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休息日。
市法院，民事庭。
年輕的姜法官很郁悶，因為周末原本是休息日，他也打算乘著周末好好休息調整一下，以應對周一的開庭。
可他萬萬沒想到，被告律師張偉又要發起臨時動議，并且還是周六晚上直接電話聯系了他。
這下子，周末也休息不成鳥。
不僅不能休息，他還需要來法院，給原被告雙方處理麻煩事兒。
“如果那小子不是張偉，如果他不是金城的律師，如果他不是威名赫赫的殺人律師，我……”
姜法官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忍不住瘋狂吐槽起來。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每次見到前輩倪秋萍，對方都是一臉快抑郁的樣子。
這要是再接幾個張偉的案子，他也要跟著抑郁了。
他要是牛逼一點的法官，能夠鎮得住原被告雙方，又豈會受制于人。
他要是厲害一點，那就是原被告雙方看他的臉色，而不是他看別人的臉色了。
“咳咳……”
就在姜法官吐槽之時，門口傳來一陣咳嗽聲。
他聽得出來，這是張偉的聲音。
“喲，小姜法官，來得挺早啊？”
張偉來了，并且是一個人來的，手上拎著一個公文包，滿臉笑容。
但這個笑容，在小姜眼中就有些陰森和恐怖了。
他內心吐槽，你還真喊我小姜啊，我可比你大了好幾歲呢。
不過內心吐槽歸吐槽，小姜法官的臉上，還是相對保持著“威嚴”，不茍言笑。
“張律師，你今天要發起的動議，話說是什么來著……”
“哦，昨天晚上的電話里，忘記說了，等他們來了我再說吧！”
張偉說著，看了看門口，好似有人過來了。
辦公室的大門再次打開，朱皮特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
在其身后，還跟著同樣神色陰翳的孫空文。
“姓張的，你什么意思，大周末的喊我們過來做什么！”
朱皮特一臉的不爽，如果不是法官在這里，他都要直接爆粗口了。
“是啊，張律師，你說要發起緊急動議，到底是因為什么事，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話，我可是要投訴你的！”
相比于暴躁的朱皮特，孫空文就隱忍了一些，但還是口頭發泄著不滿。
“哦哦，既然大家都來了，那么我這邊說明一下，我方要求在證人名單中加上這幾個人！”
張偉說著，從公文包中掏出三張名單的復印件，然后交給了姜法官，孫空文和朱皮特一人一張。
三人都下意識看向名單中的名字。
孫空文一臉奇怪，姜法官也有些疑惑，這些都是誰啊。
唯獨只有朱皮特，看到名單中的一個人之后，臉上“蹭”得燃起了怒火。
“姓張的，你幾個意思！”
“朱董，你怎么了，看到名單有很激動，這里頭有你認識的人嗎？”
張偉微微一笑，指了指名單，一臉揶揄。
“你……”
朱皮特看著張偉的表情，雙拳攥緊，差點要忍不住打人了。
“朱先生，你生什么氣呢，這名單有什么問題嗎？”
姜法官也放下名單，看了過來。
不過很快，他就看向張偉，“張律師，你為什么要將這些人加入名單之中，他們到底是什么身份，和本案有什么關系？”
“這幾位，都是虎魚直播平臺的人，我的當事人在虎魚平臺做主播，所以我要傳喚他們上庭作證！”
“哦，是這樣啊！”
聽到是平臺相關的人，姜法官懂了。
既然案件的被告是女主播，那么傳喚直播平臺的人，倒也無可否非。
“我反對傳喚這些證人！”
朱皮特見法官的態度曖昧，立馬坐不住了。
“法官，讓我和我的律師出去商量一下！”
他朝孫空文使了個眼色，隨后直接走出辦公室。
“姜法官，張律師，失陪一下。”
孫空文也不懂，但也跟著前者走了出去。
5分鐘后，二人返回。
“姜法官，我的委托人告訴我，他強烈反對被告方傳喚名單中的人！”
姜法官看得出來，你倆心里頭鐵定藏著事，所以淡定問道：“理由？”
“本案是我當事人公司與主播林小姐之間的合同糾紛，并不涉及虎魚直播平臺，所以我方認為不需要傳喚他們。”
“你這個理由，也太……”
姜法官都忍不住了，這里有有點牽強啊，所以他看向張偉。
“姜法官，我不理解？”
張偉趕忙攤手，做出不理解的樣子，“我的當事人在虎魚直播，原告方公司也和虎魚有直接合作關系，怎么到了朱董和孫律師口中，這虎魚平臺就不涉及本案了呢？”
“在我看來，虎魚平臺無論是在案件中的定位，還是其提供的直播協議和平臺本身，都與本案大有關系啊？”
“不錯！”姜法官也忍不住點了點頭，“張律師說的有道理，原告方的反對理由太過于牽強，本庭不會批準的！”
朱皮特見此，趕忙看向孫空文。
后者眼珠子轉動，看了眼名單，又看了眼張偉，心生一計。
“姜法官，且慢宣布！”
就在小姜準備宣布時，孫空文突然打斷。
“原告律師，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姜法官，雖然被告方提交了新證人名單，但我方認為，被告方的理由也不夠充分。單憑平臺相關，就傳喚這些證人，我方認為張律師的理由也同樣站不住腳！”
“這……”
姜法官也沒有料到，孫空文居然來了這么一手。
