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的反應有些大,惹得王強等人紛紛抬頭看著他。
“如海,你剛才說白大皮怎么回事兒?”趙軍對李如海道:“你從頭給我說。”
“供銷社劉師傅跟我說的。”李如海見趙軍這么著急,忙道:“好像是他們北村,不誰夾著白大皮了,拿到供銷社賣嘛,供銷社說給一千五,那人非得要兩千。這么就沒談攏,完了那白大皮就讓那人拿回去了。”
“誰呀?”趙軍追問:“能不能找著那人了?”
“找人……應該能。”李如海道:“但是吧,那是剛落雪前兒的事了,不知道人家給那皮子賣了沒有。先頭兒劉師傅說,等他晚上下班,回村子給咱問問,完了明天早晨給咱信兒。”
“先頭兒?”趙軍聞言咔吧、咔吧眼睛,又問李如海說:“那現在呢?”
“現在……”李如海遲疑了一下,說:“大哥,咱剛才跟他嘮完,他不得尋思咱啥都不要啦?”
趙軍嘴角一扯,他也是這么感覺的。
“你看,你咋不早說呢?”趙軍如此說,李如海委屈地道:“大哥,你也不容我說呀。沒等我說完呢,你就給我領出去了。”
這時,王強等人疑惑地看著他二人,李如海在供銷社談生意的事,在趙軍和李如海出去以后,張援民都跟王強三人說了。只是剛聽趙軍和李如海的對話,好像這里頭出了變故。
“走,如海。”趙軍搬腿準備下炕,并對李如海道:“咱再去一趟。”
“哎。”李如海是真聽趙軍的,二話不說就要跟著趙軍走。
“兄弟!”可就在這時,張援民攔了趙軍一句,道:“你們上供銷社呀?”
“啊。”趙軍應了一聲,道:“咋地啦,大哥?用我給你捎點兒啥呀?”
“不用,不是。”張援民說著,抬手指了下李如海,然后對趙軍說:“你最好吧,別讓如海跟你往供銷社跑了。”
“嗯?”趙軍一怔,下意識地看了李如海一眼,問道:“咋地啦?為啥呀?”
在眾人的注視下,張援民將他和李如海進了供銷社后,李如海怎么三言兩語,惹得人家兩口子打仗的事說了出來。
之前他沒跟王強、李寶玉、解臣說這事,此時張援民一說,聽得三人目瞪口呆。
“不是,如海啊?”王強忍不住插嘴,打斷張援民、問李如海道:“蔣明搞破鞋的事兒,是你扒瞎的吧?”
“老舅,你這說的啥話呀?”李如海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道:“我李如海啥前兒扒過瞎呀?”
“那以前咋沒聽你說過呢?”王強有些難以置信,以他對李如海的了解,這么大的事,李如海知道了還能不說?
“有些事兒能說,有些事兒就不能說。”李如海一本正經地說出一句話,讓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變得怪異起來。
緊接著,就聽李如海道:“這事兒,我是聽蔣明他小舅子媳婦說的,蔣明他媳婦叫何秀蓮吧?那娘們兒脾氣相當臟(zàng)腥了,何老大、何老二查出這事兒,都不敢跟何秀蓮說,說整不好都得容易出人命啊。他們哥兄弟姊和妹都不敢說,我敢說嗎?”
因為趙軍的關系,李寶玉、張援民都到過蔣明家,也見過蔣明媳婦是啥樣。
蔣明怕媳婦,可不是兩口子在家才怕,那是任誰都能看見的怕。
此時聽了李如海的話,李寶玉仿佛對他刮目相看,道:“你行啊,如海,哥真沒想到,這么的大事兒,你能憋住不往外說。”
“呵!”李如海瞥了李寶玉一眼,道:“咱林場四個家屬區,我知道的秘密說出來能嚇死你。”
“哎呦呦。”王強笑道:“這給你厲害的。”
而李寶玉、張援民對視一眼,心里愈發感覺昨天晚上打那小子是個錯誤。這以后自己有啥糗事,讓這小子知道了,那還了得?
就在這時,李如海對趙軍道:“大哥,今天這事兒我辦錯了,我不應該杵咕人家兩口子干仗,以后我再也不得了。”
“嗯?”聽李如海這話,王強、張援民、李寶玉、解臣都一臉驚愕地看向他。
而趙軍拍了拍李如海肩膀,道:“行了,如海,你在屋睡一覺吧。”
“大外甥。”王強聞言,喊趙軍道:“老舅跟你去呀?”
