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凜冬(五)
226凜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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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圖片盟盟主競選日期提前,兩大個人候選人競選團隊就位……”
“全球遭遇八十年一遇寒冬,社稷會門下資訊堂新聞發言人強調,社稷城過冬資源充分,食物、藥品、晶核足夠消耗到明年三月份。關于市民們最為關注的新鮮蔬菜和水果,同樣儲備豐富。社稷城新聞發言人表示,市民們無需恐慌排隊搶購物資……”
“紫金城所有超市被掃空,大量無家可歸人員違法聚集紫金城城府門前,要求盟堂解決過冬生計問題。目前扇動該事件者,已被紫金城警備部依法逮捕……”
“屠龍會發言人稱,屠龍會為全球民生福祉而戰,絕非黃金盟盟堂及其盟友這三年來單方面定義的恐怖組織。該發言人表示,寒冬將至,為保障全人類的過冬安全,屠龍會愿意暫停圣戰,與黃金盟特種部隊口頭達成停火協議。希望黃金盟有關部門不要一意孤行,以犧牲全球廣大平民為代價,繼續傷害在大冬天無家可歸的大量大鼠盟百姓……”
“華倫天龍城市中心昨日發生一起命桉,一名年僅十二歲的女童,被發現死于某商場地下車庫。女童全身血液被吸干,目前懷疑是幻靈體生物所致,或與該區域安保人員大規模被裁有直接關系。目前華倫天龍城警方已介入調查,也請家住附近的廣大市民注意安全……”
十月中旬,黃金盟大雪紛飛之際,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世界,輿論上反倒顯出幾分聒噪。當寒冷席卷全球,許多被各盟盟堂千方百計隱瞞的問題,終于紛紛暴露出來。
黃金盟的盟主大選,在這種畫面背景下,仿佛也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管是黃金盟還是白銀盟,又抑或是其他小地方,底層老百姓們或多或少都覺察出來,今年的冬天,與往常相比,很不一般。哪怕某些災難還沒真正大規模爆發,絕大多數人也都過著和平日里沒多大區別的日子,但空氣中所隱藏的莫名壓力和危險氣息,卻是那么的顯而易見。
華倫天龍城的南郊古堡地下,唐威躺在手術床上,聽著視屏里播報的新聞。
科林將軍站在他身旁,在他身上扎滿一根根銀針。
看著唐威身上又冒出來的黑線,科林沉聲道:“唐將軍,我記得我提醒過你,不能再繼續吸取靈魂了,再這么下去,你早晚會真的變異的……”
“我沒有別的辦法。”唐威澹澹道,“那只咒靈體,差點殺了我,我沒想到,我和那只怪物之間的差距,居然會那么大。”
“你已經夠厲害了。”科林道,“在人類歷史上,你是出神話傳說外,第二個有正史記載,正面和咒靈體一對一能活下來的人。”
唐威躺著沒動,沉默片刻,問道:“如果趙九州遇上這樣的怪物,你覺得他能行嗎?”
“我不知道。”科林回答道,“我不會對沒有確切條件的問題做出判斷,這不符合我的原則。”
說話間,他扎完手里的針,走到一旁坐下來,看著躺平的唐威,澹澹繼續說道:“唐將軍,如果換了你是馮德爾,你會去競選盟主嗎?”
“我會。”唐威想都不想地說道,“如果我有他那樣的權力和背后家族的支持,為什么不呢?”
科林道:“然后,你當上盟主后,你想做什么呢?”
“當盟主……不就是當盟主嗎?”唐威道,“天下唯我獨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不就是你們黃金盟的人,一直說的自由嗎?”
科林笑了笑:“也是。”
他站起來,告辭道:“你身上的針,扎半個小時就夠了。那個小女孩的事情,警備部會壓下來,可是千萬不要再有第二次了。警備部里,也不全都是我們的人。我只希望能在新聞里,看到你抓到那只怪物,但絕不希望看到你被通緝的消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同時和白銀盟、黃金盟兩大盟堂做對,趙九州也做不到。”
唐威默默聽完,科林轉身朝樓梯走去。
堅硬的皮鞋皮鞋,在這空曠而略顯陰森的地堡里回蕩。
當科林沿著盤旋的石梯,走到樓梯的半道。
唐威忽然開口:“科林,你到底想從我身上,獲得什么?”
科林停住腳步,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看著仿佛實驗體一般的唐威,沉默了幾秒,才澹澹說道:“一個夢想,但是你放心,不會對你造成任何損害。你的命運,只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只是一個希望看到自己的科研成果,有朝一日能盛開出花朵的,卑微的技術官僚。”
“做技術有什么不好?”紫金城莊園的大草坪上,趙九州看著在雪地里翻滾的幾個孩子,很平靜地安安說道。
地處白銀盟南方的紫金城,昨夜迎來一場鵝毛大雪,已經長到可以到處亂跑的冠甲和雙雙他們,對這場大雪充滿好奇和歡樂,想想去年這個時候,這群小家伙,還只會看著滿天飛雪哇哇大叫,可就只過了一年,居然都能打雪仗了。
“大少爺呀!”
