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在前院等候。
所謂的南北分治是石忠唐麾下某位智囊的杰作。
大唐到了這個地步,說實話,忠心耿耿的有,但覺得大唐該玩完了的也不少。
北疆的構架中,這兩種人都不少。若是能南北分治呢?
叛軍勢大,此戰北疆軍并無把握。既然如此,咱們能否握手言和?
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把大唐分割成兩部分。爽不爽?
爽!爽的一批!
這個創造性的思維說出來時,一下就驚艷了石忠唐麾下不少人,大部分贊同。
當然,不是贊同南北分治。
而是,利用這個思路來撬動北疆軍內部分化。也就是挑動北疆軍內部的矛盾。
想想,一部分高層說:殿下,南北分治好啊!真正好!一部分人:草泥馬,殿下要討逆!
事兒隨即就有趣了。
石忠唐當即點頭,令出主意的智囊出使道州。這位智囊此刻負手而立,看著從容,且自信。
這事兒他故意令人說出來,此刻州廨內部的北疆軍高層都知曉了。他聽到了議論紛紛。
也看到了不少人在窺探著自己。這些人都在等著秦王的反應。事兒,越發的有趣了。
腳步聲傳來。智囊回身。
微笑道:「秦王可有答復?」「有!」
不少人都豎起耳朵,想聽聽老板的意思。
李玄坐擁大唐北方,還有北遼故地,五十年內苦練內功都沒問題。所以,不少人覺得北疆不需要急著擴張。
韓紀開口。「臥槽特娘!」
智囊:「"
那些窺探的官員縮了回去。砰砰砰砰砰砰!
關閉房門的聲音接踵而至。
周圍,安靜的就像是剛被殺了一只雞。
「石忠唐喝多了嗎?」
李玄召集麾下議事,提及南北分治的建議,輕蔑的道:「這是大唐,孤的大唐。」
一句話,就徹底理順了內部的思路。此后誰敢再提此事,便是蔑視秦王。這也是開國君王才有的威望。
李玄看著眾人,「誰愿去一趟建州?」「臣請命!」
韓紀出班。「臣請命!」
文官們爭先恐后的請纓,李玄甚至看到有兩個文官在暗中糾纏。竟然是互掐。
「烏達!」
烏達正在邊上發呆,腦子里想著家中婆娘的肚子。這是第幾個孩子了?
「烏達!」
有侍衛捅了烏達一下。
烏達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跪下,「主人。」
「想什么呢?」李玄問道。烏達雖然多年來長進不多,但好處是忠心耿耿眼中就秦王一人。
烏達說道:「小人如今有兩個兒子,小人原先想著令他們一人侍奉一位小郎君。可家中的婆娘又有了身孕。若是生個兒子,小人不知該讓他去侍奉哪位小郎君。如是女兒,小人還得再生一個女兒,如此兩位小郎君一人一個」
你還真是想得多。
李玄滿頭黑線,「你去一趟建州。」
大軍到達建州后,第一件事兒便是轉運糧草。
建州作為關中屏障,自然不能存糧太多。否則一旦失手,便是資敵。包括道州等地也是如此。
在這種思路下,奪取了道州的北疆軍繳獲并不多。糧草一旦夠了,也就是戰機到了。
初秋的風吹的頗為柔和,石忠唐站在城頭上,身邊是文武官員。
「當年本王在部族中牧羊時,最喜這個時節。羊群在草場上緩緩而行,本王便在馬背上看著蒼穹發呆。秋風一吹,倍感心曠神怡。那一刻,腦子里空蕩蕩的。」
石忠唐瞇著眼,看到了百余斥候回來,也看到了被他們夾在中間的幾個人。
「大王,是李玄的使者。」一個軍士上來稟告。
烏達的臉一看就是異族人。「秦王可有意南北分治?」賀尊代替石忠唐問道。烏達深吸一口氣。還需要鼓足勇氣嗎?
