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雙喜的婆娘燒得一手好菜,當然長得也還算俊俏,是個好生養的,所以給王雙喜添了一雙兒女。
李肆重新梳洗過后,換了得體的衣物,倒也還有些一表人才。
與王雙喜一家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后,李肆趁機打聽了一下他這伍長的缺,許是因為他出手闊綽,或者是多喝了二兩酒,王雙喜這次說話總算真誠了一些。
“不瞞少鏢頭,你看我王雙喜咋樣,實不相瞞,我也算是一個不入流的武師,而我同時也是一個伍長,少鏢頭你從前少不更事,不懂這些彎彎繞繞,說實話,這次鎮公所的老爺們做事不地道啊。”
“對于咱們青山小鎮來說,由于地處邊疆,每年獸潮鬼物入侵就是最大的事情,少鏢頭你這次帶回來的一塊大墨玄石,可保青山小鎮五年無憂,但你卻只得了一個伍長缺,每月餉銀五兩,管著五個人,其實連一斗靈米都買不到。”
“買不到靈米,就無法補充元氣,沒有足夠的元氣,咱們這武師就會隨著年紀增長,日漸衰老。這個中緣由,少鏢頭你自己去琢磨。另外,李管家的兒子,也就是咱們青山坊的鄉兵隊正,其實也是個不入流的武師,我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但田家坊,卻是有一個大武師的。”
“也許,少鏢頭有一天也能晉升為大武師,那咱們青山坊的老少爺們也就能翻身了。”
王雙喜這最后一句話露了底,實在是之前李肆反擊的一拳很驚艷。
他能一拳打趴下李管家的廢物兒子,少鏢頭能一拳頭打趴下他,想必距離大武師也不遠了。
李肆端著酒杯,看了眼王雙喜的兒子閨女吃得正開心,他婆娘在一旁伺候著,可見他們一家其實也過得不寬松,不,不是吃不飽的問題,而是王雙喜必須積攢錢財購買靈米,然后才能保住武師的境界。
“我想進山狩獵妖獸,你給我找幾個不要命的破落戶。”
猶豫許久,李肆終于開口,妖獸的血液可以補充元氣,相當于超凡力量,而這力量就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力量基礎。
那么伍長的缺就不香了。
“進山?”
王雙喜的眼睛里有一瞬間的明亮,李肆分明看到他目光里的渴望,但又一下子暗下去,他婆娘在旁邊更是哆嗦了一下,臉都白了。
顯然進山狩獵更是一個高危的行為。
所以李肆一開始也沒指望這王雙喜,他可以在利益驅使下當個跑腿的,但絕不肯賣命。
“破落戶嘛,當然有,甚至破落的武師也有,這年頭,總有不怕死的,少鏢頭既然有這想法,我一會兒就給你聯絡去,多久動身?”
王雙喜又神色如常起來。
“三天之后。”
月色如水,李肆不能入睡,他一口氣爬到五樓天臺上,就著明亮的月色,在心中不斷復盤弩車的結構,他之所以要進山狩獵,依仗就是這個。
只不過一座弩車體積龐大,有數千斤重,是不能進山的。
所以得改造一下。
“如果我所料不差,此物便是弩車的力量之源,更是核心所在。”
在將那臺弩車拆了個七零八落之后,李肆手中多了一個巴掌大的橢圓形圓盤,乍一看就像是烏龜殼,正反兩面都刻著繁復的紋理,中間是一塊凹槽,可以放入仙石。
李肆在仔細研究,尤其是將這紋理都描繪下來后,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圓盤正面的紋理是陽文,北面的紋理是陰文。
看著繁復,實際上并沒有玄虛,只不過是一種類似電路圖的東西,通過這些紋理,將仙石內部的力量釋放出來。
起到流通,流轉,轉化的效果。
這玩意,以李肆現有的見識還無法搞定,但以這玩意為核心仿制一臺弩車,或者是一具重弩,就很容易了。
甚至他就可以就地取材。
比如他就注意到,圓盤非金非木,材質不一般,但與其他構件連通的部分,卻自有規律。
靠著他還算出色的記憶力,他找到了五塊帶著榫卯結構的構件,這五種構件的外形都是一模一樣的,唯獨在質地上有所不同。
這也是李肆認為王雙喜請人來維修卻并沒有修好的原因。
“這五個構件,應該是按照金木水火土這五行來排列的,它們本身或許不具備什么意義,但卻可以讓仙石里流轉出來的能量發生劇烈的變化,就像是發動機里的汽油猛烈燃燒,產生新的能量變化。這也是遵循著規律來的。”
“如果仙石是汽油,圓盤是汽缸,那么,這五個構件就是活塞了……”
理好思路,李肆將五個構件重新排列好,其中三個是按照原來的位置不變,后兩個,卻互相變換了位置。
再接下來,便是暴力的切割組裝了,還好這弩車大部分結構都是木制的,也幸好他房間里就有鋸子一類的工具。
但最主要的,就是除去核心部分,剩余結構實在太簡單。
天光微亮的時候,李肆就成功的改造出一具以仙石為驅動力的重弩,他給起名叫神機弩。
那種弩車可以一次性發射30支巨型弩箭,他這神機弩則可以一次性發射六支,因為要兼顧靈活性。
組裝成功后,李肆取出一塊仙石,放入圓盤的凹槽里,瞬時間,彩光流轉,那圓盤上的紋理迅速被彩色的光芒灌注進去,看起來很神秘,也很美麗。
等李肆摳出仙石,彩光消散,一切如初。
然后他再嘗試變換五個構件的位置,結果根本不會點亮。
接下來,李肆又趕制了一支粗糙弩箭,扣在神機弩上,等仙石點亮圓盤,根本不用操作什么,立刻就有一束彩光包裹住那弩箭,可還不等他發射,那弩箭直接化為飛灰,竟是承受不住這種力量。
“所以,必須是特制的弩箭嗎?”