專門給孩子們配備的可愛女傭小保姆,在趙九州面前有意無意地發出興奮的尖叫聲。
趙九州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攬著安安這位家里孩子里共同的“大娘”的肩膀,自顧自地往下說:“技術這東西啊,學會了,就永遠是自己的,那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錢。
你別以為我們家真就能永遠這么牛逼下去,不可能的。世上的事情,就是吃席,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能吃三十年,能吃一百年,可三百年呢,五百年呢?總有散的時候。這些個小家伙,用不了幾年就會長得和我一樣高,到時候發育成熟了,冠甲和叔平就會想女人,雙雙和思安就會想男人,要成家,要立業,要有他們自己的孩子……”
趙九州的另一只手,又伸到劉巖巖的腰上,左擁右抱,“我假設我還能活一百年,我還能牛逼一百年,我能管冠甲他們這一代榮華富貴到死,管他們的孩子榮華富貴到老,但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呢?那就不好說了。我到時候一蹬腿,不管多大的家業,總要分得干干凈凈。可就算分得再少,到了他們手里,那也還是天文數字。
可是錢這東西吶,你有本事守著它,它才是你的。你沒那個本事,那就是災禍了。到時候別說我的面子沒用,只要有人家真想弄死他們,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保不住他們。什么祖宗保佑,那都是扯蛋的。什么叫祖宗保佑?祖宗今天跟你們說,這門本事學到手了,以后你至少自保無憂,一代傳一代,直到社會發展到這門手藝不管用了,這才叫祖宗保佑。
我實話實說,咱們家的這些小朋友,將來沒有一個能有我這么厲害。我的能力,是純屬偶然獲得的,這種運氣,不可能再被復制。以后他們這一個個的,說到底,都是普通人。無非是有個厲害的爹。我真正能留給他們的,也不是這么些產業,而是駕馭這些產業的能力。
我其實一點都期望他們能有多牛逼,再牛逼的人,在我眼里也就那么回事。我就只盼著,他們的日子都能過得平平安安的,再好一點,也就是順順利利、快快樂樂的。不管過了多少年,都有自己能保住自己的本事。不給別人添麻煩,也不求他們為這個世界做多大的貢獻。吃好穿好,不為生計發愁,有點小愛好可以消磨時間,有點小理想可以追求,這就夠了。”
“太悲觀了吧?”劉巖巖道,“你是不是對孩子的要求,有點太低了?”
“低嗎?”趙九州轉頭看著劉巖巖狐媚的側臉,澹澹道,“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這點事情嗎?吃好的、穿好的,不然呢?這世上絕大多數的普通人,有什么理想和夢想可談的?有那個去實現它的能力嗎?沒有的。無非就是給自己一個好好生活下去的理由。
做人嘛,不是自己騙自己,就是心甘情愿被社會騙。
只要你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主導這個世界,那就只能跟著這個世界的步調來走。你們知道白銀獎禮盟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嗎?知道黃金圖片盟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嗎?”
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前后不挨著。
安安和劉巖巖一起搖搖頭。
趙九州不緊不慢地說道:“很久以前,這兩個大盟,盟堂的名字前,是沒有白銀和黃金這兩個前綴的。一開始,是黃金盟要稱霸世界,所以才給自己冠上了黃金這個稱謂。他們一開始,也不叫圖片盟,在我們的翻譯中,是屠騙盟,屠殺和欺騙,是他們的立盟手段,也是立盟的過程。直到后來他們打贏了,全世界才被強迫改稱他們叫作黃金圖片盟。
贏了之后的他們,本來還要繼續贏下去,可惜遇上了獎禮盟。獎禮兩個字,意思是激勵嘉獎禮儀德行,是要講道理的。梁再興在極其困難的環境下,頂住了黃金盟的壓力。
黃金盟狗咬刺猬,吃不下獎禮盟,但又不肯放棄自己的世界領導地位,所以就強行給獎禮盟頭上,冠上白銀兩個字。意思是,白銀盟要永遠跟在黃金盟后面吃屁。這個名字,一喊就是兩百年,喊到現在,你們看,白銀盟的老百姓,自己都承認自己是世界老二。進取心啊,無形之中就沒了,被黃金盟的輿論攻勢給閹割了。
這叫什么?這就是社會賦予人生的意義,這就叫大勢。一百年、兩百年,再牛逼的人,都有死的一天,但世界的大勢和歷史的大勢,是阻攔不住的。世界強行賦予你的那些意義,是普通人無法反抗的,只能去無條件接受的。
咱們家的這些小朋友,他們很幸運,是我的孩子。他們是站在時代的浪潮前,被大勢推著走,躺著都能贏,當然也有和這個世界討價還價的權力。但形勢是會變的,孩子的孩子,將來會遇上變化的形勢,到時候沒點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們拿什么去面對那時的環境?
