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離開陰風叢林時,乾元上境的天空上再度出現了蔚為壯觀的流星雨群,那是以一環與二環為目的的修士正在著陸。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以胎化易形之法改變自身容貌,接著施展土行之法,向地圖上距離陰風叢林最近的一處“禁區”趕去。
盞茶功夫后,他自地脈之中脫身而出,落在了地面上。
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片山谷。
這片山谷地勢由西至北從低到高,只有進風口而沒有出風口,兩山夾縫之中存在一座幽深的古洞,風灌入谷內形成回流,于潮濕陰翳的洞內呼呼作響,猶如鬼魅出沒,所以被標注為‘西陵鬼洞’。
“嶺東峰谷,西陵鬼洞。”周玄瞇起了眼睛。
這西陵鬼洞在神識感應之中像黑洞一般,不管他如何探查,神識都像是被吞噬了一樣得不到半點反饋。
而若以道瞳望去,便會發現谷內植物蔥郁,生長著大片的茶樹,山谷之間繚繞著一片淡淡的霧靄,仿佛世外茶園。
但當他試圖窺視西陵鬼洞時,卻發現西陵鬼洞洞口漆黑,里內深邃不見物,仿佛是山體張開了血口,將一切進入之物都吞噬了一般。
周玄觀察著西陵鬼洞,接著突然意識到羊皮卷對于乾元上境之內諸多禁區的描述,似乎有些少,不只是避開了還是什么。
“想來也是……都標注為‘禁區’了,自然察覺到了異常,希望進入者退避了。”周玄無奈搖頭,除了他之外,正常人誰會逮著禁區鉆呀!
正當他準備進入嶺東峰谷時,數道身影自遠方極速掠來,其中一人急切道:“道友請留步!前方西陵鬼洞地界,不要沖動!”
周玄步伐一頓,回身望去,只見來人共有三位,都不是他曾見過面的修士。
而從氣息與服飾來看,大致可以判斷出來他們分別來自于紫微星宮、太清浮羅宮,以及上清明靈宮。
這三人元神與道身融合為一,氣息強盛、吐息以四平八穩,都是合體期巔峰的修士。
那呼喊之人,衣著玄白兩色的道袍,手持一面太極法鏡,見周玄止步,便暗松了一口氣,落地作揖道:“在下太清浮羅宮李清明,見過道友。”
周玄回禮道:“在下仙府阿福,有禮了。”
聞言,三人微微一愣,紛紛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錯愕之色:“竟然是仙府的道友?”
人的名樹的影,就算仙府曾經籍籍無名,但自從司空震橫空出世之后,星海玄門之中對于仙府就報以了足夠的敬畏之心。
不說別的,單單就是正統雷法與紫微到雷這兩個點,就足以值得所有人的正視。
像三清道宮這等以陰陽五行與為主法修行的玄門還好,可對于紫微星宮和神霄玄剎而言,卻是迫切地想要與仙府取得聯系,進行一些相關的道法交流……
因此,所有的星海玄門子弟都收到了一些告誡,遇到仙府中人,盡量客氣一些。
“仙府……我怎么從沒聽過有一個叫做‘阿福’的道友?據我所知,也只有一個周玄呀……”上清明靈宮的一位劍修小聲嘀咕道。
周玄如今的模樣,早已經幻化成了阿福,聞言便嘆息道:“說來慚愧,在下后周玄師兄一步入門,如今堪堪算是一名記名弟子罷了。”
“噢……原來是記名弟子啊!不過記名弟子也是弟子,阿道友,在下上清明靈宮劉進,有禮了。”上清明靈宮的劍修作揖道。
“小女子清歡,見過阿道友。”紫微星宮的女修也施禮道。
簡單認識過后,李清明便看了一眼嶺東峰谷,嚴肅道:“阿道友……”
“咳……諸位道友,要不就叫我‘阿福’吧……”周玄撓了撓眉角,面色有些古怪。
阿你妹道友啊……難道不該叫阿福道友嗎?
實在是汗顏到無力吐槽。
“咳。”李清明干咳一聲,“阿福道友,根據地圖指示,前方乃是西陵鬼洞地界,我方才見你要踏入其中,不知走錯了路,乃是別有原因?”
