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618章 剖析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作者:迪巴拉爵士  書名:討逆  更新時間:2022-06-22
 
“老夫,不去!”

此話剛出,對面兩名侍衛越過楚荷,同步拔刀。

刀光驟然爆發。

寧雅韻左手揮去,麈尾和刀光觸碰。

兩個侍衛倒飛回去,落地,抹去嘴角的鮮血,神色委頓。

“開城門!”

城頭的大喊傳來。

楚荷獰笑,“要謀反嗎?”

寧雅韻說道:“此乃老夫與楚荷之戰,外人不得干涉!”

城頭,楊玄一怔。

“郎君,一旦出擊,就是和宮中廝殺。”南賀說道:“時機不對。”

楊玄陰著臉,“楚荷那邊不少好手。”

“老狗!”

楚荷一聲厲喝,身形在月色下驟然恍惚,接著就出現在了寧雅韻的身前,一雙手猛地插來。

利風呼嘯中,楚荷的雙手膨脹,手背上的皮膚也跟著鼓脹起來,皺褶伸展開,雙手手背的皮膚看著白皙若女子。

麈尾橫掃,擋在了身前。

楚荷的雙手穿過由無數馬尾毛組成的細網中,那些馬尾毛不斷的刺向他的手,一個個紅點出現,接著變成白色小坑。

當前方再無阻礙時,楚荷屈指一彈。

寧雅韻的拳頭在等著他。

內息在拳頭之前崩碎。

寧雅韻原地不動。

楚荷退后一步。

“回去!”

寧雅韻說道。

楚荷張嘴,呼出一口氣,經脈中侵入的內息也跟著被驅逐出來。

這一下,他落了下風。

“忤逆陛下者,殺!”

楚荷的身后,十余侍衛拔刀涌了上來。

刀光在月光下閃爍,破空聲中,十余把橫刀組成了一道網,籠罩住了寧雅韻。

寧雅韻仰頭,連續出拳,速度太快,看著竟然變成了殘影。

砰砰砰砰砰砰!

十余護衛被擊飛。

楚荷惱火的喊道:“列陣!”

他在宮中修煉多年,自以為能與寧雅韻一戰,弄不好能擊敗這個只知曉彈琴的老東西!

可沒想到的是,一拳之后,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差了寧雅韻一些。

寧雅韻!

這條老狗竟然藏拙了!

什么馬尾毛把人釘在樹上,這等事兒他信手可為。

整日彈琴的寧雅韻,意不在琴。

而在磨礪自己的道心!

老狗!

若是長安知曉寧雅韻竟然有如斯修為,會如何?

陛下會震怒,會后悔當初輕易放走玄學的決斷,但帝王不會錯,故而會尋替罪羊。

咱辦事不力,沒能把寧雅韻帶回去,有罪!

帝王之怒啊!

“結陣!”

楚荷的聲音尖銳的讓人想捂著耳朵。

他帶來的侍衛都是好手,結陣沖殺威力倍增。

這些侍衛結陣沖殺,他也擋不住!

兩邊聯手,寧雅韻……

楚荷身形閃動,繞到了寧雅韻的身后。

就在寧雅韻想回身時,十余侍衛組成的刀網逼近。

一雙宛如老樹皮般的手突然出現在了寧雅韻的身后。

身前,刀網封鎖住了寧雅韻的前、左、右三個方向。

身后是楚荷。

回身,會背對刀網,瞬息就會被絞成肉片,弄成楊玄說的火鍋。

不回身,身后厲風呼嘯,那雙手已經靠近了背心處。

“寧雅韻,受死!”

這是必殺之局!

宮中說過,若是無法勸回玄學,那便殺了寧雅韻!

寧雅韻一去,安紫雨撐不住玄學,隨即內部紛亂,不足為慮。

殺了寧雅韻,他在宮中的地位將再進一步。

這年頭,誰嫌棄自己的地位高?

誰不愿意多些人來伺候自己?

關鍵是,從此他將成為帝王倚重的心腹。

權力啊!

這才是沒了卵子的他,想追求的東西!

“啊!”

雙手內息充盈膨脹,此刻就算是百煉鋼擋在前方,也會被擊碎。

寧雅韻低頭。

俯身,左手成掌,往前。右手成拳,往后。

刀網潰散,十余侍衛連退幾步。

身后,楚荷被一拳擊飛。

“寧雅韻,你竟還有余力!”

這個喜歡藏私的老狗啊!

“你的道心呢!”

半空中,楚荷喝問。

“你的道心呢!!!”

“你的誓言呢!!!”

“你曾發誓,要讓玄學發揚光大!”

“你可曾為了誓言盡力而為?”

“沒有!”

“你為了臉面舍棄了誓言,你對不住玄學歷代祖宗!”

寧雅韻的衣裳被刀網開了幾道口子,他站在那里,仿佛是呆住了。

是啊!

