看起來還能活很長時間,他和鄆王才有充足的活動空間。
當今陛下對鄆王的喜愛是人盡皆知的,甚至可以說遠超太子。
之所以沒有改立,終究還是因為禮法問題不可妄動。
可現在,鄆王殿下有了滅國西夏的不世之功。
未來若是金人南下,或是南方盜賊蜂起,鄆王殿下再帶領西軍打出赫赫威名,那么官家到底會不會動改立太子的心思,可就很難說了。
更何況,此時鄆王本就已經借著劉法的事情,拿捏了童道輔的一個把柄。雖說即便撕破臉對童道輔來說也并不致命,但畢竟還是不美。
反之,如果真能跟鄆王平分滅國西夏的功勞,甚至有朝一日借著戰事,推舉鄆王上位……那不更是美事一樁嗎?
而就算鄆王不上位,其實對童道輔而言,損失也十分有限。
總之思前想后,此事的收益,遠大于風險。
燭火似乎越發熾烈起來,童道輔這個一向善于審時度勢的大太監,最終下定了決心。
三個月后,西軍攻入興慶府,西夏國除。
凱旋的路上,鄆王殿下被諸將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地圍在中央。
這次立下滅亡西夏的不世之功,終結了兩國近六十年的戰事,也是自王文川變法的開邊河湟之后,齊朝在西北所取得的最為輝煌的軍事勝利。
而就連來之前趾高氣昂的童道輔,此時也仿佛變了一個人,對鄆王殿下的態度有著肉眼可見的轉變。
諸將或多或少地知道了鄆王殿下要為童道輔遮掩強令劉法進兵、險些釀成彌天大禍的事情,但這并未有損鄆王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
如果鄆王真的意氣用事地和童道輔撕破臉,那反而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
而現在,這位鄆王殿下或許真的可以稱得上一句:未來可期。
至于樊存,他此時正在開開心心地和場外援助的盛太祖聊天。
滅國西夏給這個試煉幻境帶來了巨大的改變,因此,他也獲得了大量的能量,又可以給自己的金手指盛太祖續費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之前在平定軍的時候,還以為齊朝的軍隊都是如此不堪的。結果沒想到,西軍竟然戰斗力還很不錯。
“這樣的軍隊,竟然一直跟西夏打得有來有回,實在是離譜。”
盛太祖淡然說道:“攻打西夏也好,救援京師也罷,西軍的失利,往往跟戰力無關,都是兵事之外的原因。
“至于你說的靖平之變……那時候的西軍精銳已經被童道輔送得七七八八,沒有可戰之兵,也不足為奇。”
樊存不由得有些飄。
親王的挑戰,就這?
似乎比第一階段的挑戰還簡單啊。
盛太祖看了看他:“莫要高興得太早。這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
“一個小小的西夏,其實只要齊朝發揮正常一些,早就是彈指可滅。只是無數次滅掉西夏的良機,都被齊朝給自己玩丟了。
“你真正的敵人,是北方的金人,以及……齊朝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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