你張偉要傳喚虎魚的人，理由是平臺相關。
我方反對的理由不充分，法官要駁回，那么我也質疑你的傳喚理由不充分，僅憑平臺相關就傳喚這幾位，一樣也很牽強不是嗎？
孫空文提出這個質疑，其實還存了個心思，那就是試探張偉掌握了什么情報。
如果你給不出說服法官的理由，這個動議一樣會被駁回。
但你要說出讓人信服的理由，就得透露出底牌，己方一樣能知道大概。
這樣的話，等到了明天上庭前，一樣能夠提前做出應對。
姜法官也想了想，覺得目前的理由，有些不足夠支持他特意發傳票。
“張律師，你要傳喚這幾位，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既然姜法官你這么問了，那我也直說了吧，其實昨天的熱搜榜單上，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熱搜上出現了一些關于我當事人的消息，而根據V博王總的交代，這些信息其實是有人打過招呼，想讓他登出去的。”
張偉說著，看向朱皮特，露出冷笑：“這個打招呼的人，到底是誰呢，他們為什么要讓V博置頂我當事人的黑料呢，是不是企圖干擾庭審，用場外因素來影響陪審團？”
“是嗎，有這種事？”姜法官意外了。
他昨天忙著休息呢，一天都沒打開電腦，自然也看不到熱搜的事情。
“是啊，而且這條熱搜之中，就明確涉及到了虎魚直播這個平臺，并且涉及到了榜一大哥的事情，所以我就想傳喚平臺的負責人等等，讓他們針對這件事，還我當事人一個清白！”
張偉說著，又一臉鄭重道：“如果陪審團真的被干擾了，那么他們做出裁決時，就會收到這一條煽動性熱搜的影響，也會間接影響裁定的公正，這對我當事人還有和公平可言？”
“所以姜法官，我傳喚虎魚平臺的負責人等等，都是為了法庭的公平公正，也為了我當事人的利益考慮，請你批準！”
見張偉說的如此鄭重，姜法官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好，既然張律師都這么說了，本庭批準！”
他大手一揮，不給孫空文和朱皮特反駁的機會，直接批準！
見目的達到，張偉很滿意。
朱皮特和孫空文則是一臉陰沉。
不過他們想到張偉傳喚的理由，倒也是送了一口氣。
昨天的那件事，確實是他們做的，張偉為了消除這件事的影響，讓虎魚平臺的人上庭作證，也不是沒道理。
只是，就算你讓虎魚的人上庭作證又如何，他們能給你證明什么？
波波私下見面榜一大哥，這件事難道還能有假？
朱皮特向孫空文使了一個眼色，既然知道張偉的目的，那么他們也就打算撤了。
不僅如此，朱皮特打算回去后，就和自己姐夫打個電話，如果他要上庭作證，這證詞可得好好整理整理。
“那么，小姜法官，我也告辭了！”
見原告方離開，張偉也立馬告辭，離開市法院。
小姜法官。則開始忙活傳票的事情。
只是，他有些奇怪。
倪秋萍說過，張偉這小子的套路，那是一環套一環，你壓根就不知道他在第幾層。
如果這樣看的話，張偉傳喚虎魚直播平臺的人，是不是真的要為當事人的黑料進行解釋，這也得打一個“？”了吧？
周一，開庭日。
轉眼間，時間已經來到了9月份的第三周。
這一周發生了很多事，尤其是東方都的市議員，有人爆料成多名議員曾發起過彈劾議長章天龍的議程。
但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完全沒有后續報道，所以對于大眾來說，也就當時一則普通新聞，一刷而過。
再說了，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太過于遙遠了。
不過周末市議會好像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并且還牽扯到了一位議員，可惜這件事的熱度，好像也被壓了下去。
如今在網絡上，關于市議會的消息，那是寥寥無幾。
而最近正在忙案子的張偉，顯然不太會關心政治新聞，也就不知道這些。
如果知道了，他也許會稍微分析分析，章天龍現在的處境吧。
此刻的他，正在民事庭內準備著。
他帶著波波和羅小布，一大早就趕法庭，因為今天的聆訊是早晨開始。
作為被告，他們提前十多分鐘就進入了法庭現場。
等了幾分鐘后，法庭上的旁聽席，才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不多時，原告方來了。
朱皮特拎著帶你飛網絡的一票人進入現場，身后跟著帶你飛的委托律師孫空文。
不僅如此，在朱皮特等人進入法庭后，門口又來了一票子人。
其中為首的，是一個穿著名貴西裝，一臉陰沉的中年男人。
他姓王，是虎魚平臺的內容負責人，公司副總裁，主管平臺的內容項目，算是平臺的重要人物。
在其身后，也都是虎魚平臺的員工，有很多不同崗位的人，他們此刻都一臉不開心。
因為換做是誰，在周末晚上收到法庭傳票，讓他們周一從工作日中抽出時間來出庭作證，心情都不會太好。
王副總等人，坐在了聽證席上，一臉陰沉的看著張偉等人。
他們知道，是被告方傳喚了自己等人，還說要讓他們作證，還當事人清白。
王副總面色不變，但內心冷笑。
你丫的沒搞清楚吧，你當事人哪還有清白可言？