“不用,老舅。”趙軍道:“我就到供銷社,跟他說兩句話就回來了。”
說完,趙軍走出招待所,步行往供銷社走。
四五分鐘的路,趙軍很快就到了。
一進供銷社,眼看屋里就劉長山一人在柜臺后打算盤對賬,趙軍還在想:“不說這供銷社挺熱鬧的嗎?這也沒人啊。”
這時,劉長山看到了趙軍,他慌忙起身,手摸褲兜拿出信封,道:“小伙子,這錢……”
“劉師傅!”趙軍腳步頓住、停在原地,抬起雙手做向外推的姿勢,道:“我說到哪兒就做到哪兒你趕緊給錢揣兜,要不我轉身就走。”
“啊……”劉長山聽趙軍如此說,才知道趙軍來是找自己有事。他一邊從柜臺后往前走,一邊把信封塞回褲兜里,然后招呼趙軍道:“那趕緊上里頭坐,我給你打個罐頭吃。”
“不,不,不!”趙軍連忙擺手拒絕,道:“劉師傅我中午在食堂吃的可飽了,你啥也別忙活,我過來就是問你個事兒。”
“啥事兒啊?”劉長山問,趙軍道:“我聽我小弟說,他們這林區有夾著白大皮的。”
“啊……呵呵。”聽趙軍說是這事,劉長山一笑道:“那是趙老憨兒夾的。”
之前李如海問的時候,劉長山說他忘記賣白大皮的是誰了。
而此時劉長山也做出解釋,就見他對趙軍苦笑,道:“你小弟跟那小個子來那前兒,趙老憨兒媳婦就擱屋呢。”
說著,劉長山一指那爐子,才繼續說道:“她幾個老娘們兒坐爐子那旮沓嘮嗑,劉三子媳婦說她懷孩子前兒,她家劉三子讓人打鼻青臉腫的,趙老憨兒媳婦說她家趙老憨兒也是。
完了你家那小子就過去了,嘁哩喀喳就給人家老爺們底兒掀了。當時我瞅趙老憨兒媳婦看他那眼神就不對,我還哪敢給他往老趙家指啊?”
聽劉長山說的這番話,趙軍一開始一頭霧水,等聽到后面,聽明白了的趙軍是真無語呀。
這時,劉長山把趙軍帶到窗前,指著窗外那條道對趙軍說:“你順著這道往下走,到分叉那塊兒往北去,走個三四分鐘就進村子。進村子以后,左手邊第二個院就是他家,他家對面是豆腐坊,你到那兒肯定能看著。”
“啊!”趙軍把劉長山的話記在心里,然后告辭離去。
從供銷社出來,趙軍沿著劉長山指的路線往北山村走。
趙軍一進村子,就聽前頭吵吵嚷嚷的。隨著趙軍沿路往里走,就見左手邊第一家圍院的柳條帳子上,掛著一個綠頭巾。
“這村子條件不錯呀。”趙軍在心里調侃道:“這么好的頭巾都不要啦。”
趙軍往前看,右邊是豆腐坊,想必對著左邊這家,應該就是趙老憨家。
而剛才聽到的吵嚷聲,也是從這家傳出來的。
趙軍到院子前,就見院子里站著十來個人,這些人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
“師傅,我打聽一下。”趙軍走進院子說道:“這是趙老憨兒家嗎?”
“是啊。”一個老頭兒點頭應了一句,就聽趙軍又問:“他家今天辦事兒啊?”
院子里站這么多人,屋里還吵吵鬧鬧的,趙軍就以為他家有紅白事兒呢。
“辦什么事兒啊?”老頭兒看了趙軍一眼,道:“兩口子干起來了!”
老頭兒話音剛落,旁邊一個三十多歲,舉止像街(gāi)溜子一樣的人笑道:“要干死一個,那不就得辦事兒了嗎?”
趙軍:“……”
這時候,趙軍看著了,這趙老憨家東屋窗戶東邊那扇,下邊那塊玻璃連外頭封的塑料布都碎了。
這都是李如海造的孽呀!
看到這一幕,趙軍就想回去了。
他倒不是怕殃及自己,而是人家干這樣了,自己現在提收皮子的事,那不太好。
“我俏麗哇的趙老憨兒……”這時,一陣罵聲自屋里傳出,緊接著就見一個穿軍綠色棉襖,四五十歲的男人從屋里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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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的,頭發被抓得跟雞窩似的,臉上還一道子、一道子的血凜子,顯然是讓老娘們兒給撓的。
不用猜,他肯定就是趙老憨!
從屋里出來,一看院子這么多人,趙老憨當即轉身,手指自家東屋窗戶,跳著腳、破口大罵:“我俏麗哇,你個B娘們兒,你看我跟你離婚!俏麗哇!一天給你慣的……”
看他這個樣子,七八個老頭兒連忙過去拉著。有人一拉,趙老憨罵的更來勁兒了。
屋里的老娘們兒也在罵,罵聲從窗戶傳出來了,但聽聲也是有人在拉著。
幾個老頭兒真挺講究,他們把趙老憨拉出院外,制止了這場戰爭。
“行啦,行啦,老憨兒啊。”剛才跟趙軍說話的老頭兒,勸趙老憨道:“兩口子差不多得了啊,你都當爺的人了,還總離婚、離婚的,不嫌乎磕磣吶?”