“大家同為天道修士,既然遇見了,不妨互相照應一番……你若迷失了方向,不妨與我等同行。”
紫微星宮的清歡微微點頭,也道:“是啊,阿……福道友,我們此行,將去‘玄元清宮’與其他道友匯合,你與其獨行,不如與我等一起呢!”
見三人如此真摯問候,友好相邀,周玄便也不繞彎子,坦誠道:“是這樣的……我也是照著地圖走的,沒有迷路。”
“只是我這一次前來,乃是奉了師門之命,需要探索一些‘禁地’。”
“探索禁地?!”李清明等人聞言相顧駭然,大吃一驚,“這些禁地,都是一些詭辯莫測之地,冒然進入,只怕兇多吉少啊!”
周玄說道:“實不相瞞,我有一些保命手段,就算遇上了危險,也能自保無虞。我看諸位道友也沒有入內的打算,不如便就此分別吧?”
李清明等人聞言,略作沉吟,接著咬牙說道:“此行千難萬險,前有秘境詭譎,后有魔種潛行,大家山水相逢實屬不易,還是攜手共進吧!”
“阿福道友,你看這樣如何,根據地圖所示,這西陵鬼洞乃位于兩山之間的深谷之中,只有進路沒有出路。”
“我三人便在此等候,三日之內你若不歸來,我們便當你隕落了,屆時便離去……你若安然歸來,我們便攜手同行,如何?”
萍水相逢,周玄卻見三人如此誠懇地想要“拉”自己一把,便不好再推辭,于是說道:“我有師門任務在身,同行一路委實不便,若是我歸來之后三位還在,那便同行一程,直至我有事,再與大家分別,你們意下如何?”
李清明點頭道:“那,便依道友所言!”
周玄作揖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我等靜待道友歸來。”李清明等人也道。
周玄轉身便進入了嶺東峰谷。
望著周玄的背影,劉進面色忽然一變,沉聲感概道:“這嶺東峰谷好生詭異,阿福道友才走了沒幾步,谷中霧靄飄來,居然就掩去了他的行跡!”
“能夠被標注為‘禁地’的區域,果然神秘無比!我的神識一進入山谷之中,就會迷失自我,除了山霧之外,再也感受不到他物。”
清歡遺憾道:“我也感受不到半點變化,對于這整座山谷,我除了以肉眼看到的那些景物之外,再也沒能得到半點其他的信息。”
劉進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們覺不覺得,這個阿福道友根本就不想跟我們組隊?”
“我也感覺到了,阿福其實一直暗示著他準備獨行,是我非要拉著他組隊的。”李清明無奈地搖頭道,“若是這乾元上境只有我輩修士進入,那么阿福道友獨行便獨行了,但如今魔種潛伏,我們能夠結合在一起最好就結合在一起吧……”
“若是分散,只怕會被逐個擊破。”
“我們靜候三日,若他能夠全身而退,又不想與我們組隊的話,自然會在嶺西峰谷之中滯留到期限之后……屆時我們再離去吧,給好有個臺階。”
“這樣可以,三日時間,讓大家都有一個機會。”清歡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清明便締結手印,施法布下結界,只見一道道玄白色的卦訣在空中飛舞,最終落在了三人周圍的沙土上。
卦訣之內,有山石土木成形,化為一片灌木,將三人遮蓋其中,灌木落地之后,與周遭環境彼此相融,竟看不出半點有人煙存在過的痕跡。
半日之后。
天空之中忽然響起了凜冽的破風聲,一道烏光自天際劃落,重重地砸在了嶺西峰谷的入口處。
伴隨著“嘭”地一聲巨響,漫天土灰像浪潮般卷起,向周圍散去。
土灰之中,一頭詭道魔種的身影緩緩浮現。
未幾煙塵散去,那詭道魔種顯露身形。
只見它身高三丈有余,膚色灰中帶著點暗青色,像是由青銅澆鑄而成。