我是直播平臺的高層，我會不清楚這里頭的門道。
女主播見榜一大哥，不都是默認的嗎？
那榜單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平臺為什么要重點標注榜一大哥的地位，這又是為什么？
我看你們，完全是不懂直播哦！
反正王副總已經決定了，而且昨天晚上也和自己小舅子通了電話，知道今天應該說什么。
只要等會他上庭作證，這被告方就等著吧，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王副總心中有算計，譏諷被告方。
而因為已經提前和王副總打過了招呼，朱皮特好孫空文的臉上，也同樣自信滿滿。
你要傳喚虎魚平臺的內容負責人，為你自己的當事人作證。
殊不知，這個證人一直都是向著我們的，你丫的這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把看來是穩了啊！
原告席上，全都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張偉看到這一幕，心中卻呵呵一笑。
現在你們這么自信，等會我看你們哭！
他看了看時間，開庭時間就要到了。
“全體起立！”
就在庭衛的宣布之下，小姜法官走上了法庭。
他在審判席坐下后，環視全場。
控辯雙方席位上，都坐了關鍵人。
聽證席前排的辯方證人也到了。
不僅如此，“前輩席”上，倪秋萍和徐素云也同樣到了，兩位前輩的笑容很“和善”。
她們仿佛在告訴小姜，你今天隨意哈，反正我們等著看好戲呢。
小姜法官內心咂舌，但還是敲動法槌宣布：“本庭宣布，帶你飛網絡訴被告林小姐違約案，現在繼續第二次正式聆訊！”
“原告方，你們還要傳喚證人進行陳述嗎？”
姜法官看向原告席，他可是記得，上周五的庭審中，原告方的表現可不好。
對方傳喚的幾位證人，無論是理解還是馮經理，甚至是那位顧老師，都起到了反作用。
原告方還需要一位強有力的證人來挽回局勢才行。
“姜法官，我方傳喚朱董上庭作證！”
聽到這個傳喚的人選，姜法官并不意外。
他點了點頭，朱皮特就直接起身，走到證人席上。
看到這一位重量級人物，張偉也同樣不意外。
帶你飛網絡說白了就是朱皮特的產業，公司幾乎是他的一言堂，他作為負責人，肯定要上庭作證的。
“你好，朱董！”
“你好孫律師！”
簡單的問候過后，孫空文直接開始提問。
“朱董，上周的庭審中，出現了很多對你們公司不利的證據，請問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我認為，那些照片都太過于片面了！”
“片面？”
孫空文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遂而問道：“這是何意？”
“很簡單，上周被告方展示了很多舞蹈教室的照片，其中很多盡頭在別人看來是猥褻行為，但其實不過是女學員和她們的男性友人舉止比較親密而已。”
男性友人？
無論是陪審席還是聽證席，全都面面相覷。
那些照片中的男女，看起來完全不像是男女朋友啊。
孫空文也看出了陪審席的疑惑，立馬問道：“朱董，可是有些女學員表現得抗拒，完全不像是在和男性友人開玩笑，這又怎么說呢？”
“年輕人嘛，喜歡玩一些調調，這也很合理吧？”
朱皮特嘿嘿一笑，笑容有些猥瑣。
合理個鬼哦！
那還能是玩情調，真當我們是傻子啊？
不過孫空文早有準備，當即就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U盤。
“對于朱董的解釋，我在這里說明一下！”
“女學員們表現得抗拒，其實是因為她們最近都在學表演，畢竟主播這個行業，其實也是為了取悅觀眾，帶有一定的表現性質。”
“所以在舞蹈教室中，學員們不僅要學習舞蹈，還需要學習一些特定的表情管理，一些表演才藝，其中與男性友人互動，也是表演學習的一環！”
他說著，將U盤插入法庭內的投影設備中，開始播放視頻。
視頻出現，其中有一個女學員，對著攝像頭開始了表情管理變化。
一開始她笑了，笑得可愛，笑得放肆，然后她又哭了，哭的傷心，哭得悲痛。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眼神產生了好幾種變化，但每一次持續的時間差不多是一分鐘左右。
“停！”
鏡頭外出現了一道聲音，好像是顧老師的。
“可以了，下一位！”
隨著顧老師提醒，這個女學員起身，然后下一個女學員繼續。
隨著幾個女學員的出現，不少人看到她們的表情變化后，全都有些不淡定了。
這難道真的是表演？
“各位，你們也看到了，我們的女學員在學習舞蹈時，還會學習一些表演，所以裝出一副抗拒的樣子，其實也是很正常的吧？”
陪審席不少人面面相覷，但一開始的不相信已經消失，這一次他們仿佛能接受這個解釋了。
而看到這個效果，孫空文終于松了一口氣。
昨天的忙碌，看起來是起到了效果！
這份“證據”，終于稍微改變了法庭的風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