老夫的誓言呢?

城門吱呀的緩緩開啟。

楊玄要帶著人馬出來了。

子泰啊!

這個年輕人,許多時候任俠。為了老夫,他竟愿意得罪皇帝。

可老夫不能讓他絕了后路啊!

寧雅韻開口。

“回去!”

他的聲音回蕩在荒野中,也回蕩在城頭之上。

“今日,乃是老夫與長安的恩怨,生死由天,不得追究,不得伸手!誰若是出城,便是老夫的大敵!”

城門后,馬背上的楊玄摸摸鼻子。

“掌教,你不是孤膽英雄啊!”

趕來的安紫雨說道:“掌教給你,也給玄學留了后路。”

若是他們出手,陳州,玄學就和皇帝徹底鬧翻了。

這個代價,沒法承受。

可……

楊玄回身,“讓赫連燕來!”

道心!

寧雅韻茫然看著前方。

“出手!”

楚荷見他發呆,不禁大喜。

十余侍衛再度組成刀網。

寧雅韻奮力一拳擊碎刀網。

他的腰間多了一個傷口,但對面的十余侍衛卻倒下了一人。

“等一等!”

為首的侍衛展開雙手,擋住了麾下,“他魔障了,興許不用咱們出手就能弄死自己。”

“走火入魔!”楚荷嗬嗬笑道:“咱就是天才!”

寧雅韻想到了當年的誓言。

師父要走了,但很灑脫,很不羈,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探索一番死后的世界,說,興許能去另一個世界。

灑脫的師父也有不舍的東西,那便是宗門。

你要讓玄學發揚光大。

寧雅韻點頭。

可師父知曉他疏懶的性子,就板著臉,“老夫最擔心你說一套,做一套。”

寧雅韻心情悲痛,就發誓:“若是弟子不能讓玄學發揚光大,便道心崩潰!”

師父當時面色劇變,隨即嘆息,“修煉之人,最忌諱發誓。無論你是否踐行了誓言,這道誓言都將會成為你修煉路上的攔路虎,你……哎!為師想封你的嘴卻晚了!”

那時候的寧雅韻不以為然。

隨后,師父離去,畫像被掛在了那堵墻上。

接手國子監和玄學后,一開始,繁雜的事務就讓寧雅韻煩不勝煩,加之還得故意放縱門內弟子們懶散,故而寧雅韻把大多事務分解下去,安紫雨等人各自領一些,如此,大家都得了輕松。

可玄學的宗旨是灑脫不羈啊!

安紫雨還好一些,其他教授經常是:哎!老夫有事,此事你先給管著一兩日?

——哎!老夫要修煉,老夫要談玄……

漸漸的,玄學內部變成了一個松散的結構,喝酒談玄,給自己的雙臂上沾滿了仙鶴的羽毛,從高處一躍而下,沒摔死就繼續嘗試飛翔。

玄學發揚光大呢?

可那時李元登基,帝王對國子監的態度變了,多了忌憚和猜疑。這等時候玩什么勵精圖治,那是找死。

一邊是誓言,一邊是無奈的現狀。

寧雅韻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幕,道心,突然動了。

道心一動,當他修煉時,雜念驟然而起。

——玄學發揚光大了嗎?

他盡力排遣,可念頭卻驅之不散。

他不追隨念頭,可念頭卻悄然冒出來,就是不走。

心浮氣躁,心煩意亂。

寧雅韻知曉,自己遇到了大麻煩。

琢磨了半年,他開始彈琴。

他一次次的撫著琴弦,把那些焦躁,把那些不安傾瀉出去,內息就在這個時候一次次的運轉……

人人都說寧掌教溫文爾雅,癡迷于彈琴。

可外人哪里知曉,他不是愛好撫琴,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只能在撫琴時修煉!

否則,道心就會出現裂縫,雜念橫生。

雜念一起,若是強行運轉內息,就容易出偏差。

所以,他走到哪,都背著古琴。

不是他喜歡,而是,這便是他的命!

“殺!”

楚荷高高躍起,一掌拍去!

寧雅韻隨手一掌。

被震飛的楚荷看到寧雅韻伸手抹了一下鼻子,他看到了血色。

“師父,弟子無能!”

寧雅韻喃喃的道。

玄學的大好局面在他的手中被終結了。

大批學生散去,剩下的師生被迫來到了北疆。

新山門看著很好,但遠遠不及長安國子監。

新收的弟子們很強壯,可身處邊塞,讓這些少年們無法體驗什么叫做灑脫和不羈。

一墻之外便是北遼,誰能保持灑脫和不羈?

弟子無能!

寧雅韻的腦海里此刻亂作一團。

一會兒是師父在大聲呵斥。

一會兒是歷代祖師痛心疾首的看著他,沒說話,但比說話更讓他難受。

“啊!”