看來,這個使者的膽子不怎么樣!賀尊不禁冷笑。
「殿下說石忠唐便是我家家奴一介家奴也敢提什么南北分治他好大的臉告訴他念頭有多遠他便給孤滾多遠!」
烏達一口氣說完了這番話,如釋重負的道:「要動手不?」「大膽!」
「大王,當斬殺此人,誓師出兵!」
李玄竟然把石忠唐當做是李氏的家奴,這是最犀利的反擊。也是最不屑的反擊。
那種輕蔑的姿態,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家奴啊!
石忠唐卻淡淡的道:「去吧!」「告辭。」
烏達走了。
「無需動怒。」石忠唐笑了笑,「本王想激怒他,他想激怒本王,此刻本王若是惱火,令人動手殺了使者,這便落入了下風。」
那位智囊也跟著回來了。
這便是兩軍交戰,不殺來使。
「本王不在意這等羞辱,本王更想看到李玄跪在身前哀求的模樣。」石忠唐說道:「這只是大戰前的試探。」
石忠唐眸色深邃「誰在意,誰輸。」
他剛準備回去,有人來稟告,「大王,史公明那邊來了使者。」「史公明?」
石忠唐眼中多了冷意。
為了這場大戰,他籌謀多時。其中史公明便是重要的一環。
利州一旦被圍攻,北疆軍就陷入了被動中,不但糧道斷絕,歸家的路也沒了。
「史公明那個蠢貨!」
石忠唐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使者來了。
行禮,說道:「相公想問問,這一戰之后,北地交給我燕東來攻伐的話,可還算數?」
賀尊勃然大怒,「史公明攻打代州三心二意,以至于被李玄突襲大敗。如今大戰將啟,他不說領軍助戰,反而一路遁逃至老巢會州。如今還要什么北地,他好大的臉面!」
使者從容的道:「相公說,若非燕東大軍在,北疆軍豈會在代州安排了三千人馬?這好歹也是牽制。」
擊破燕東軍后,代州歸順李玄。李玄留下了三千人馬進駐。這只是個象征性的舉措,卻被史公明當做是功勞。
「夠了!」石忠唐叫住了賀尊,看著使者說道:「告訴史公明,想作漁翁,他,還差點意思。要么他立即起兵助戰。要么,戰后,咱們慢慢敘舊。」
石忠唐的眸子里多了森然之意,使者呵呵一笑,「如此,拭目以待。」使者告退,石忠唐起身走出了大堂。
「此戰后,李玄若是獲勝,必然饒不了史公明。本王若是獲勝史公明」石忠唐眼中多了冷意「要么歸順本王,要么,便去見閻王!」
燕東的環境養出了小家子氣的史公明,這是石忠唐的評價。「阿耶,大戰在即,咱們可要出兵?」
逃回會州后,史堅有些不安。
值房里,史公明手中握著一卷書,但許久未曾翻頁。「出兵,襄助誰?」
「自然是石忠唐。」
李玄是天潢貴胄,而史公明是叛賊,雙方是官兵和賊的關系。
「石忠唐看似勢大,可他有個致命的缺陷。」史公明放下書卷,有些如
釋重負的輕松,「他乃異族。」
「異族又怎么了?」
「異族無百年運!」史公明說道:「為父讓你讀史,不是讓你看那些人物傳記,而是要多看王朝興衰。」
「是!」史堅不以為然。
「異族多次入侵中原,也曾建立王朝。可每個王朝不超過百年便會衰亡,這是命啊!」
史公明嘆息,「石忠唐起兵前曾令密使前來,他開出條件,起兵后,為父可為節度副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為父哪里會為異族人效命?故而婉拒。」
「原來如此!」史堅有些煩躁不安,「可當下這個局面,若是李玄獲勝,必然不會放過咱們。若是石忠唐獲勝咱們怕是唯有歸順才有生路。」
「癡兒。」史公明微笑道:「此戰石忠唐兵多將廣,且天時地利皆在他的手中,他本人更是沙場名將,怎會大敗?」