“孫叔,我特么不就看孩子嗎?”聽老頭兒的話,趙老憨找到了臺階,他抬手往屋前一指,道:“要不就這逼娘們兒,我特么一天都不帶跟她過!”
“行啦,行啦。”姓孫的老頭兒再勸的時候,正好看到趙軍從旁邊走過,他便扒拉趙老憨一下,然后手指趙軍道:“這小伙子是誰呀?上家找你來了。”
“嗯?”趙老憨一怔,抬頭看向趙軍。
這樣,趙軍就沒法走了,他停下來轉身看向趙老憨,并笑著點了下頭。
“你誰呀?”趙老憨問,趙軍答道:“趙師傅,我聽說你夾著過一張白大皮,現在還有沒有了?”
“有啊。”趙老憨道:“咋地?你收啊?”
“嗯吶,我收……”趙軍話沒說完,就聽趙老憨道:“一千八,你要說行,我就進屋給你取(qiǔ)去。”
“啊?”趙軍一愣,他聽李如海轉述,劉長山說那張白大皮,趙老憨當初要價兩千塊錢的,這怎么就一千八了?
而就在這時,那姓孫的老頭兒輕推了趙老憨一下,道:“老憨兒啊,先頭兒不說沒兩千塊錢,說啥不賣嗎?”
“去她MB的!”趙老憨兒沖他自己家甩手,罵道:“賣兩千也J8到不了我手,我賣了得了!”
罵完這句話,趙老憨轉頭看向趙軍,道:“就一千八你要能收,我進屋給你取去!”
趙軍當然能收了,只是他試探著向趙老憨問出了一個嚴峻的問題:“趙師傅,我能收,但你能取出來嗎?”
趙老憨一怔,隨即道:“你等著!”
說完,趙老憨跑進了院子。
兩分鐘后,趙老憨從家里跑出來了,他剛跑出家門,一個二大碗跟著就出來了,落在趙老憨身后一步處,摔了個稀碎。
緊接著就見一個婦女罵罵咧咧地沖到門口,卻被四五個婦女拉住。
趙老憨跑出院子,手拿一個皮筒卷,問趙軍道:“錢呢?”
“錢……”趙軍抬手往林場方向一指,道:“你跟我上林場取去,行不行?”
“這你不扯呢嗎?”趙老憨瞪了趙軍一眼,道:“我這咋跟你去呀?”
此時的趙老憨一臉花,跑到林場那不是光腚拉磨——轉圈丟人嗎?
“那你找個地方等我唄。”趙軍道:“我取完錢,我馬上找你來。”
“哎呀!”趙軍話音剛落,一旁那個三十多歲的街溜子把揣袖的手抽出,指著西院柳條帳子上的綠頭巾,對趙老憨說:“趙叔,你扎你家我嬸兒頭巾去唄。”
“我去你MLB的!”趙老憨大罵,伸手還要打,嚇得那人緊忙就跑。
旁邊人又拉仗,那老孫頭兒人真不錯,從頭上摘下自己狗皮帽子和毛線織的圍脖,都給趙老憨戴上,道:“你戴我這個,把臉擋上,完了跟這小伙子去吧。”
趙老憨聞言,向那老頭兒道謝,然后跟著趙軍急匆匆地往林場走去。
這趙老憨帽子壓的低,脖套拽的高,一張臉倆眼睛,一路上也沒什么話。
不到十分鐘,倆人就進了林場。上班時候,也沒遇上什么人。
眼看往招待所去,趙老憨忍不住問趙軍,道:“小子,我才想問你,你是啥人吶?”
“嗯?”趙軍一愣,就聽趙老憨又問:“你從哪兒來的呀?咋住我們林場呢?”
“我是從永安林區過來的……”趙軍話沒說完,就被趙老憨打斷,道:“啊,你是來打那土豹子的,是不是?”
“嗯吶!”趙軍點頭一笑,就聽趙老憨道:“你打著沒有呢?”
小紅杉林區沒有李如海那樣的“大能”,趙軍成功獵殺東北豹的事,到現在還沒傳出去呢。
“打著了……”趙老憨這人不太講究,趙軍話沒說完,又被他打斷,道:“那土豹子皮可值錢了吧?”
“是吧?”趙軍淡淡一笑,就聽趙老憨繼續道:“我聽供銷社老劉說,那皮子得大幾千呢。”
趙軍聞言,試探著問道:“趙師傅,你們這林區有打過土豹子的?”
“以前有,現在沒有了。”趙老憨道:“就剛才擱我家門口那老孫叔,你不看著了嗎?”
“啊!”趙軍點頭,就聽趙老憨道:“他家以前是地主,他爹留下來個擱土豹子皮縫的壓腳小被。拿供銷社賣去,那老劉說不是整裝的,他們不收。”
聽趙老憨這話,趙軍眼睛一亮,心中暗道:“不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