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去歲北齊準備用他們的郡主,嫁給大陳皇帝陛下做皇后,被小皇帝視作奇恥大辱,直接把齊人趕出了建康。
沒想到時隔一年之后,這些猖狂的齊人竟然又要過來重提這件事。
楊相國微微皺眉,先是扭頭看了一眼面色冷然的皇帝陛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北齊使者錢謙,沉聲道:“去歲已經提過這件事了,我大陳的皇后要母儀天下,不可能娶齊國皇室為后,更不可能…”
楊相國難得的態度強硬起來。
“更不可能娶北帝的后輩!”
去年那個郡主,是北齊天子的侄女,如果皇帝娶了她,按照輩分就要稱呼北齊天子一聲“伯父”了。
假如這一次這個所謂的公主,是北齊天子的女兒,婚事辦成了之后,陳國的小皇帝實際上也就成了“兒皇帝”。
這種恥辱,是皇帝以及朝廷上下絕對沒有辦法接受的。
說到這里,楊相面色沉靜,開口道:“如果你們齊國執意要把女人送到建康來,不妨給吾皇做個妃子。”
妃子是妾。
納妾無礙倫理,更不用矮一個輩分。
錢謙站在朝堂上,先是看了一眼小皇帝,然后又看了一眼楊敬宗,突然笑了笑。
“楊相國,我敬你老成持國多年,便不與你爭吵了,不過南陳如果敢有辱天家,那么我北齊王師,即刻就會發兵南下,直取建康。”
錢郎中態度倨傲。
“到時候,貴國再一次南遷,恐怕只能遷到儋州去了!”
這番話極其傲慢。
不止年輕的小皇帝受不了,就連朝中很多大臣也面色微變,皇帝陛下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冷冷的看向錢謙。
“北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們有本事打下建康,早已經來打了,哪里又用得著什么借口?”
“你回去告訴姓趙的,朕就在建康等著他!”
北齊入關之前,乃是游獵與游牧民族,沒有漢姓,入關之后在燕都稱帝,為了收攏人心,建立朝廷,大約在四十年前開始了漢化,皇族改姓為“趙”,近些年甚至開始宣揚,他們才是諸夏正朔。
不過雖然改了漢姓,但是北齊內部依舊漢胡分化,胡人貴族把持了大量的社會資源,入關初年肆意殺害漢人不說,即便是六十年后的今天,因為上層主體都是胡人的原因,北齊的社會體制依舊不能健全。
比如說,胡人殺漢人,是可以以軍功抵罪的。
至于胡人貴族,就更不用提了。
因此,北邊的趙皇帝,雖然有漢姓,但是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胡人皇帝。
錢謙站在朝堂上,對著小皇帝躬身拱手道:“陛下您年紀尚輕,有些事情,還是與大臣們商量為好。”
說著,他呵呵一笑:“我朝公主,已經隨外臣一起到了建康,現在就住在禮部的會館里,只等著貴國朝廷商議好了之后,便可以在建康大婚。”
說罷,這位北國使者對著皇帝拱手行禮,然后直接轉身,離開了朝堂。
朝堂上,小皇帝黑著臉坐在帝位上,一言不發。
朝中的大臣們也都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就連宰相楊敬宗,都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經過了一段死一般的寂靜之后,小皇帝徑直從帝座上站了起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幫朝臣,然后冷聲道:“北人的嘴臉,諸卿已經看到了。”
“這件事情該怎么處理,諸卿議個章程出來,明日由幾位宰相進宮來,當面呈報與朕。”
說罷,少年皇帝憤怒的甩了甩衣袖,拂袖而去。
等到皇帝陛下離開朝堂之后,一直沉默不語的楊敬宗楊相,才回頭看了一眼百官,然后默默說道:“禮部的堂官,到中書省議事,其他都各回衙門,散了罷。”
楊相國畢竟主持朝事多年,他此時還在中樞主事,說話還是有份量的,他開口之后,朝會上的百官立時散去,只有禮部的尚書與兩位侍郎一起,跟在楊敬宗以及其他幾個宰相一起,一起來到了中書省。
陳國的宰相一共有五個,未必都是三省的主官,但是一般都在三省掛職,平日里有事情要商議了,都是在中書省議事。
中書省衙門里,有一間專門用來議事的偏廳,被稱為“議事堂”,而這件議事堂的大門,被人戲稱為“相門”。
意思是踏進這個門檻,不是宰相,也是半個宰相了。
不過今天,議事堂里的氣氛就不太好。
宰相楊敬宗依舊坐在主位上,等到眾人都一一落座之后,他才看了一眼在場的四位宰相以及三個禮部的堂官,緩緩說道:“怎么回事?”
楊相聲音低沉:“你們禮部主理外事,這件事情居然提前毫不知情,硬生生給那個姓錢的進了大朝會,還在大朝會上大放厥詞!”
楊相的聲音有些憤怒:“本相幾乎都要懷疑,你們禮部是不是拿了齊人的好處!”
這件事,的確是一次嚴重的外交事件。
因為北齊的使者,不一定非要出現在大朝會上,出現在文武百官面前。
如果齊人在私下里面見天子,最多也就是有禮部官員陪同,哪怕提出再怎么苛刻的要求,朝廷這里只當是沒聽見就是了。
至于皇帝陛下生氣…
年輕人,生點氣也沒有什么關系。
但是這一次,齊人使者在大朝會上公然對皇帝無禮,并且陳國還不能真的把這個齊人使者給殺了,這就讓楊相有些惱火。
禮部尚書是個年近七十的老頭,他看了看身邊的裴元,嘆了口氣:“禮部外事,是裴侍郎在負責,裴侍郎說一說罷。”
裴侍郎沒有辦法,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對著楊敬宗拱了拱手,有些無奈的說道:“楊相,這些齊人昨天才到的京城,到了之后就吵嚷著要面圣,下官沒有辦法,昨天下午已經向周尚書還有中書請示過了,周尚書和諸位宰相都點了頭的,至于他們要說什么…”
裴侍郎苦笑道:“只有半天時間,下官事先也沒有弄清楚。”
楊敬宗皺眉,冷聲道:“那那個公主呢?他們帶了個公主進禮部會館,你也不知道?”
裴侍再一次嘆氣,開口道:“知道是知道,本以為是那個北齊使者的家眷,一直到今天早上上朝錢,下官才知道那個女子是北齊的公主。”
“身份查清楚了沒有?”
楊相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北齊皇帝一共有四個公主,是哪一個?”
“都不是。”
裴侍郎環顧了一眼幾位宰相,還有禮部的兩個同僚,面帶苦澀。
“剛剛才查清楚,這就是去年那個北齊郡主,今年北齊皇帝給她晉了公主,又送了過來…”