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三四十年,由于生態環境的恢復,野豬被移出保護動物名單。有些地方野豬泛濫破壞農田,于是就有了合法護農。
但因為禁槍,人想對付野豬就不能用溜圍、仗圍的方式,只能靠獵狗來圍獵野豬。
而那時候打狗圍和現在可不一樣,無人機、熱成像,甚至人充當頭狗先行探路、圈蹤,確定野豬的活動范圍后,用皮卡車把狗運到地方開干。
這樣做,一是省時省力,二是提升獵狗狩獵成功率。
因為那時候的狗,即便身體素質更好,但因為沒有槍的緣故,導致獵狗難成活。
不僅幫狗如此,頭狗也這樣,香頭差、趟子近。像二黑、白龍這樣能摸出去二三百米的,在那時都能當頭狗使喚。
趙家狗幫的狗可沒問題,而頭狗就算是小熊、青老虎不出戰,也有黑虎挑大梁,青龍、黑龍、小花輔助。
狗沒有問題,那趙軍就是為了省時省力。
可人家是開車拉狗上山,他卻是開車遛狗上山。人家都是想方設法地讓狗節省體力,他可倒好,人坐車,讓狗跟著跑。
就算三四十年后,也沒有這么玩的。
其實,如果趙軍肯把這大吉普改一下,把車后屁股篷拆了,焊上籠子也能開著車拉狗進山。但趙軍年后還得跑趟河北,開著那樣的改裝車,太“引人矚目”了。
而最關鍵的是,他和李寶玉年后結婚,還得用這車接新娘子呢。
解臣開車的速度并不快,他一邊開,一邊看著車窗外的后視鏡。
坐副駕駛的王強也是如此,倆人生怕把狗跑丟了。
相比他倆,趙軍底氣更足。
一是趙家狗幫體力好,平常上山的時候,這些狗也漫山遍野亂竄。
二是今天不干大仗,這片山場是86年年底皆伐的。
所謂皆伐,就是不論大小,把這片山場的樹全砍倒。
沒有成材的樹,野豬在這邊找不著吃的,熊瞎子到這兒也沒有倉子可以冬眠。
沒有野豬、沒有黑瞎子,趙軍帶狗就是為了圍狍子。
去年開春,一個個樹墩子周圍拱出亂七八糟的枝條。等到冬天,狍子就靠啃這些枝條過冬。
狍子號稱雪上飛,速度比狗快多了。一般情況下,想要用狗圍狍子,就只能在開春的時候,憑借特殊的地理環境來實現。
趙家人講究,不,準備的說應該是老王家講究,導致他們不吃過了正月十五的狍子。
而眼下這個時候的狍子,根本不是狗能攆上的。
所以趙軍今天兵分兩路,讓李寶玉帶小花四狗,從山下往山上劃拉。
若是將狍子驚起,黑虎七狗沿山而下,給狍子來上下夾攻,憑借黑虎、黃龍、花龍的堵仗技術,靠趙家狗幫獵狗之間的默契來抓狍子。
開車上山是好,人不遭罪,推進速度還快。
山路難行,原來走三五里地的路,春秋時節得走半個多小時。冬天就得走四十多分鐘,將近一個小時。
現在好,吉普車走爬犁道,還是在減速等狗、聚狗的情況下,十多分鐘也夠用了。
在永安混了大半年,現在解臣都能熟練找到各大林班。但進山里活動,他就不行了。他不知道哪兒有路,也不知道山勢、林木分布。
還好有趙軍、王強在,兩人指揮解臣繞道山南,把吉普車停在南坡崗背簍頭下。
解放車穩穩停住,趙軍三人下車,王強驚嘆地對趙軍說:“大外甥,這也太好了。”
“呵呵……”趙軍一笑,對王強道:“好吧,老舅?咱帶狗歇會兒,完了咱就往下走。”
“軍哥。”趙軍話音剛落,就聽解臣問道:“我李哥他們,這前兒是不是進溝塘子了?”