李肆若有所悟,難怪他在這天臺上,只翻到了很多弩車的破損零件,卻從未看到哪怕半支弩箭,原來如此。
但此事不難,直接找王雙喜便是。
天亮之后,王雙喜的婆娘送來早飯,不想,春花姐也來了,直接了當便問。
“你要進山狩獵?”
“是,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李肆溫和一笑,現在青山小鎮內部早已被各方勢力把持,他就算想收拾李管家,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與其如此,不如跳出去。
他要進山狩獵,一來這不會觸動青山小鎮原有的既得利益階層,甚至這些人還會樂見其成。
二來,他需要培養一支團隊,也只有通過狩獵這種方式給人利益,讓大家的利益捆綁在一起。
如果他手下有十幾個兇悍的漢子,那情形自是不同。
三來,進山狩獵獲得的利益,一部分可以用來購買物資,另外一方面則可以照顧那些孤兒寡母,殘廢鏢師,而不是直接拿出去接濟。
他有了手下,有了團隊,再去接濟,與這樣二話不說就送好處的接濟,性質完全不一樣。
前者更容易聚攏人心,后者則容易被人截胡。
此時,春花姐忽然就道:“你這樣讓王雙喜幫你找破落戶,就算找到了,進山之后也是死路一條,你以為光不要命就可以隨便進山了嗎?”
“那春花姐可有什么別的法子?”李肆笑道,他也猜到了,春花姐力氣那么大,多半也是個不入流的武師,甚至她這語氣,足見她平時也有偷偷帶人進山狩獵。
“你要進山狩獵,你什么經驗都沒有,尋常野獸也就罷了,遇到妖獸必死無疑,你明天跟著我們一起走吧。”
“聽你的,還是聽別人的?能不能聽我指揮?”李肆問了個最關鍵的,他又不是活不下去才要狩獵,他是為了練兵才進山的,所以這事兒可不容馬虎,他也沒興趣,更沒時間與別人的團隊磨合。
“范青山,我還以為你變了,原來還是老樣子,你憑什么讓別人都聽你的,你爹這個大武師不在了,沒有人再給你撐腰,你這一次能運氣好帶回大墨玄石,不代表你有能力去狩獵。”
春花姐很失望。
“那就沒辦法了,我只喜歡在上面。”李肆再次一笑。
“不可救藥!”
春花姐怒氣沖沖離去。
“其實,狩獵真是很危險的,近來太陰山中的妖獸越來越多,經常有狩獵隊伍進山后一去不回,少鏢頭你應該聽她的。”
王雙喜的婆娘小聲勸道,然后不等李肆說什么,就慌慌張張的離開了。
李肆一笑,心道王雙喜真是好福氣。
吃過早飯,李肆下樓閑逛,但今日不見那李管家,這家伙似乎在躲著他,青山坊里的人家終于開始偷偷摸摸的打量他,可是等他上前打招呼,一個個要么沉默,要么慌忙避過目光,戒備心很強,連一些半大小子都被勒令不得靠近李肆百米之內,不然就被混合雙打。
直到在一處破破爛爛,臭氣熏天的窩棚里,李肆遇見一個斷了一條腿的中年人,他比昨日的李肆更加蓬頭垢面,意志消沉,幾乎就是在躺著等死了。
不過從他魁梧的身板,滿是老繭的手來看,這家伙在沒有殘廢之前,戰斗力比王雙喜還高。
此時一個涂著厚厚的粉,有些不倫不類的女孩在低聲下氣的勸他吃飯。
這中年人也不言語,也不咒罵,但就是不張嘴。
最后那女子抹了把眼淚,將飯碗放在旁邊,低著頭匆匆走了,看背影,有點像賽春風……
李肆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心中也無比沉重,毫無疑問,這應該鏢局中的核心鏢師,但殘廢了,也就沒用了,之前范青山的老爹還在時,他們或許還能活得像個人樣,現在卻是豬狗不如了。
“少鏢頭,喪門星當年可是你爹手下第一趟子手,還是為了救你爹才沒的這條腿,現在他落難了,你可得幫一把。”
旁邊房子里走出一個瘦小男子嘿嘿笑著,目光卻瞟向遠處那女孩的背影。
李肆沒吭聲,躺在泥水里的中年人也沒吭聲。
“聽王雙喜說,少鏢頭獵到了一頭石狼,石狼肉可是好東西,對恢復身體有好處,我們街坊鄰居的,可以幫忙煮一下,不能看著他餓肚子不是。”
那男子又在喋喋不休,李肆默不作聲,并沒有留下石狼熏肉,也沒有動手,徑直走了。
因為前者只會落在這瘦小男子手里。
后者的話,除非打死這家伙,不然他惱羞成怒,要么會報復那斷腿男子,要么會報復那女孩。
在不能掌握全局之前,不要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