「那難道歸順石忠唐?」史堅有些猶豫。
「若李玄只是敗退,那么,你便去一趟北地,代表為父去向他投誠,許以牽制石忠唐,與北疆互為犄角。」
「若是北疆慘敗呢?」
「若是北疆慘敗,咱們便痛打落水狗。到時候,盡起大軍,一路追殺去北地。南方不穩,關中的勢力多如牛毛,石忠唐要想理順這些關系,至少得五年。五年后,為父早已在北方站穩了腳跟。」
史公明輕聲道:「無論誰勝誰負,咱們都能受益。大郎,這便是左右逢源。」
從進入道州開始,北疆軍就在查探南方叛軍的動向。
但南方是叛軍的老巢,真要躲藏,人生地不熟的北疆軍還真難以找到。斥候,密諜,修士輪番查探。
「估摸著人馬數萬,就在越州,洪州一帶出沒。」這是最終的結果。
「殿下,若是南方叛軍無法查探清楚,此戰便平添了許多變數。」江存中說道。
眾將都點頭贊同這個說法。
為將者,都喜歡戰場對自己單方面透明。
「這一戰,從一開始,孤便知曉,咱們將會孤軍作戰。」
李玄微笑道:「大唐衰微,以至于許多人都忘記了當年開國后,大軍出塞,以少擊多,令異族喪膽的往事。異族人忘記了,那么,孤會給他們提個醒。」
關中的糧草源源不斷的涌入建州城。「大王,糧草齊備了。」
賀尊來稟告,目光炯炯。「召集他們。」石忠唐說道。賀尊告退。
石忠唐拍拍大腿,「髀肉復生矣!」隨即文武官員入見。
「見過大王!」
石忠唐頷首,「這個天下亂了,大亂到大治,必然少不了兵戈。北方李玄,自號孝敬皇帝幼子,以討逆為名,逐鹿天下。」
這是當下的格局。
「天下錦繡,諸位,可愿隨本王蕩平北疆軍,享用這錦繡江山?」這話里透出了一股子共江山的味道。
一如當年南周開國皇帝的那句:朕當與士大夫共天下。這話一出,麾下文武官員人人振奮。
「愿為大王效死!」
賀尊抬頭看了石忠唐一眼,眼中有些愕然之意。「如今糧草齊備,本王決意,準備出戰。」
石忠唐聲音鏗鏘,「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歷朝開國帝王皆出身不凡,讓人以為,唯有血脈高貴,方能一窺神器。本王當令天下人知曉,牧羊兒,亦能坐天下!」
南疆叛軍動了。
一隊隊游騎出擊,利用人數優勢壓制北疆斥候。「殿下,城中有大族來勞軍。」
李玄正在與麾下商
議即將到來的大戰,聞言說道:「在這等時候能來勞軍,當見一見。」
組織勞軍的是道州大族王氏與陳氏。
王氏家主王棟,陳氏家主陳賢帶著勞軍的車隊來了。「見過殿下!」
大車上是糧食,以及酒水。「有羊群!」姜鶴兒低聲道。
車隊后面跟著數百只肥羊,咩咩的叫喚個不停。李玄溫言夸贊了兩家家主。
晚些,由韓紀來接待二人。
王棟給了陳賢一個眼色,陳賢陪笑道:「韓先生,老夫有一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自然不當問韓紀笑道:「只管說。」
這等主動站隊的,該賞,千金市馬骨便是這個道理。「不知此戰態勢如何?」
「殿下運籌帷幄,我北疆軍必勝!」「那就好,那就好啊!」
陳賢和王棟歡喜告退,覺得自己的站隊時機選的太好了。再晚一步,就是投機。
二人剛走出幾步,就見一個軍士急匆匆進來。身后傳來了聲音。
「殿下,叛軍大軍九萬,傾巢出動!」北疆軍多少來著?
王棟看了陳賢一眼。陳賢無聲道:「七!」七萬。
九萬!還有南方的叛軍!老夫好像,站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