“差不多了吧。”趙軍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摸了摸湊過來黑龍。
這一路過來,車速不快。中途趙軍數次讓解臣停車,給狗留夠了調整的空當。
趙家狗幫是見過大世面的,過去那一年沒少打硬仗,跟獵物廝殺、追逐個三五里,那都屬于正常。
像趙把頭去大宿深山,趙家狗幫跟那野豬王且走且戰,后來又攆狍子啥的,一天奔波二三十里地呢。
小母狗跟車跑這一路,也沒有太累,只是一貫喜歡撒嬌。此時被趙軍一摸,它靠著趙軍的腿坐下,張嘴伸舌頭哈著氣。
狗活動完,張嘴哈氣是正常,這時候別讓它們大量飲涼水,防止炸肺就行。
這附近沒有長流水,舔兩口雪也不怕。
休息了兩三分鐘,王強、解臣把一顆煙抽完,趙軍吹了聲口哨,二人與獵狗紛紛動身。
趙軍、王強帶狗往下走,解臣上了吉普車沒有開車,而是在原地等候。
比起跟著車跑,獵狗們更喜歡像現在這樣,主人沿山而行,它們組成各自的小團體滿坡子亂竄。
竄夠了,就跑回主人身旁看上一眼,然后再往外跑。
可順山坡往下一走,趙軍沒走出三十米呢,就聽“嗷”的一聲。
緊接著,就聽見黑虎、黑龍開聲。
這面山坡是皆伐,一面子都沒有大樹,趙軍居高臨下看得還挺清楚。
就是離得遠,他沒看著獵物,但看見自家的狗嗖嗖地往下跑。
南坡朝陽,有沒大樹,山上的雪就比別處低。
但只要有雪,狍子就能飛。
三只狍子,蹬腿如在雪面上飛奔,白屁股、小尾巴一撅搭、一撅搭的,直往山下而去。
與此同時,坡下亦有狗叫聲響起。
小花、大花、二花、黑妞,四狗追著一只大青粟子往上來。
可大青粟子兩縱,狗就看不著它那白屁股了。
但聽山上有狗叫,小花一邊叫,一邊帶頭往上跑。
和小花它們一樣,黑虎七狗也追不上狍子屁股了。可聽下面有同伴的叫聲,黑虎它們便往下跑。
這個時候,往下跑的兩大一小三只狍子,就跟那大青粟子來了個頂頭碰。
狍子是群居動物不假,但它們和野豬群居方式一樣,雄性平常不入群,只在交配前合群。
與野豬不同的是,大炮卵子入冬才入群。而狍子交配的季節是八九月份,公狍子在農歷五月入群。
現在這大冬天的,公狍子、母狍子即便以前好過,再見面也是互相不理睬。
可此時此刻,當兩方狍子看到彼此的時候,全都一個急剎車愣在當場。
要么說傻狍子呢!
這幾天同在這一片覓食,見面都不來往的四只狍子,在這個時候竟聯絡上了。
在一聲聲的狗叫聲中,三只母狍子圍著公狍子轉轉,而公狍子在母狍子身上嗅了嗅。
這溫馨的一幕并未持續多久,就被“兇殘”的入侵者破壞掉了。
一個大黑胖子如惡霸一般,帶著左黑右白兩個胖打手,還有四個小弟呼嘯而下。
而下面,一只小母狗如紅蜘蛛、毒蝎子那種女性反派,帶著三個打手殺了上來。
狗都到跟前了,那四只狍子才回過神來,而且反應不小還挺傻。
從下面上來的大青粟子,往下跑、往回殺。從上面下來的三只狍子,往上跑、迎著黑虎、二黑、白龍就沖了過去。
這三只狍子都是母狍子,兩個大的應該是那小狍子的母姨輩的。大的有四十多斤,小的也就三十斤出頭。
都這時候了,秋天攢的膘都消耗差不多了。要是秋天那時候,這狍子還能再胖個十斤、八斤的。
如果是追擊的話,就算給黑虎腿累折了,它也攆不上這仨狍子。
但迎面對沖,黑虎、二黑、白龍一個照面,黑虎撲一個,二黑、白龍撲一個,毫無懸念地摁下了兩只狍子。
剩下那只小狍子以為自己運氣好,可沒跑出兩米,就被黃龍、花龍一個二鬼拍門截了下來。
隨即青龍迎頭,黑龍掏屁股,直接將其拿下。
反觀那八十多斤的大青粟子,甚是勇猛。被小花咬住后腿的它,用力一蹬腿就掙脫了小花的撕咬。
然后,大青粟子靈活地左縱右閃,躲開了大花、二花的撲咬后,它猛地一躥,自黑妞頭上躍過,踏雪絕塵而去!