如果他們既沒有足夠的武力,也沒有守住財富的智慧,那他們憑什么繼續過好日子?他們手里拿著那么多他們守不住的資源,就會變成時代要沖擊的目標。時代的浪潮噼頭蓋臉打下來,第一個要沖毀的就是他們。
可反過來想,如果他們能心平氣和地接受自己只是個普通人的現實,像個普通人那樣去生活呢?是不是被時代沖垮的危險就能小一點?
往小了說,搞點生活服務技術,垃圾處理回收,水凈化,能源,甚至搞點家電都行。再有點祖上留下的關系,還能搞點軍用科技,自己搞點機器人玩玩,自己懂點技術,自然就知道錢該往哪兒花,人手該怎么用,那手里的錢,是不是就沒那么燙手了?就算手里沒了錢,但身上有點本事傍身,是不是好歹還能繼續活下去?大不了,不住這么大的房子嘛。”
趙九州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安安不由得嘆了口氣:“唉,你想得可真多……”
趙九州幽幽道:“我今年二十歲,就有五個小孩,我沒辦法不多想。”
安安摸了摸小腹,小聲道:“六個……”
劉巖巖又接了句,“七個。”
趙九州看看她倆,嘴角微微一抽。
劉巖巖不由一笑,“你自己做的好事,怪誰啊?”
“啊……”趙九州撓撓頭,“名字都不知道該怎么起了,愁死朕了……”
安安靠在趙九州懷里輕笑。
一家人正溫馨著,圍在草坪四周的庸人和保安們,這時卻接連發出幾聲輕微的呼喊。
“咦?”
“失靈了啊……”
“怎么會沒信號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趙九州招手把羅北空喊過來。
羅北空忙跑上前,同樣一臉的奇怪,回答道:“老大,好像斷網了,全盟斷網。”
趙九州:“???”
“沃日你白銀盟盟堂祖宗十八代!搞什么飛機啊?”
“我操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趙九州的莊園里一片祥和的時候,白銀盟各地還在為過冬物資發愁的老百姓們,一時間不約而同罵聲一片。甚至連遠在幾千里外的安西州烏駝城,在這座白銀盟的邊陲城市里,日子還不至于那么緊巴的老百姓們,也都發出了強烈抗議的聲音。
烏駝城市中心某間連鎖大超市里,韋綿子摟著他的十九歲幼齒小媳婦兒,滿臉憤怒地破口大罵:“白菜漲價也就算了,暖氣沒那么暖也算了,還你媽斷網?盟堂的人腦子被門板夾了嗎?”
超市里的人們,目光崇敬地看著這位時不時在安西州地方新聞里露面的副舵主,各個都不住地點頭。連地方領導都罵人了,可見盟堂中樞那邊的人確實該罵。
今年冬天這么冷,暖氣供應能源又被限制,大家本來就指著網絡過日子,現在倒好,這么冷不丁地一斷網,不但物質供應不足,連精神食糧也被斷了。
韋綿子被滿超市的人用那種看大人物的眼神看著,精神頓時更加亢奮,掏出手機,就假裝要給某個大人物打過去,然后剛拿出來按了一下,手機屏幕上就跳出一行更讓人意外的提示。
特么的……
連訊通信號都斷了?!
“怎么了?”
“電話都不能打了?”
“座機還能打,無線通訊信號斷了……”
烏駝城、紫金城、社稷城、赤沙城……
白銀盟從南到北,從西到東,各個地方的人們,全都嚷嚷起來。
社稷城內,休息天通宵熬夜玩游戲的韓明明,正玩到興頭上,忽然發現沒了信號,立馬拿起手機就要問候通訊部門,卻驚訝地發現,連手機都撥不出去了。
不僅是他,更加措手不及的,還有正在值班的二代掛逼潘旭華。玄師閣的安全設備信號全部中斷,嚇得小潘差點以為是惹來了什么牛逼怪物,連電磁信號都能屏蔽。玄師閣內外,大量的戍守部隊,驚慌失措,十萬火急給盟主辦公室打去電話,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
玄師閣盟主辦公室里,聶志遠拿著電話話筒,和那頭的人確認了半天后,沉聲說道:“發個聲明吧,告訴全盟群眾這件事的嚴重性,必須全盟阻斷。”
“是。”盟下資訊堂堂主季伯常放下電話,立馬喊來人,快速地口頭交代了幾句。
不久后,白銀盟各座大城市里許久不用的城市廣播,就陸陸續續地播放出了一模一樣的通知。
“各位市民請注意,各位市民請注意。因白銀盟全境網絡受到不明怨靈體生物的攻擊,現已造成多人死亡,由于該怨靈體生物的襲擊是通過網絡直接傳遞,為避免造成更大的損失,從即日起,白銀盟網絡中斷三天。請各位市民保持耐心……”
“什么特么的鬼?”
韓明明豎著耳朵,聽著家外頭的廣播通知,忍不住地眉頭緊皺。
然后看了眼眼前已經無法操作的游戲界面,還是無可奈何地,摘下了VR眼鏡。
這款從黃金盟剛帶回家的游戲,他正打算往里面充一筆巨款呢……
這下得了,這個周末,看來只能跟花劍芳練搏擊了。
那個老娘們兒,他都快日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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