它肩部鼓包,除了一雙指甲卷曲的手掌之外,還像開傘似地生著一雙肌肉發達、布滿了血色咒文的臂膀、一雙羽毛如刀鋒般鋒利的青銅羽翼,以及一對漆黑的蝠翼。
它落地后,看了一眼嶺西峰谷,然后淡淡地收回目光,開始環顧四周。
下一刻,它冷笑一聲,抬高了腿,狠狠地踏在了大地上。
“嘭”地一聲,法力澎湃,沿途土層紛紛被掀起,往四周推出,就像是有一群耕牛在犁地一樣。
法力推過,結界爆碎,李清明三人的身影暴露而出。
“大乘期的魔種……”李清明面色凝重,對方乃是一尊大乘巔峰的魔種,正面攻伐難度極大,必須要用到師門賜予的除魔底牌了。
早在這魔種落地之時,就已經醞釀起了殺招,如今結界告破,三人齊齊出手,向其攻殺而去。
嶺西峰谷之外,驚天大戰當場爆發,而在嶺西峰谷之內,卻風平浪靜,好似與世隔絕。
周玄進入嶺西峰谷之后,便直接以隔垣洞見輔以道瞳徹視天地。
道瞳所及,只見嶺西峰谷之內的天地風水順應山勢而走,最終全部回歸到某一個點處。
在那個位置,西陵鬼洞就像是海眼一樣,吞噬著嶺西峰谷之內的風水,同時發出陰惻惻的鬼笑聲。
“果然是天煞風水!”周玄瞇起了眼睛。
進入嶺西峰谷之后,西陵鬼洞明明近在眼前,可他的神識卻依然無法探入其中。
“像個洋蔥一樣層層包裹,半點氣機都不放出來?好手段!”
“要不是天地風水乃大地之氣根本無法掩蓋,想必連風水都想遮蔽。”
周玄一邊推演,一邊向西陵鬼洞靠近。
這嶺西峰谷,本是一片茶林,生長著數不清的茶樹,可隨著乾元道界的崩潰與乾元上境的成形,天地移位,原本的風水再不復存。
很快,周玄便來到了西陵鬼洞之前。
遠遠看上去時并不算大的西陵鬼洞,當周玄來到洞口前時卻發現它遠比預料得要大。
這個西陵鬼洞位于兩峰根部,原本是一個由這兩座山峰的地脈糾纏而成的空洞,歷經歲月變遷之后,這才逐漸形成了如今的這一個鬼洞。
西陵鬼洞一片漆黑,洞口處的泥土已經十分松軟,四周的巖壁上布滿了青苔,無數藤蔓爬滿了巖壁,顯得靜謐幽靜。
西陵鬼洞內黑暗幽深,回風幽鳴,像無數鬼魅在耳邊低語。
周玄以道瞳望去,只見洞內尋常風水與天煞風水互相沖煞,竟形成了無數白影,真是鬼魅飄忽,像蝗蟲一樣密密麻麻地在洞內飛舞,令人頭皮發麻。
“一個天然的天煞風水竅穴……無形之間能夠影響人的思維與判斷,甚至會讓人心術扭曲,看到幻象,要是讓天煞風水灌入體內,更有性命之憂。”
“果然當得起‘禁地’之名。”
周玄沒有施展解厄之術,而是以五土玄氣庇護幾身,然后凌空虛渡,進入洞內。
對于天煞風水來說,解厄之術是其天生的克星,若周玄以解厄之術護身進入洞內,無異于將火星丟入炸藥桶,會引起劇烈地反應。
入洞之后,周玄頓覺一片清涼,回過頭去看一眼,赫然見到原本一步之遙的洞口,已經消失不見。
而原本漆黑深邃的鬼洞,也是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個陰翳潮濕的拱形巖洞,洞內巖峰里流水淙淙,在地上匯聚成經絡般的細流,往巖洞深處流去。
周玄伸手抹過眼前,湛藍色的光輝布滿雙眸,道瞳綻放光明,徹視洞內一切氣機。
很快,他就在巖洞深處發現了一團盤踞著的詭道氣息。
“果然如此,這里也有詭道氣息。”目標明確之后,周玄身形一晃,眨眼之間來到巖洞深處。
可當他肉眼觀察時,卻感到一股寒氣自腳底鉆起,直達天靈后“轟”地冒起!
西陵鬼洞的盡頭,與他想象之中的情況一點都不一樣!
居然是一條鋪著紅布的長桌,桌上設香爐、燭臺,供奉著一尊牌位。
那牌位之上,赫然書道——
玄白大無元乾元道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