身旁不到十米處就有三只狍子,但狗眼里的獵物是哪個,它們就攆哪個。
小花四狗嗷嗷叫著往下追,留下七狗撕咬三只母狍子。
野生動物即便小到山雞、野兔,它也有一股野性,有一股勁兒。
但不管這三只狍子怎么掙扎,它們也掙脫不了趙家狗幫的撕咬。
“快跑!”趙軍大喊著往下跑,要有李寶玉在,李寶玉肯定躥出去了,但王強腳力還不如他呢,所以趙軍在前,不斷地招呼王強跟上。
此時聽下面傳來的狗叫聲,趙軍知道此戰勝負已定。他現在這么著急,不是要去補刀,而是想把狍子從狗嘴里救下來。
不管什么獵物,新鮮的肉都比凍肉好吃。
抓回家幾只活狍子,養在圈里,想什么時候殺,就什么時候殺。
此時,李寶玉、邢三正朝上山趕路,只是李寶玉將老頭子落出快一里地了。
聽狗叫聲又往下來,李寶玉肩膀一抖,半自動槍入手。
四處沒有樹,李寶玉沒地方能藏,他就近往一樹墩子后一蹲。
這年頭,工人放樹為了干活方便,操縱油鋸的時候不彎腰,樹墩子留的都高。
李寶玉單膝跪地,穩穩地把槍端來,架在樹墩子上。
可槍剛上臉,李寶玉就見一道淺棕色的影子從眼前掠過。
“啪!”李寶玉下意識地扣動扳機,可槍響的一瞬間,李寶玉就知道自己沒機會了。
“汪汪汪……”當李寶玉起身時,小花四狗從他眼前狂奔而下。
“三大爺!”李寶玉扯著嗓子就喊:“狍子下去啦!”
李寶玉扯著嗓子連喊了三聲,七八秒后就聽一聲槍響。
“啪!”
這時,在山二肋處從狗嘴里解決狍子的趙軍,聽到一聲槍響從下面傳來。
趙軍用力地跟黑虎爭奪著狍子,此時這狍子兩條前腿、兩條后腿都被趙軍用繩捆住了,但黑虎仍死死地咬著狍子屁股。
這大胖狗老有勁了,趙軍不打它,真搶不過它。
但上山打圍,輕易不能打狗,更何況人家黑虎沒做錯什么,這時候打狗就把狗的那顆心給打遠了。
但隨著與黑虎的撕扯,原本掛在趙軍肩膀上的槍滑了下去,槍帶掛在臂彎處不得勁兒。
“我俏麗哇的!”趙軍氣的把手里狍子一推,回手便把半自動槍摘下了下來。
他摘槍是要換到另一邊肩膀背,可看他這動作,黑虎以為趙軍要拿槍崩了自己,它“嗷”的一聲,松口就跑。
沒了黑虎這個禍害,這只狍子就被解救下來了。可趙軍一看,這狍子屁股蛋讓黑虎撕開了。
趙軍咬牙瞪了黑虎一眼,黑虎轉身縱上樹墩子,一屁股就坐下了。
趙軍沒工夫搭理黑虎,他過去幫助王強綁狍子腿,并將另外兩只狍子從狗嘴中搶下來。
這些狗可比黑虎聽話多了,趙軍一搶,它們就松口。
“大外甥,你就錯了!”在解救下狍子后,王強對趙軍道:“你先別跟虎子搶啊,你先救這倆,完了最后跟它搶啊!”
“我特么……”趙軍轉頭看向黑虎,黑虎老聰明了,一看趙軍沖它罵罵咧咧的,黑虎就知道主人對自己不滿意了。
“老舅,咱倆給狍子往道邊拽。”趙軍和王強,拽著三只狍子往爬犁道走。
他之前跟解臣有約定,只要下面槍聲一響,解臣就開車下來。
如果這戰不動槍的話,趙軍就開槍叫解臣,但底下開槍了,趙軍就不用了。
這山坡離爬犁道并不遠,走個一百二三十米就到了。
這一路上,狗都跟著狍子走,這屬于正常。
唯獨黑虎,在后面一個勁兒地叫,叫喚得人心煩。
趙軍想回頭揍它,但他知道自己攆不上黑虎,再給黑虎攆跑了,到時候麻煩的還是自己。
等趙軍、王強拽著狍子上了爬犁道,就見解臣開著吉普車下來了。
這一片是老伐區,爬犁道只有下大雪才會養路工來清。后來下了兩次中雪,沒再有人清雪。但這道挺陡,有層薄雪還比光溜好。
吉普車在趙軍面前穩穩停下,解臣推車門下來,他幫著王強把那兩只沒嚴重外傷的狍子裝在麻袋里,再裝吉普車后面。
然后,三人趁熱乎,就地把那被黑虎掏開屁股的狍子給扒了。
四十來斤的狍子,收拾成白條也就三十斤出頭,用狍子皮一裹塞進麻袋里。
這時,七條獵狗眼巴巴地坐在旁邊,看著王強、解臣把麻袋塞進車里。
剛才趙軍把狍子腸子給它們分了,但那么點東西,哪夠七條狗吃啊?
“嗷!嗷!”眼看趙軍他們把狍子裝車,黑虎起身沖趙軍叫了兩聲,仿佛再說:“跟你那爹一個德性!”
這時,趙軍也沒理黑虎,只對王強、解臣道:“老舅、小臣,走!咱下去接著他倆,完了換個地方,再干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