一聲長嘯。

城頭,安紫雨說道:“掌教在焦躁不安!”

寧雅韻面色漲紅,內息在經脈中不斷奔涌,想沖出經脈的束縛。

一旦沖出來,便是經脈寸斷,輕則修為盡喪,重責一命嗚呼。

寧雅韻張開嘴,噗!

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出偏差了!”

一個侍衛狂喜。

刀網席卷而來。

寧雅韻退后兩步,中了一刀。

刀網旋轉,不斷逼近。

寧雅韻再度出拳,一拳震飛了楚荷。

這條老狗,到了此時竟然還能擊退咱!

楚荷忌憚的看著寧雅韻,說道:“圍殺他!”

他必須要慶幸這里不是長安,否則今夜這一戰,將會震動天下。

城頭,楊玄比寧雅韻還焦躁,“掌教這是為何?”

安紫雨說道:“當年掌教曾說,自己的道心有縫隙,故而一直彈琴。”

“很嚴重嗎?”楊玄問道。

“很嚴重。”安紫雨覺得楊玄對于修煉的常識知之甚少,“道心出了問題,要么就停了修煉,要么,每一次修煉便是在刀鋒之上起舞。”

娘的!

老寧竟然還有這么一面?

“難怪每次去都聽到掌教的琴聲。”

鐘會說道:“出手吧!”

“長安!”安紫雨一句話讓鐘會偃旗息鼓。

玄學是不羈,但也從未想過和帝王成仇。

“祈禱吧!”安紫雨說道。

“寧雅韻,你的道心呢!”

楚荷一邊游走,不時給寧雅韻一下,還出言挑逗刺激。

“道心呢?”

寧雅韻呆滯了一下,又挨了一刀。

吃痛吃下,他搖搖腦袋。

猛地,一個畫面浮現腦海。

開山門收弟子的那一日,周遵來了,寧雅韻陪著周遵進去轉了一圈,又把他送出來。

一些少年被刷了下來,有人沮喪,有人哭泣。

那個少年……十歲出頭吧!

他的父親有些出老。

少年哭泣不舍,他的父親蹲下來,仰頭看著自己的孩子,柔聲說道:

“二郎啊!能修煉是福,可不能修煉,也是福啊!”

寧雅韻只覺得大腦里驟然轟鳴,仿佛什么東西崩潰了。

刀網卷過他的小腿,寧雅韻單膝跪下,正好身后楚荷偷襲,一掌掠過他的肩頭。

寧雅韻低下頭。

看著鮮血從小腿那里流淌下去。

是啊!

能修煉是福。

修煉就是在人體內建立一個獨立于外界的小世界。

每一次修煉,那種滿足感難以言喻。

修煉,是福!

可不能修煉又如何?

寧雅韻背后挨了一掌。

“呱噪!”

他怒了,反手一拳,擊飛一個侍衛。

不能修煉又如何?

我修煉為何?

我為何修煉?

寧雅韻在問心。

修煉,好像沒什么意思啊!

是啊!

那么,我還在糾結什么呢?

他溯源而上。

他想到了當年那個少女。

說好的要嫁給他,可有貴女看中了寧雅韻。

家中橫插一杠子,但寧雅韻發誓不從,一定會娶她。

等他終于脫離了家中的束縛,卻發現,那個少女已為人婦。

夫君,卻不是他!

誓言呢?

當初的誓言呢!

哪去了?

你曾發誓非我不嫁!

那一刻,寧雅韻悲憤,痛苦不已。

他隨手一拳。

楚荷雙腳在地面拖出了兩道深深的痕跡,張嘴就噴出一口血,但卻顧不上這個,驚駭的道:“這條老狗,他在解開自己的道心,這個瘋子!”

道心別去剖析……這是多年前一位修煉大能的話。

沒有誰是完美的,就算是神靈,心中依舊有破綻。故而別去剖析你的道心,否則道心將會碎裂。

而寧雅韻此刻便在剖析自己的道心。

他已經找到了自己道心的裂縫,并且想去彌合這道裂縫。

“這個瘋子,他怎么敢?!”

寧雅韻周身的氣息在翻滾。

一會兒高漲,一會兒低沉。

少女嫁人了。

他不甘心,本想登門呵斥質問。

可他卻擔心會給少女帶來巨大的麻煩……不貞的名頭能逼死人!

他喜歡她,故而不肯。

他站在那條巷子口外,大雨傾盆,他紋絲不動。

他就想見少女一面。

不說話都行,只想昂著頭,故作驕傲的看看她的神色。

但她沒來。

“快!”

刀網卷了過來。

寧雅韻猛地抬頭。

眼中竟然多了血絲,駭人之極。

“誓言呢?!”

寧雅韻瞠目喝道,周身的氣息突然暴漲。

一拳!

刀網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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